衛步和衛廣兄弟二人齊齊嗆的咳嗽。
衛青不禁說:“霍去病, 看把兩個舅舅嚇的。給我坐好!”
小不點的氣焰消失一半,指著阿奴委委屈屈地說:“他不過來。”
衛青煩大外甥這點,“你的雞腿不舍得給他吃, 還饞阿奴,換成我是阿奴也懶得理你。”
一個人這樣說,小霍去病不信,兩個舅舅都這樣說,小霍去病忍不住懷疑自己,隨後他又轉向三舅和四舅。
衛步和衛廣也不想看到大外甥得意的嘴臉, 一時說不出話就雙雙點頭。
小不點看看雞腿又看看大舅身邊的阿奴, 猶豫片刻,跑過來去, 雞腿遞到阿奴嘴邊。阿奴下意識看衛長君。衛長君點頭, “難得他大方一回,下次指不定什麼時候。”
小霍去病瞪他大舅, 什麼叫難得大方一回啊。
衛長君:“我還說錯你了?”
小霍去病下意識想反駁。衛青提醒他,“小崽子, 想好再說。”
“阿奴, 吃呀。”小霍去病裝沒聽見,拍一下阿奴。
阿奴張嘴, 小霍去病的手條件反射般後縮。阿奴被晃了一下, 然後不敢置信地看小夥伴。小不點尷尬了, “你你嘴彆張這麼大, 給我留點啊。”
衛長君扶額, 衛青沒眼看。衛步和衛廣兄弟二人雙雙送大外甥一記白眼。
小崽子不服氣,大聲說:“我就一個雞腿!”
阿奴仰頭望著他家郎君,我還吃嗎。
衛長君微微頷首。阿奴就著小霍去病的手咬一小口。小不點見他小夥伴這麼客氣, 終於良心發現,用手扯開一塊肉塞阿奴嘴裡。
阿奴怕掉了,慌忙用手接住。小霍去病見人家珍惜他的雞腿,露出滿意的神色。隨後看到他大舅,猶豫片刻,起身送到他大舅嘴邊。
衛長君笑著看著外甥,“你覺著我是咬一大口,還是咬一小口?”
小不點想了想,又看看他大舅的嘴巴比阿奴大多了,也給他撕一塊。扭身對上三舅和小舅的視線,下意識背到身後,“沒啦!”
衛步和衛廣撇撇嘴,低下頭吃菜。
小不點趁機把雞腿塞自個嘴裡。回到座位上,發現隻有他一個,衝阿奴招手,甕聲道:“過來!”
以前小霍去病跟他大舅一起用飯,最近嫌他大舅盯著他,就跟小阿奴擠一塊。離得遠了,他不好好吃飯,大舅也沒法抬手給他一巴掌。
小阿奴喜歡呆在衛長君身邊,裝沒聽見。小霍去病把嘴裡的肉咽回去,大聲喊:“衛阿奴!”
衛青皺眉:“霍去病!”
小不點消停了。
飯畢,衛長君在院裡用熱水給他倆洗乾淨黏糊糊的手和臉,小霍去病就拉著阿奴回屋。
衛長君悠悠道:“霍去病,阿奴是你好友。”
小不點停下,回過頭來一臉無辜,仿佛在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衛長君不跟他廢話,“記住,阿奴聽我的,不聽你的。”
小霍去病不敢來硬的,和阿奴一進堂屋就往他大舅臥室裡鑽,蓋因他倆的東西都在衛長君臥室裡。小霍去病拿出他的壓歲錢賄/賂阿奴。然而他忘了,他有的阿奴也有。阿奴把他的錢拿出來,跟他一樣多,小霍去病傻眼了。
阿奴抿嘴笑著看著他。小霍去病總覺著小夥伴嘲笑他,錢往榻上一扔,雙手捏住人家雙臉往兩邊扯,板起小臉嚇唬人家,“以後聽誰的話?”
小不點沒使勁,阿奴不疼,口齒不清地說:“郎君。”
“我打你哦。”小霍去病瞪著眼睛繼續嚇唬。
突然屏風外傳來一聲輕咳。小霍去病嚇得慌忙鬆手,悄悄探出頭來,一看是他小舅,頓時覺著自個活過來了。
“小舅,我叫你嚇死了。”
衛廣:“做虧心事了?”
小不點堅決不承認。
衛廣:“你大舅說過,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天還沒黑,我也不是鬼,你心虛個什麼勁?”
小不點說不過舅舅,“我困了。”不待他開口,小腦袋縮回去,脫掉鞋,“阿奴,睡覺。”
阿奴不困,但春寒料峭屋裡陰冷,他自個出去也沒人跟他玩兒,就隨小霍去病躺下。小不點滿意了,給阿奴蓋上褥子,隔著褥子拍兩下,“阿奴,乖乖。”
躺榻上看書的衛廣又差點被他的口水嗆著,“霍去病,你是睡覺還是說話?”
室內陡然安靜下來。
沒了小不點進進出出鬨騰,衛青和衛長君在西院大門外安安靜靜曬著太陽,直到金烏西墜。
天色暗下來,涼風襲來,衛青還不想起來,望著天邊最後一縷霞光,感慨:“要是一直這樣就好了。”
衛長君直覺不好。難不成他“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日子太悠閒,把未來大將軍養的毫無鬥誌。
“想什麼呢?”衛長君笑道,“能偷得浮生半日閒還不滿足?趕緊起來回屋。”
衛青撐著雙膝起來,歎了一口氣,“一天又過——”
“大舅!”
衛青心梗,瞬間忘記他要說什麼,“又怎麼了?”
“我餓啦。”小崽子跑過來,“大舅,我想吃麵,長長的麵,黃黃的蛋。”
衛長君放下椅子,示意遠處的孟糧搬屋裡去,“還有綠綠的菜。”
“沒有綠綠的菜。”小不點搖頭拒絕青菜。
衛長君笑著點頭:“有的。”
去年衛長君名下多了一百畝地,係統獎勵他十包種子。其中一份便是菠菜。那時候已經過了種菠菜的季節,衛長君就叫嘟嘟收起來。衛長君年前種下去,此時恰好鬱鬱青青,正是鮮嫩可口。
衛長君叫趙大拿菜筐,薅一筐,晚上一起吃菠菜煮雜麵條。
小崽子頓時覺著他的人生就像此時的天空——昏暗!
衛長君摸摸他的小腦袋,前往正院吩咐女奴和麵。
衛青捏捏大外甥嫩嫩的小臉,“去病,你大舅真是你大舅。”
小霍去病撥開他的手,狠狠瞪他一眼,拉著阿奴氣鼓鼓往外走。
衛青悠悠地問:“乾什麼去?”
“找大白回家!”小不點回頭大吼,“不可以?”
衛青楞一下,然後才想起大白是他大兄養的兩隻大白鵝。有一次鵝在水上漂,他險些當成天鵝。
“可以!”衛青乾巴巴回兩個字,小不點哼一聲,叫阿奴拿竹竿。
衛青摸摸鼻子,去正院找他大兄告狀,“小崽子的脾氣越發大了。”
“彆理他。”衛長君聽見了,“大白會教他做人。”
衛青一時沒聽懂。衛長君吩咐好廚房的事,帶衛青到大門邊,示意他往溝裡看。衛青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小不點和小阿奴拿著細長的竹竿往水裡拍打,鵝受驚,從水裡上來。
“沒問題啊。”衛青不懂怎麼就教他大外甥做人了。
隨後衛青差點笑出聲。
兩隻大鵝沒把兩個小崽子放在眼裡,繞過他們往東跑到韓嫣家門口就往水裡飄。
小霍去病氣得竹竿往地上一扔。小阿奴問他還攆嗎。小不點猶豫一下,拿起竹竿往水裡砸。大鵝被嚇得往西跑,小不點追上去,想到什麼,又回去慢慢移到水邊,吭哧吭哧把竹竿撈上來。
衛青看著外甥吃癟,扒著門忍笑,“我以為他一氣之下會跟阿奴說,管它死活!”
“我跟他說過,大鵝老了殺了燉鵝湯,給他一個鵝腿。”衛長君瞥一眼外甥,“他不舍得便宜彆人。”
衛青納悶,“他怎麼還這麼饞?”
衛長君微微搖頭,“他被大鵝擰過。以前告訴他鵝不是鴨子,離大鵝遠點,他不信。有次趁我們不注意跟阿奴兩個鑽鵝圈裡捉弄大鵝,被大鵝追的哇哇叫,要不是趙大去的及時,能給他倆擰掉兩塊肉。”
衛青頓時樂不可支。
衛長君看到大鵝離他越發近了,趕緊拉著衛青回正院。
隨後兄弟二人聽到關圈門的聲音,接著傳來小崽子囂張的威脅,“跑啊,怎麼不跑了?再跑,我叫大舅把你們宰了燉鵝湯。”
衛青又差點笑嗆著。
“大舅,大舅,大白什麼時候老啊?”
話音落下,小崽子到正院門口。衛長君看過去,“大白又擰你了?”
“沒擰我。我就想吃它!”小崽子的話依然很囂張。
衛長君:“我有沒有說過,大白不止厲害還聰明?”
小崽子眨了眨眼睛,什麼意思。
衛青:“它不懂你說什麼,但能根據你的態度分出好賴話。你說——”
“不許說!”小崽子慌忙跳進來,又一把把阿奴抓進來,關上房門。
衛長君:“大門沒關。”
小霍去病左右看看,不見趙大,隔著門喊趙大,叫他關門。
衛長君知道他下午睡半天,不由著他鬨個夠,晚上又該不困了。令衛青盯著他和阿奴彆往外跑,衛長君去廚房看看菠菜洗好了嗎。
最近沒下雨,菠菜上沒有濕泥很好清洗。曹女已經洗好了。衛長君叫她裝兩碟,他給韓嫣和竇嬰送去。
今日衛青回來,衛步和衛廣休息,韓嫣和竇嬰也沒過來,在各自家中歇息。
先前衛長君收拾菜地的時候,兩人過去看熱鬨,注意到鬱鬱青青的菠菜以為野菜,畢竟他連薄荷和艾草都種,所以兩人也沒問。
衛長君把菜送過去,二人很意外,竟然不是野菜。比他們更意外的是竇嬰的門客,紛紛問衛長君的病好了嗎。
衛長君直言還有點頭疼,應該是之前失血過多一直沒養回來,以致於稍稍著涼就得好幾天。
門客紛紛叮囑衛長君好好歇息。衛長君一一道謝。翌日送走衛青,他再次閉門在家。
旁人無法忍受幾日不出,衛長君身邊有個話密的嘟嘟,還有個調皮的大外甥,他三個月不出去也不寂寞。
然而他不露頭,竇嬰和韓嫣又連著到衛家五日,隻能彼此大眼瞪小眼的門客寂寞了。倘或秋季,他們還可以登高。偏偏是春日,且沒到踏青的好時節。
第五日下午,天空飄起小雨,連下三天,雨停了門外全是濕泥,依然不能出門,門客受不了。
路麵乾了,子午棧道上可以行車,有幾個門客就向竇嬰辭行,直言離家多日得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