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君裝神又不是真神, 怎麼可能知道劉陵何時過來。
“翁主不是頭一次來找長君,每次都是突然而至,長君習慣了。”衛長君故意問, “翁主此番不是來找我的?”
劉陵被他的好脾氣搞得徹底沒脾氣了, 坐下接過他遞來的茶湯,“聽聞陛下上林苑用的犁、耙和耬車是照著你的農具做的?為何瞞著我?我一直認為大公子是位坦坦蕩蕩的君子, 沒想到像你這樣光風霽月之人也學起了小人做派。”
衛長君輕微挑起眉頭。東邊的韓嫣極為不快,“翁主——”
“你閉嘴!”劉陵甩他一句,盯著衛長君要答案。
乍暖還寒時節衛長君不敢大意,即使很不喜歡茶湯的味道,他也趁熱喝上一大口, “翁主,陛下的農具是照著我的做的。但我好像沒有義務以及責任主動告訴你吧?”
劉陵的嘴巴動了動,突然發現她無言以對,
韓嫣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嘲笑她的機會,很是不客氣地笑出聲。劉陵羞紅了臉怒瞪他。衛長君衝韓嫣輕輕搖頭, 韓嫣抓著兩個小崽子去外麵背書順便曬太陽。
劉陵壓下滿腔怒火,“大公子又為何主動告訴我種地得上糞, 且草木灰可以殺蟲?”
“原因我以前說過。犁紅薯地有犁便可,種玉米甚至不需要犁地,在種過麥子的地裡直接種就行了。淮南王府並不缺犁不是嗎?”
淮南國有犁,可沒法跟衛長君的犁比,“大公子承認了?”
“我承認什麼了?”衛長君好笑,劉陵真是翁主當久了,自負的認為彆人合該對她毫無保留,“翁主,你我不是第一天認識, 但也沒什麼交情。於公,我是長安子民,陛下治下百姓。於私,我是兩位公主舅父。厚顏無恥地說一句,陛下是我妹夫。你素來對陛下不敬,我還把紅薯和玉米賣給你,我自認為已經仁至義儘。不知翁主有什麼立場對我興師問罪?”
劉陵連連冷笑,劉徹果然沒告訴他。
衛長君無奈地搖頭,“既然翁主如此不忿,那我也就不留翁主了。”
“我心中是有很多不滿,但不是針對大公子。”劉陵放下差點被她捏碎的黑色陶杯,“大公子可有心儀之人?”
衛長君心中一凜,頓時繃緊神經,高度警惕。院內聽兩小兒背《論語》的韓嫣霍然起身,邁開腿的那一瞬間又覺著他也沒立場摻和衛長君的私事,複又坐了回去。
兩小兒睜大眼睛打量他,滿臉疑惑。韓嫣揚起輕鬆的笑容,叫他們繼續背。
“大公子不說話就是沒有了?”以防萬一,劉陵從淮南回來又令家將查一遍衛長君的底,“大公子也到了該成家的年齡。聽聞你大妹和公孫賀就是陛下牽的線,陛下是不是也幫大公子挑好了成親人選?”
衛長君總覺著她說是,無論說誰,劉陵都會繼續問。興許還有可能害得人家姑娘非死即殘,“翁主有所不知,長君早年傷了根本,此生都不會成親。”
劉陵膽大機敏,可她畢竟才十七歲,還沒變成多年後為了所謂“大業”可以出賣自己的女子。衛長君說的隱晦,她疑惑不解,“大公子的意思?”
“我不行!”衛長君坦然承認。劉陵呆若木雞,一牆之隔院中的韓嫣差點被口水嗆死,嚇得慌忙捂嘴,衛長君個心黑皮厚的,往日真小瞧他了。
劉陵大體無法接受,手中的杯子“啪嗒”掉在地上。滾燙的水濺到手上,她方陡然驚醒。劉陵失去神采的雙目看到衛長君不怒不笑,覺著她又被騙了。
以她對男人的了解,衛長君真不行絕對不敢叫人知道,“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衛長君頷首。
“是嗎?”劉陵起身移到他身側。
衛長君下意識身體後仰,“翁主你——”
劉陵輕輕抬起青蔥玉指按住他的嘴唇。衛長君心中地震,一時竟忘記避開。劉陵心底冷笑,你這樣還跟我說不行。不行早跟被蠍子蜇到一樣爬起來跑了。
“大公子……”劉陵勾住他的脖子,衛長君趕忙掙開。劉陵使勁把他拽回來,撞的茶幾上杯子掉落在地,衛長君被絆的腳下踉蹌,身體不穩,跌坐地上。劉陵趁機欺身向前,“大公子如此緊張,難道又沒說實話?也是了,大公子沒義務和責任向我坦白。那就,試試吧。”
衛長君後悔偷懶,早晚繞著房前屋後的地走兩圈拉拉胳膊伸伸腿就當自己鍛煉了。早知下盤這麼不穩,就算大外甥跟韓嫣一起嘲笑沒有天賦體力不行,他也得覥著臉跟弟弟外甥一起上武術課。
“翁主想清楚了?”衛長君念她年輕不懂事,被豬油蒙了心的父母教歪了,再給她一次機會,“我已經同陛下說過,此生不會入朝,也不會娶妻,你我就是今日成了好事,也是無媒苟合。”
劉陵笑道:“大公子這樣的相貌身姿,若在長安沒有百金恐怕都沒資格見上你一麵。”說完突然靠近,衛長君條件反射般避開,心裡禁不住大罵。劉陵撲了個空不甘心,再次追上去。
衛長君頓時怒上心頭,使勁推開。劉陵往後跌去。衛長君趕忙起來。劉陵爬起來抓住他的手臂,猛地一甩。衛長君隻覺得腦袋一痛,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躺在榻上,劉陵正扯他的腰帶。
衛長君惡心極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韓嫣!”
劉陵停下,下意識想關門,回頭看到的隻有屏風。不見有人進來,劉陵翻身趴在他胸前,“想必你的韓兄出去了。你的家奴,我來的時候看到有兩個在地裡像是除草,還有一個忙著收拾牲口圈,還有兩個好像在山邊挖春筍,還有兩個在溝邊洗衣。你就是喊破喉嚨也得從了我。”
“是嗎?”
冷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劉陵渾身僵了一下,扭頭看去,韓嫣似笑非笑地進來。劉陵不由得起身,衛長君趕緊爬起來,榻上的褥子絆的他往前撲。
“小心!”韓嫣一個箭步過來,抓起衛長君怒瞪劉陵,“你對他做了什麼?”
劉陵本想嚇唬嚇唬衛長君。衛長君還不值得光天化日之下獻出自己。可就在剛剛,她看到衛長君慌亂又強裝鎮定的俊美容顏時,她的心動了。
“我一個女兒家能對他做什麼?”劉陵繞過韓嫣拉住衛長君的手臂。衛長君躲開。可他沒武功傍身,不如自幼習武的劉陵動作快,手臂往後的那一瞬間被抱住,“你該問大公子對我做了什麼。”
韓嫣看向衛長君。衛長君忙說:“我什麼也沒做。”
“是嗎?”劉陵伸手在他嘴角擦一下,“大公子,這是什麼?”
韓嫣看過去,她手上有一抹紅,衛長君嘴角還有點紅,很像女兒家用的胭脂,“衛長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衛長君記得他明明躲開了,“我要說我被強吻了,你信嗎?”
“你是死的?”韓嫣反問。
衛長君試著抽走自己的手臂,然而被劉陵死死抱住。韓嫣見衛長君掙脫不掉,瞬間想起劉陵每次過來都身著勁裝,腰帶短劍,顯然有武藝傍身。
“活該!叫你平日裡能坐著不站著。”韓嫣不想同情還得靠種田續命的衛長君,但他更厭惡劉陵,“翁主,真相如何,你知我知長君知。我們身份低微,你乃淮南王翁主,真鬨大了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劉陵眼中一亮,放開衛長君就往外跑。
衛長君和韓嫣楞一下,相視一眼直覺不好,慌忙跟出去。然而等他倆大步到門外,劉陵都快到子午棧道了。
韓嫣不禁懊惱:“壞了!”
“怎麼了?”衛長君忙問。
韓嫣:“我要是沒猜錯,剛才那句‘鬨大了’提醒了劉陵。她不是去找陛下就是求太後做主。”
“所以呢?”衛長君不敢往下猜。
韓嫣不想說。可劉陵已經坐上馬車,他就算現在去追也不能把劉陵綁回來,“給你和她賜婚。”
衛長君張口結舌。
“什麼昏?”趙大拎著一筐豬屎出來,“翁主怎麼突然跑了?”
兩小兒從院裡出來,仰起頭來回打量衛長君和韓嫣,他們也想知道呢。
韓嫣胡謅道:“可能淮南國出什麼事了。”
“舅舅,你的嘴巴怎麼了?”小霍去病指著他的嘴角,“怎麼紅紅的?”
趙大下意識看他。韓嫣側身擋住他的打量,不動聲色地說:“我看看。”衛長君使勁擦一下,那一抹紅被擦開,到手上隻剩淡淡的紅,“煮茶湯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什麼蹭上去的吧。”
小不點很失望,“還以為舅舅背著我偷吃好吃的了。”
衛長君的臉瞬間紅了。韓嫣不客氣地笑道,“你舅啊,他——”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衛長君瞪著他。
趙大也曾年輕過,煮茶的那些東西不是青白就是黃黑,唯獨沒有紅,然後聯想到劉陵堪稱逃跑的模樣,登時不可思議,“大公子,你你你——”
“你怎麼還在這兒?”韓嫣打斷他,“不嫌屎臭?趕緊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