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大將軍 朕還沒死,天塌不了。(2 / 2)

“朕可以。”劉徹點頭,可是朕怕他回來活不到不惑之年,“但他是據兒舅父,朕不想命令他回來,希望他自願回來。”

劉據點頭表示明白,“據兒可以自己給大舅寫信嗎?”

又過來聽候差遣的黃門心說,你不可以。

“據兒的字還得練,你寫的你大舅可能看不懂。還是朕寫吧。”

小孩垂下腦袋,很是羞愧:“孩兒這就回去練字。”說完起身走人。

劉徹慌忙把他拽回來,“你才五歲,拿不穩毛筆,練字急不得。”怕兒子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累壞了,“過兩年長大了,你的字自然就似模似樣了。”

小劉據抬起頭來,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劉徹連連點頭,端的怕他這根獨苗累夭折了。

黃門遞來筆墨,跪坐到劉徹身側,又在身前放個圓墊,“小皇子,到奴婢這兒來。”

小劉據過去坐下,靠他懷裡,“父皇,二舅,三舅和小舅在京師,大舅舅為何在朔方啊?”

劉徹還不想給五歲的兒子說太多,他無法理解反而越發困惑,“朔方可以種葡萄,做葡萄酒。有沒有喝過葡萄酒?”

劉據點頭:“甜甜的,好喝。”想起什麼,停頓一下,“母後說一次隻可以喝一點。”

“你母後說得對。”劉徹一邊寫一邊同兒子閒聊,“聽你母後的。”說到此,忽然意識到兒子是不是太聽母親的話才跟他母親一樣。

衛子夫身為皇後,必須大度賢惠通情達理。這秉性放在皇子身上也可。但不可以是儲君。身為太子,可以像貓一樣溫順,但骨子裡得是狼。

想到這,劉徹停下筆。

小劉據好奇:“父皇寫好了?”

劉徹看著兒子烏溜溜的眼睛,拿起毛筆寫下,“據兒想你想的眼睛都哭紅了。”

“快了。”劉徹說著話又補幾句。

黃門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去,方才在殿外看著劉據舞劍的小黃門,眼神問他何事。小黃門朝外看一眼。黃門小聲提醒劉據坐好,他悄悄出去。

片刻,黃門輕輕進來。

劉徹放下毛筆,抬頭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模樣,眉頭一揚,“誰在外麵?”

“王婕妤求見。”黃門說出來不由得看一下劉據。

小劉據起身:“父皇,兒子——”

“坐下!”劉徹把他按下去,“王氏不知道朕忙?”

黃門心說,不愧是皇帝,就是這麼沒心。

“陛下,快未時了,您早上答應王婕妤午飯去那兒用。”

劉徹仔細想想,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告訴她,朕今日不得閒,改日再去看她。”

黃門應一聲“諾”退出去。劉徹指著最後一張信紙空的那一半:“據兒,用這個印泥把你的手印上去,然後寫一句,舅父,據兒這麼大了。”

小孩兒在左手上塗滿印泥,右手執筆寫下這句話,“父皇,舅父不知道孩兒多大了?”

“不知道。”劉徹給兒子擦擦手,“再過幾年說不定都不認識你了。”

小孩不由得說:“那快叫大舅回來吧。”

劉徹:“你大舅也想據兒的話,自會早點回來。”見墨跡乾了,他小心折好封起來。

“陛下,陛下——”

劉徹不禁皺眉:“又怎麼了?”

劉據嚇一跳。劉徹注意到,把兒子抱到懷裡,“朕還沒死,天塌不了。”

黃門被吼得縮縮脖子,又一想這事要是陛下,陛下得比他還慌,“鴻翎使者來了。看神色又是一場大勝。”

劉徹霍然起身。劉據陡然離地五尺,嚇得慌忙抱住老父親的脖子。劉徹上前兩步,抬手把孩子塞給黃門,大步朝外去。

鴻翎使者遠遠地看見他就跪下行禮。劉徹跨到殿外,鴻翎使者送來急奏。

劉徹一目三行,不禁吸氣。

黃門好奇但不敢看,給劉據使個眼色。小孩勾頭看去,很多字不認識,於是他小聲問黃門,“千萬頭牲畜是多少啊?”

黃門下意識問:“多少?”

“千萬頭牲畜啊。”小劉據指著他看到的內容。

黃門猛然轉向劉徹。劉徹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笑意忍也忍不住,“仲卿不愧是上蒼送給朕的大將軍。”

饒是黃門有心理準備,也沒想到當今天子能高興地說出“大將軍”三個字。

大漢建朝以來,憑著戰績一步步到大將軍的不是沒有,但也隻有一個韓信。那還是七十年前的事了。

七十年,多麼漫長的歲月啊。

黃門曾祖父的墳都被風吹成平地了。

“陛下,長平侯——大將軍又跟上次一樣包圍了匈奴人,全甲兵而歸嗎?”

劉徹的手撫到胸口,壓住激動的心,“這次有些損失。但俘虜了匈奴小王,男男女女一萬多人。”

“比上次多?”

劉徹搖頭:“不止。上次他帶部抓倒匈奴牲畜百萬頭,朕以為很多了,這次有千萬頭。千萬頭,可知意味著什麼?”

黃門試探著問:“這次出兵沒用陛下一文錢,還得了一萬多人?”

劉徹再次微微搖頭:“牲畜是匈奴人口糧,千萬頭牲畜得養活多少匈奴人?這些牲畜歸我大漢,今年冬天得有多少匈奴人因此而餓死?”

黃門恍然大悟:“是的。奴婢怎麼沒想到呢。”

劉徹轉向他,看到聽得一臉迷糊的兒子,伸手把孩子抱過來,“據兒,你說朕該賞你二舅些什麼好呢?”

“陛下不是說了嗎?拜長平侯為大將軍。”

劉徹抱緊兒子,搖頭說:“不夠,遠遠不夠。”

“加封食邑呢?”

劉徹依然搖頭:“不夠。他是上蒼送給朕的大將軍。”

“奴婢知道。七十年了,大漢終於又有了大將軍。可這已經在丞相之上了。”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有要怎麼封賞?原諒黃門見識淺薄,實乃不懂。

劉徹想一下:“仲卿兒子多大了?”

問這個做什麼?黃門忽然想起什麼,滿臉驚恐不讚同:“陛下,陛下,大將軍兒子說是三歲,其實才一周半。”

“不小了。”

黃門眼前一黑,陛下這是要把人架在火上烤啊。

大公子說的一點沒錯,陛下高興的時候根本不管彆人死活。

大公子?黃門福至心靈,“陛下,您給大公子的信,好像還沒送去驛站?”

劉徹點頭:“這事交給你了。”

“不是,奴婢的意思,大公子知道您怎麼想的嗎?陛下,塞外消息閉塞,不等於沒消息。大公子時常叫人入關買油鹽醬醋。拜長平侯為大將軍這種事,不出十日便能從長安傳到邊關。”

劉徹想象一下,衛長君屢起袖子,拎著寶劍闖入皇宮……劉徹打個哆嗦,“三歲小兒封侯是有點小啊。”

黃門頓時覺得身體發軟,方才用儘了全身力氣,“陛下知道就好。大將軍不止是大將軍,也是大公子弟弟。”

“衛長君這人實乃迂腐至極。”劉徹滿臉嫌棄。

小劉據聽糊塗了,“父皇,衛長君是孩兒舅父嗎?”

劉徹點頭:“就是你那個大舅。”

小劉據越發糊塗:“大舅迂腐,孩兒是不是不可以想大舅?”

劉徹噎住。

黃門頓時想笑,但他不敢,偏生忍不住,趕忙低下頭去。

劉徹看到黃門抖動的肩膀想給他一腳,“你大舅某些方麵迂腐。但人還是很好的。可以想他,也可以多親近他。他不會害你。你大舅最疼自家孩子。”

“孩兒也是嗎?”

劉徹點頭:“你和你去病表兄一樣都是你大舅外甥,你大舅對去病極好,自然也會對你好。忘了嗎?朕是皇帝,你大舅都沒給朕做過棉花褥子和棉衣。”

“孩兒有個小褥子,還有棉衣。”

劉徹想說什麼,眼珠一動,歎氣道:“是的。據兒都不知道父皇多羨慕你。”

“父皇也想要棉花褥子和棉衣嗎?”

劉徹點點頭:“朕從未見過棉花褥子和棉衣。”

“大舅知道嗎?”

劉徹:“他知道。他說棉花留著給據兒和他母親用。”

“那我寫信告訴大舅,孩兒和母親有了,棉花留給父皇做吧。”小孩望著劉徹,“可以嗎?”

劉徹不自覺露出笑意:“可以。順便告訴你大舅,二舅大敗匈奴,朕想封他兒子為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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