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優比特 星球麵見女王(1 / 2)

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交流後, 蟲族固守黑洞邊緣,而智械族自囚於深空監獄,成為宇宙中唯二不會遠航的種族。

蟲族除了捕獲那些偏航的倒黴鬼, 沒有再與外界有任何交流。他們的時間好像永遠停止在某個點。

直到——

一顆恒星跨越光年而來。

洞型監獄上, 席餘燼的心砰砰直跳。當他說出要求麵見女王時, 他能感知到,方圓百裡的刀鋒都對準了他, 如同地底沙蟲張開了深淵巨口,隻待一口將他攔腰咬斷。蓄勢待發的殺意幾乎凝成實質, 而席餘燼麵不改色,像鋼索上的表演者,不對任何觀眾露怯。

在席餘燼聽不到的頻段, 大量的嘈雜聲在上空糾成一團,對母親的呼喚聲一聲比一聲重。

離席餘燼最近的柏英眯起眼,瞳孔發生奇特的變形,試圖從席餘燼的微表情找出半絲心虛。蟲族讀肢體語言的本領與生俱來, 如此才能方便他們擊破敵人弱點,一擊斬殺。可在對峙的十餘秒裡,漫長的十餘秒裡,他好像在麵對銅牆鐵壁,完全讀不懂這個山灰的思考內容。

正在氣氛緊張得即將炸裂時,女王的回音飄蕩在宇宙間,給劍拔弩張的場麵澆了一層鎮靜劑。

席餘燼看見柏英神色一愣,猜到女王應該是同意談話。

柏英果然放下武器,不再看席餘燼。隨著他的刀鋒收起,周遭的蟲族武器也如稻草枯萎般紛紛收回,洞型監獄上歸於平靜。

席餘燼長鬆一口氣, 要不是剛裝完一個大的,真想直接坐在地上謝天謝地。

他遙望天際,緊張忐忑地等待蟲族至高者的降臨。

然後……

他陷入了十分尷尬的等待期。

蟲族女王遲遲不出現。

它需要較長時間掙脫黑洞引力。

因此它還在路上。

席餘燼在洞型監獄上從天亮等到天黑,再等到天蒙蒙亮,已經等到懷疑人生。作為底層勞動者的拉整齊劃一地進去遠處審訊庭兩次,牽著沙地暴蟲的巡邏隊已經繞了洞型監獄三圈,柏英甚至很好心地給席餘燼遞了一籃子秋果。蟲族女王還沒到場。

如果席餘燼問柏英蟲族女王什麼時候到,柏英的回答始終如一:

“母親在路上了。”

女王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彆催了!

席餘燼從最開始不敢放鬆,到饒有興致地在監獄內部逛街,再找到了智械族殘骸和潮平號的所在洞,現在已經開始擺爛式地自娛自樂解悶。他如此經曆了五個天亮。再而衰三而竭,等待期太漫長就成了折磨。他連玩過山車都不開心了。

席餘燼百無聊賴地要來了紙和筆,決定在監獄重操舊業——寫書。監獄是最適合寫作的場合,他坐在這裡,不寫篇越獄記,都對不起自己的無限靈感。

不久後,一些高級蟲族來了,他們都圍在洞型監獄外圍,神色不善地盯著這個對母親大不敬之人。

席餘燼泰然自若地寫作。

“他在寫什麼?”高級蟲族問柏英。

柏英麵色不虞:“危險之物,禁止打聽。”

席餘燼決定繼續沿用“山灰”這個馬甲,給《三流情人》開個第二部

《三流情人》第一部講到,主角給養子法學蝶介紹朋友,法學蝶認為主角是在推開它,但它寧願糾纏至死,也不想和主角分開。於是它威脅說要公開它們的情人關係,讓它們在萬眾唾罵中爛在一起。法學蝶給足了主角熾熱的愛,主角被它打動,決定進行最後一次私奔。私奔結果如何,在書末尾留了個懸念。

第二部主角和法學蝶私奔到一個小島上。它們拋去了所有榮華富貴,拋去了所有身份桎梏,在這個荒涼的小島上相依為命,很是恩愛了一段時間。

它們沒有錢,法學蝶還在考證件,而主角想接點活補貼家用。於是它收到一個送信的活。

送信蝶神神秘秘,千叮萬囑這個信件十分重要,需要主角萬般妥帖地送達。

主角當然答應,一路上將信件貼身保護。但意外發生了,一個惡霸看上了主角,主角冷臉斥責它癡心妄想。惡霸憤怒至極,想報複主角,於是實施了跟蹤。

惡霸蝶看到,主角給一戶神神秘秘的家庭送信了。惡霸細究之下,發現這個家庭竟然是偽造的,它們的真實身份,是蜻蜓革.命.黨!

惡霸蝶立刻向教會舉報,蜻蜓革命黨險而又險地逃脫,而主角卻鋃鐺入獄。

主角即將被送往這個世界最險要的監獄,它懇求獄卒給遠在小村島的法學蝶送信,讓法學蝶遠走高飛,忘了它吧。然而惡霸突然出現,它叫囂著:

“不!什麼信都送不出!你那可憐的愛人,隻會在一日複一日的等待中心死如灰,認定你背叛了它的愛,對你心生怨懟!再濃烈的愛,一旦分開,就成了最致命的毒藥!我要你們在餘生下都以仇人的身份而活,這就是我的報複!”

主角心都碎了,卻做不出彎腰懇求惡霸的舉止,隻能咬牙被獄卒帶去此世極惡監獄——蓮蓬監獄!

……

席餘燼是用伺體們的原本種族的文字來寫,周遭的高級蟲族都能讀懂。他們沒有跨越監獄的警戒線,但視力極佳,一不留神就能看見席餘燼桌上的文字。

高級蟲族擁有局部戰場指揮權,需要快速的思考能力和分析能力。他們或許對文學一竅不通,但光憑本能就能讀懂文字下的潛台詞,什麼比擬通感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之後呢?

——主角去到監獄後遭遇了什麼事?它還能成功和另一個對它重要的蝶相遇嗎?

——為什麼主角不能給惡霸蝶一拳打碎它翅膀?這是很難的事嗎?

——這位大不敬地伺體怎麼寫書這麼慢?

聚集在席餘燼身上的目光越來越多。他現在倒不像是在等待女王,而是在直播寫書。

實在是監獄給出的靈感太多了,席餘燼隻休息了一會兒,就如眾多圍觀蟲族所願提筆寫下去。

主角進了監獄經曆了一係列的內心變化。

它對一切事物憤世嫉俗,恨不得對著隔壁的罪犯啐口水,恨不得重返過去踢碎惡霸的翅膀。哪怕可能不成功,它也反抗過。

它咒罵周遭的一切還覺得不夠,開始咒罵上天,詛咒那無所不知的神有天也淪為卑劣的人。咒罵過後它的悲觀無限放大,整天一動不動地躺在牢房裡,連水都不想喝。它意識到自己真的要在這狹窄的牢房裡度過餘生了。自由,珍貴的自由,它竟然要永遠逝去了!

讀到這一句的高級蟲族們眼神微微冷淡。

他們以席餘燼聽不到的頻率相互交談。

“這是思想犯?”

“什麼時候將他處刑?這是母親的毒藥。”

“自由……”

柏英不用蟲族共有頻率,而是以席餘燼聽見的聲音道:“你根本沒在監獄嘗過苦日子,瞎編什麼呢。”

席餘燼頭也不抬地說:“所以我隻是小說家,不是真實罪犯。渴求自由不是我的罪名。”過後他又想到點什麼,語氣略微高昂地補充,“但私奔是。”

柏英頓了三秒,才反應過來山灰在說伽諾。他是不是又被他們秀了一臉?這可怕的愛情關係!

他內心不爽,陰惻惻地威脅:“你再寫自由相關的東西,哪怕要我違背監獄禁令,我也會衝進去把你的手擰斷。”

席餘燼:“放心,我這人不愛說教,歡迎追更。”

柏英不知說什麼好,倒要看看這個思想犯還能寫什麼,無形之中卻開始期待席餘燼的下一章。

蓮蓬監獄中,主角蝶心如死灰地躺著。

忽然它聽到有聲音從底層傳來,那是這個監獄的最無辜的罪犯,甲殼蟲。它因為沒有錢賄賂被陷害入獄。獄卒給它一項特彆的刑法,什麼時候甲殼蟲能推著石頭到山頂,甲殼蟲什麼時候就能出獄。可山頂坡度很抖,而且石頭上綁著連接山腳的彈簧,甲殼蟲永遠也無法把石頭推到山頂。換句話說,甲殼蟲要在這待一輩子。

可甲殼蟲沒有悲觀,反而心平氣和地對待每一個罪犯,在暗無天日的監獄開讀書會。此刻正是它在讀書。

“愛是宇宙的寶藏。可愛分為小愛,與大愛。當我們隻關心小愛時,會因個人的命運糾葛而產生許多低級樂趣。而我們關心大愛時,我們會意識到自己是渺小的,而身上的重任急需我們奮不顧身,個人的前途自然就不重要了……”

難道它如此痛苦,是因為沒有大愛嗎?主角對甲殼蟲也心生討厭,卻馬上心累無比。它這個樣子,其實自己最討厭。

主角蝶乾脆在監獄發泄情緒。它在監獄空地處搬來高台,獨自站上去,開口第一句痛罵這個詭異的社會。

“這是個由等級掌握的社會!我們出生在哪裡,已經決定了我們日後的生活。你出生在雜草野地,努力再久也食不果腹;出生在花蜜頂端,一輩子錦衣玉食。”

誰知獲得許多罪犯的叫好。

主角繼續演講,從貴族蝶罵起,罵一翅遮天的惡霸,再罵冷血旁觀的幫凶,直到被聞訊而來的獄卒趕下台。可它已經出名了。甲殼蟲把這一切都看在眼底。

某一天,監獄的大門突然敞開。原來是蜻蜓革命黨推翻了蝴蝶教會,新皇帝上台了、新措施頒布了,要大赦天下了!

主角則被帶到典獄長的房間。它認出房裡的生物,那是當初它送信的對象!

“您的送信行為對我們助益良多。聽我們的間諜說,你一直在監獄演講,才讓我們的行動如魚得水。您是對底層生物有愛的蝶,我們一定要感謝您!”原來甲殼蟲也是蜻蜓黨的。

主角一想到深愛的法學蝶已經恨它,便心痛道:“我沒有愛,我的未來已經被毀了。”

“您是有大愛的蝶,您不該被過往束縛。可我們也知道,你要是不了斷過去,傷疤是會一直疼的。我們有個好主意,您雖然是鳳尾蝶,但沒有翅膀,這很適合偽裝成一個新身份……您可以假裝是我們這邊的生物,對過往傷害過您的生物實施製裁,我們會奉上無上珍寶。”

甲殼蟲說道:

“去複仇吧,以蜻蜓公爵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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