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一撇嘴,沒能消了鬱氣,反而扯痛了嘴角的傷,痛得趙三明齜牙咧嘴。啥鬱氣啥不滿的,身體上這麼一痛,都忘了。
因為有趙三明,今晚洗澡就去了糞坑。味道是不好聞,不過因為空氣乾燥,糞坑裡也沒多少積糞,倒也還好。
青梅洗了澡過來,看趙三明確實抱了柴進屋,還自己打了冷水在燒,問:“是要洗澡嗎?”
本來隻是氣鼓鼓燒水準備擦個臉泡個腳的趙三明愣了愣。
她為什麼要這麼問?聯想到對方剛洗了澡,趙三明腦子裡靈光一閃,趕緊點頭。
要是他實話實說,萬一青梅嫌他太臟心生不滿,怕不是又要打他吧?
青梅倒沒什麼多餘的想法,隻是想起如果趙三明要洗澡,那本來準備讓他感受一晚上以作懲罰的胳膊就要提前給接好。
懲罰沒能按照計劃繼續,這讓青梅皺起眉頭,卻嚇得趙三明一哆嗦,戰戰兢兢小小聲說:“那、那俺不洗澡吧?”
青梅搖頭,“隨便你,要是想洗澡就跟我說,我給你把胳膊接回去。”
趙三明並不知道剛才青梅就給他把脫臼的肋骨給接回去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肋骨被踢得脫臼過,此時一聽,登時驚喜,也沒懷疑青梅說得這麼輕鬆是不是真會接骨頭。
畢竟在他看來,家裡這娘們兒現在本事大得很。
趙三明連忙表示自己一定要洗澡:“俺都好幾天沒洗澡嘞,今晚一定要洗!”
於是在趙三明期待的小眼神裡,青梅就給他把胳膊接了回去。
甩著終於不再酸麻無力的胳膊,趙三明痛得齜牙咧嘴也忍不住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還真心實意地給青梅道謝,惹得青梅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胳膊分明就是被她打折的,給他接回去了居然笑得這麼開心,還跟她這個罪魁禍首說謝謝。
隻是抱柴燒水自己洗澡就得了這麼大的好處,接下來趙三明乾得更起勁了,翻箱倒櫃給自己找乾淨衣服。
青梅洗了換下來的小衣跟褲頭,趙三明就打了熱水出來,站在院子裡一塊青石板上開始脫衣服。
青梅把洗好的衣服搭在晾衣杆上,也沒吭聲,轉身進了屋。
院子裡傳來嘩嘩的水聲,都沒帶停歇的,明顯是趙三明沒抹皂莢液。如今肥皂都是奢侈品,更彆說香皂,大崗屯用肥皂的也就老支書家,一塊還當作寶貝似的用了兩年。
大家都是去山上摘了野皂莢回來,要用之前就把皂莢捶爛了用布包起來扔鍋裡煮,煮出來的水就能洗頭洗澡了。
洗衣服則多是用草木灰以及棒槌,反正衣服上也不可能有油漬,泥巴汗水多捶一捶也就洗乾淨了。
原主是個勤勞會持家的,像這種不需要花錢的家裡自然有,青梅就煮了些,放在一個罐子裡。
該洗的都洗了,外麵的夜色也越發濃鬱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昨晚才圓了月亮,今晚的月光也挺亮堂的。
煤油燈裡沒多少油了,青梅沒點燈,把灶洞裡還沒燒儘的木柴掏出來插到灰裡埋著,喝了水就回裡屋準備睡覺了。
外麵的水聲很快就停了,沒過多久,外間有關門的吱嘎聲。
一陣悉悉嗦嗦,趙三明墊著腳跟蹭到炕邊,屁股挨著一點點挪往裡挪,雙手卻撐著炕沿,做好了一旦發現風吹草動立馬跑路的準備。
青梅躺在正中間,仰麵朝上,雙手交疊地搭在腹部,雙腿放鬆,腳尖自然分開,沒理他。
終於蹭到能側身躺下的寬度,趙三明悄悄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睡好,不敢再動彈了。
終於能躺下睡覺了,雖然睡的麵積小了點,可至少沒被捆著,也沒睡在冷硬的泥巴地上。
彆說,這炕燒得熱乎乎的,其實也挺舒服的。
反正趙三明是完全不敢去回憶當初躺在正中間岔開手腳睡覺的舒爽感了,要不然他怕自己要忍不住偷偷抹眼淚。
睡覺前看青梅吃東西看得肚子餓,洗完澡以後趙三明就摸到水缸邊喝了一葫蘆瓢的水。
到了半夜的時候,趙三明就被一泡尿給憋醒了。
迷迷糊糊摸去外麵放了水,回來站炕邊剛準備爬上去的時候,借著外麵的月光,趙三明半眯縫著的雙眼看見炕中間睡得死沉的青梅,突然腦子裡閃過一道光。
做慣了壞人的人,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成了好人。
發現此時正是打翻身仗的好機會,趙三明惡從膽邊生,摸黑去外麵拿到了青梅重新掛到牆上的麻繩,悄沒聲息地單膝跪在炕上,攥著繩子悄悄朝睡睡中的青梅伸出雙手……
“嗷!”
一拳打到趙三明臉上,又是一腳狠狠踢在他肚子上,趙三明嗷了一聲,噗通摔到地上,腦袋結結實實撞到地麵,整個人吭都沒再吭一聲地暈了過去。
炕上,青梅翻了個身,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