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一整天的任務就是做吃的,做的是趙三明,吃的是青梅跟狗子。
晚上這一頓最豐盛,主食有粘火燒,粘豆包, 烙餅,卷餅, 配菜則是燉雞燒兔蒸臘肉, 並一鍋彙聚了各色山珍的燉菜。
占據飯桌正中間位置的主菜, 自然是煎得兩麵微微焦黃,打了刀花張嘴翹尾的大鯉魚。
許大河那邊,劉大妞端著一缽土豆燉兔肉, 臉上帶著開懷的笑進了堂屋。
“開飯咯!”
許小魚早就伸長了脖子等肉吃了,見狀把手裡的泥巴蛋子往衣兜裡一揣, 抬手擦了鼻涕就蹬掉鞋子往炕上爬。
“吃肉咯吃肉咯!”
小跟班許小米緊隨其後, 也撅著屁股往炕上爬,可惜腿短了點,蹦躂了好幾下都又滑了下來。秋老太笑咪咪地用手捧著小孫孫的屁股把他往上送,許小米這才成功爬了上去。
許大河杵滅了手裡的自卷煙, 硬朗黝黑的臉上也難得露出了笑。
劉大妞身體不如以前, 好在她年輕, 養一養,表麵上如今也看不出啥。
雖說失去了孩子讓她傷痛,可這種事太過常見, 隨著時間的推移,多聽一些彆人誰誰誰更慘的遭遇,劉大妞也慶幸起自己撿回了一條命。
“娘,咱們不用等小叔嗎?”
許小魚迫不及待夾了一塊子肉,狼吞虎咽吃了才忽然想起這事兒,好奇地問大人。
秋老太臉上的笑一滯,似乎觸動了什麼,沒剛才那麼高興了。
許大河也皺起了眉。
劉大妞給秋老太夾了一筷子新鮮兔肉,又給自家男人也夾了菜,這才瞪了大兒子一眼,“你小叔跟嬸兒在家裡吃飯呢。”
說完,劉大妞又轉頭對兩個大人說:“三明今年好不容易安分下來,守著青梅過日子也挺好的。”
往年趙三明都是跑來上麵吃年夜飯,至於青梅,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覺得不自在,都是一個人留在家裡隨便煮點東西湊合。
可以說,對於秋老太他們來說,這是第一個趙三明不在的年夜飯。
親人就是這樣,平日裡嫌棄失望,可到了團圓日,缺了這個人缺難免心裡覺得沒勁。
劉大妞暗暗咬牙,麵上卻不得不說些話哄著爺們兒老太太。
不得不說,怎麼說也是一起生活了這許多年,劉大妞對秋老太跟許大河還是很了解的,她這麼一說,秋老太跟許大河心情確實好了不少。
“我早就說了,青梅是個好的,守著你們弟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
想到小兒媳,秋老太很欣慰,臉上的笑重新濃鬱起來。
許大河也點頭表示讚同,“是,青梅現在都進民兵隊了,我瞧著等明年江隊長退下了,說不定上去的就是青梅。屯裡的壯勞力都服她。”
許大河沒彆的情緒,單純就有點兒藏在心裡的驕傲自豪。
劉大妞順口笑著活躍氣氛:“可不是嘛,還是娘眼光好,當初拿塊臘肉就把青梅給娶回來了,以後三明跟著可有福享嘞。看這兔肉,就是青梅讓三明拿來的,娘,這兔肉你可要多吃點,這是三明兩口子特意孝順你的!”
忙活年菜這幾天,趙三明沒少上來跟老娘取經學習,學習之後按照習慣,趙三明也沒少順手弄點東西走。
當時劉大妞看得暗暗咬牙,可又念著當初請醫生的情,劉大妞也不好說啥。
沒想到回頭趙三明就拎了兩隻兔子來,說是青梅讓給的。
劉大妞這才心裡舒坦了,甚至還回過頭來覺得臉臊。
小叔子端走的不過是些不值錢的丸子,結果弟媳婦回頭就給回了兩隻肥美的兔子,上一刻還在嫌棄小叔子占便宜不知足的劉大妞就覺得臉上火燒火燎的,跟被甩了個大耳刮子似的。
不過再臊,劉大妞還是收下了。
入冬下雪後去林子裡套兔子的也不是沒人,甚至一大半的爺們兒閒著的時候都去過,可滿屯子也沒人比得過青梅那手藝。
彆人是偶爾有收獲,她則是偶爾收獲不多。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劉大妞沒少在年夜飯的飯桌上誇青梅。
而青梅這邊,人雖然隻有三個人,氣氛卻不失熱鬨。
主要還是趙三明太會說了,指著一道菜愣是能吹出十道八道相似的菜,明明用詞都是粗淺的大白話,可就是說能吹得色香味俱全。
再有如今滿滿一大桌的菜襯托著,青梅跟狗子聽得更香了。
年夜飯按照老規矩,得吃很久,可青梅跟狗子都是吃飯快的,很快飯桌上就隻剩下吹完牛一本滿足撿“殘羹剩飯”的趙三明了。
接下來要守夜,不過也不是非要守,青梅打了熱水跟狗子先洗了臉腳,就準備上炕睡覺了。
屋外,趙三明一個人坐在桌邊抖著腿兒哼著曲兒慢悠悠吃菜,屯裡一片安靜。
這年頭,能放鞭炮的也是家境殷實的人家才會考慮的。
在大崗屯,每年也就老支書家會在半夜十二點的時候準時放一掛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