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她願意慢慢地去重新了解……(2 / 2)

他的病是因為薑肆的死,是因為那些兄弟們在他心中種下的果,是他的畏懼,是他的不敢忘和反複折磨。

現在,因為薑肆的重新回來,因為她的一句不後悔,他的心結在慢慢地解開。

心結一解,他的病自然會慢慢痊愈。

薑肆是他的靈藥。

他的手忍不住抬起,想要放到薑肆的肩膀上,想要摟住她,如從前一樣——但不知為何,他的手懸在半空,遲遲不敢落下。

他微微詫異,卻在看見薑肆的側臉時有些恍然。

薑肆現在還很年輕。

烏鬢雲髻,粉麵桃腮,沒有一處不彰顯著她的年輕。

她一抬頭,薛準便能看到她的睫羽像是棲息的蝶,展翅欲飛。

他抬起的手,慢慢放下了,收回到自己的身邊,微微蜷縮著。

薑肆見他半天沒動靜,展眉問:“怎麼還不動?”

薛準下意識地露出笑:“馬上就去。你等會還出去麼?”

薑肆不知他心底百轉千回,頷首:“今天要去恒王府給青青複診,晚上雲霧留我坐席,興許不回來,等你吃完餅我就走了。”

薛準低聲說好。

他從和薑肆緊挨著的坐墊上起來,去桌邊上找到了那碟子梅花香餅,小小的一個,有著梅花的香氣。

“這會兒沒有新鮮梅花了,用的乾的。”薑肆仰起臉笑,“許久沒做,或許生疏了,你嘗嘗是不是還是以前的味道。”

軟和的梅花餅入口,甜卻不膩,唇齒間隱約有梅花香氣。

這個味道,薛準已有二十年未曾嘗到。

他抬頭把眼中的熱意逼回去,複又低頭,挑了一個離薑肆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將那碟子梅花香餅一口一口吃了個乾淨:“還是從前的味道。”

薑肆眨了眨眼睛。

她不太明白薛準為什麼忽然坐得離她那麼遠了,但很快又將這件事情拋在腦後,把手底下寫好的紙張晾乾疊在一塊,雙手一推,站起來,看看天色:“該出門了。”

薛準便把她送到門口,錯眼間看見方清詞正站在殿外候著,像是在等薑肆。

五月雪毬玉團已經開敗,隻剩下了零星幾朵,也不似從前豐腴、花大如鬥,隻剩幾個合攏著的花苞,嵌在鬱鬱蔥蔥的綠葉之間,看著好像還是春天,實則已經入夏了。

聽見動靜,方清詞微微回頭,指尖還撚著一朵半開的花。

霽月光風。

正是最好的年紀。

薛準心口泛起一絲微不可查的苦意,卻並未表現出來,他把薑肆送到門口,看著她拾級而下,慢慢走到方清詞的身邊。

方清詞也看見了薛準,朝他一拜,然後對薑肆說:“走吧。”

薑肆點頭,順勢把自己看書看到的不明白的那部分拿出來,挑揀著比較重要的詢問方清詞。

慢慢的,人走遠了,隻剩兩個背影。

薛準久久地站著,一言不發。

方清詞攜著薑肆,一邊替她解答,一邊隨口一問:“陛下怎麼親自送你出來?”

薑肆沒回答。

她覺得這事兒沒必要交代得一清二楚,方清詞從前也並不認識她,於是找了個理由:“陛下自己也有事,我們隻是一道兒出來的罷了。”

方清詞不置可否。

以他的聰明,並不會發覺不到薛準眼中的情緒,更何況他把薑肆送出來的時候分明還隱隱落後半步。

隻是薑肆不說,他覺得此事或許涉及了她的隱私,不願意回答也正常,左右他隻是教授醫術的人,不該過多摻和。

便點頭:“知道了。”

他將手裡那朵玉團小心地放進隨身攜帶的藥箱裡,藥味混著香味,微微發澀,苦中帶香。

薑肆說:“沒想到師父愛玉團。”

“玉團可入藥,清熱解毒,夏天到了,常備不是壞事。”

薑肆啞然,他還真是個實用主義,半句也不離醫:“其實我挺好奇的,方師以儒道聞名,怎麼師父偏偏學了醫?”

方清詞有一瞬間的沉默,然後答:“是我從小對此有興趣。”

“原來如此。”

倆人不再說話,行走在宮道上,但彼此心知肚明,有些默契——他們倆都找了借口敷衍對方。

薑肆在心裡把今天看的醫書梳理了一遍,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薛準。

她在未央宮呆久了,對現在的薛準也多少有幾分了解了,他和從前的性格有些像,卻不是十分像,他比從前要敏銳許多,仿佛是受過驚的刺蝟,一有動靜就會龜縮。

但她覺得沒有關係,二十年足夠改變一個人,她願意慢慢地去重新了解他。

她不會停留在原地,當然也不會讓薛準停留在原地。

他們倆曾經就像是兩個陷在過去的人一樣,落在現實裡,便隻剩下了驚惶失措,不知道該怎麼辦,薛準選擇用回憶困住自己,薑肆卻沒有。

從知道了自己死亡的真相,她已經對過去沒有了任何的遺憾,能夠更加放心大膽地從過去掙脫出來,去接受新的自己。

她望著天,心想,她還是愛他的。

所以她願意重新去接納一個新的薛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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