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嫉妒(2 / 2)

等到馬車行駛的速度愈發變慢,似乎快要停下的時候,離月才終於又說了一句話,低低的、帶了一點顫:“我很冷……”

這輛馬車樸素不說,裡麵連個炭爐也沒有,就連窗戶也不是密閉的。

自言自語了許久的紮坶爾聞言忽而沉默一瞬,他那雙含著暗湧波濤的藍色眸子深深凝視離月,片刻後,他語氣愧疚:“抱歉,小侯爺。”

這輛馬車是紮坶爾選的,中原的皇帝起初給的是一輛極豪華舒適的攆車,被紮坶爾毫不猶豫拒絕了,他要求最簡單的、沒有任何箱籠可以一眼望到底的馬車。

太過繁複的裝飾背後或許會隱藏危險的機關毒藥,這一點紮坶爾很有經驗。

隻是他沒有想到謹慎起見選擇的馬車,會讓小侯爺吃這樣大的苦。

馬車此時已經停下,外麵靜悄悄仿佛連風聲都聽不到,但是紮坶爾明白就是這樣才更危險。

他沒有急著去看周圍的環境,而是一隻手攬著離月的腰,一隻手解開自己的外衣,將離月更深的攬入懷中。

紮坶爾體溫高,在草原寒冬時甚至能光著上半身在結了薄冰的河水遊泳。

“現在好些了嗎?”紮坶爾問。

懷中冰冷一團的少年一聲不吭。

紮坶爾垂眸,在看見離月探出一點的潔白雙手,那原本如同粉珍珠一般圓潤光澤的指甲如今甚至泛著紫的時候,他才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語氣驚疑不定:“你身體竟真的這樣差?”

因為紮坶爾的舉動讓離月稍稍有了一點暖意,但這並不夠,離月的手腳都僵冷地厲害,胃也一抽一抽地疼,他還記得自己身處危險之中,但神智已經不是十分清醒了:“好冷啊……母親,月奴很冷……”

這一刻離月甚至很久違地回憶起他幼年時被母親抱在懷裡哄著的時光。

母親走後他再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

但母親在時,他其實是很驕縱很神氣的小公子。

那做長大之後發覺其實並沒有很大的莊子,在離月幼年時幾乎就是獨屬於他的天下。莊子裡所有人都聽他的指揮。

他生病的時候,母親就會抱著他,非常溫暖的,帶著馨香,哄著他。

離月的母親,隻有在很生氣的時候才會叫離月的名字,平時就叫他月奴,在離月重病不肯喝藥時就很溫柔地哄他,叫他:“奴奴,你乖乖喝藥,很快就好了,好了娘帶你出去玩,去釣魚,教你學騎馬,怎麼樣?”

長大後的離月覺得這是很卑賤的名字。

但母親尚在時,叫出這個名字仿佛在說離月是他的無上珍寶。

紮坶爾第一次感覺到這樣的無措。

他很會捕獵,捕過不少猛獸。那些凶猛的野獸在瀕死時也是脆弱萬分的。

當然那隻會讓紮坶爾心底的凶戾之氣暴漲,他甚至偶爾享受放那些受了重傷幾乎不可能逃脫的、聰明強大又美麗的生靈離開,又重新抓住的感覺。

此時他卻沒有辦法與那時的自己感同身受。

懷中的小侯爺是那樣美麗,又脆弱地仿佛一擊就碎。

但這並不能讓紮坶爾興奮或者血液都沸騰起來。

紮坶爾感受到小侯爺在很輕地顫抖著,他用力主動往自己懷中鑽,哪怕他討厭極了自己。

小侯爺還在儘可能極力控製不讓自己的呼吸過於急促。

他是有在很努力地調整自己的狀態,紮坶爾能感覺到,即便身處什麼樣的境地,他都在很認真地保護自己的性命。

紮坶爾感覺到了錐心之疼,他的本意從來不是讓小侯爺陷入這樣難過的境地。

連死亡也不懼怕的紮坶爾,此刻終於明白了後悔與害怕的滋味。他方才隨意給小侯爺種下的蠱,那不會對人造成太大的傷害,或許有一些副作用,也不過是讓人懼熱畏寒,不足為道。

紮坶爾下這個蠱,是為了讓小侯爺乖一點,不要胡亂掙紮被鋒利的匕首刺傷。

等到了草原,隻要小侯爺不離開他,這條聽上去挺可怕的蠱蟲便不會對小侯爺造成任何傷害,甚至長遠看來或許還有一些好處。

許是他久不出馬車,外麵終於響起一點腳步聲。是在提醒紮坶爾,也是在催促。

紮坶爾抬頭隔著馬車簾子望了眼外麵,抱著離月下了馬車。

出乎紮坶爾的意料,周圍並沒有彆人。

這個地方似乎是特意挑選出來的,周圍沒有連綿起伏的高山丘陵,甚至沒有樹,連高一點的草都沒有,土地平坦,視野開闊,目之所及的地方甚至沒有屋子。

是絕對不可能被埋伏的。

他麵前站著中原的帝王。對方應該是一路追過來的。

下擺已經完全被泥土、雪水一同弄得亂糟糟,袖口不知被哪裡刮走了一塊,沉黑的眸子晦暗不明,他盯著紮坶爾懷中的一團,眼底沁出狠意:“阿月怎麼了?”

縱然心底後悔非常,麵對穆宗,紮坶爾仍然能平靜甚至勝券在握般笑了一下:“之前我給他種了一條南疆得來的蠱蟲,現在大約是蠱蟲作祟。”

他迎著穆宗的目光,反而將離月更緊密地抱著,離月也很配合地紮坶爾的懷中鑽,雙手順著他單衣的領口往裡麵探。

穆宗離得遠沒有聽見,紮坶爾卻聽得很清晰,神智已經有些模糊的小侯爺似乎能感覺到讓人安心的靠山到來,方才還很可憐喊母親的說辭久變了,一聲聲低喃:“兄長,我很冷,你幫幫我……”

尾音綿綿地拖著。

卻讓紮坶爾原本軟下來的藍色雙眸漸漸覆蓋一層寒冰。

他繼續對穆宗道:“看起來你很重視被我挾持的平津侯,那你最好是放我們平安地離開,這條蠱取出來小侯爺必然活不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每半個月飲一次我的血。”

“隻要他這輩子安穩待在我身邊,就能健康常樂無憂。”

那位獨自前來的皇帝在聽見這句話後眼神分明劇烈變化了,但不過一息,忽然平靜下來。

這種平靜讓紮坶爾敏銳地直覺到不安。

這種不安在極短的時間門內應驗了,紮坶爾感覺胸/口傳來尖銳的刺痛,他低下頭,脆弱到不被他視作威脅的小侯爺,手中不知何時握著他方才用來殺人的匕首,果決狠戾地深深刺下。

他力氣小,匕首刺到一半便卡住了,於是他咬了牙使勁更往裡刺,感覺到紮坶爾低頭看來的目光,他笑了一下,臉頰都因為這件事蒙上一點活力般:“這下你要放開我了。”

小侯爺比冬日冷月還要明亮的雙眸帶了得意。

紮坶爾卻更緊地擁抱住他,因為這個姿勢,匕首也刺得更深,他笑道:“放開你,我怕你凍著。”

隨後他還撐著一口氣嘲笑:“小侯爺沒殺過人吧?你這位置是刺不到心臟,殺不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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