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想到是這個原因。
穆宗緩緩鬆手,
程洛得以更靠近離月,他輕輕拿出離月掛了許久的長命鎖,拿長命鎖時他觸碰到離月的脖子。
脈搏跳動極微弱。
長命鎖原本就冰冷,但同離月身體的溫度一比反而觸感溫暖了許多。
這更讓程洛心疼得快要碎了,他並沒有將長命鎖取下,隻找到那個鈴鐺,將之掰開,裡麵安靜地臥著一條蠱蟲,與離月狀態仿佛,一動不動。
*
離月這一覺睡了許久,他做了一個新的夢。
具體內容在醒過來的那一刻就煙消雲散了,他隻記得一些畫麵。
有一個他看不清麵目的男子背對他:“一個新生的小天道,連規則都沒有掌握,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這句話拆開合起離月都一個字不明白,他睜眼望著帳頂,很快就不糾結這個夢了。
隻是往常他隻要病了就會反反複複做得那個夢,這一次反而沒有再做。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離月很小聲的歎了口氣,立即有人揭開帷帳,是許久未見的程洛:“小侯爺?”
離月看見程洛有些驚訝:“怎麼是你?”
不等程洛回答,他立刻又問:“兄長呢?”
離月此時尚且沒有意識到紮坶爾給他下的蠱再時時刻刻消耗他的元氣。
他這一次睡了太久,久到上京被重新清洗一遍。日日靠著程洛的藥與紮坶爾的血維持生機。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醒過來之前,紮坶爾嘲笑自己連殺人都紮不對地方。於是他恢複意識後第一件事便是想確認讓自己吃了那樣大一番苦的紮坶爾,有沒有痛苦地死於自己的匕首下。
程洛不知道背後的緣由,他眸光黯淡一瞬,隨即很溫和恭順地笑了一下:“陛下繁忙,自然是在處理政務,不能時刻守在這裡。”
這段時間門,穆宗日夜守著離月,喂藥擦拭都不假手於人,批閱奏折會見大臣也都搬到了宣室殿,除了早朝和不得不去處理的事外,基本不會離開離月身邊。
方才就是有了不得不處理的事。
隻是誰也沒想到穆宗不過離開一刻,昏迷了近一月的離月便醒了過來。
如今穆宗大約是在回來的路上了。
離月並沒有聽出程洛的言外之意,他覺得嗓子又些癢,咳了兩聲才問:“我睡了很久嗎?”
知道自己睡了快一個月後,離月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我病了?病得很嚴重嗎?”
他一邊問,一邊也緩慢感覺到自己好像冷得厲害,而麵前的程洛分明穿得比夏日還要單薄許多,額間門卻有汗意,他語氣便驚慌起來:“有多嚴重?現在怎麼樣?”
程洛還沒想好藥怎樣回答才能讓小侯爺不過於驚惶,但離月在這樣害怕擔憂的情況下,語氣卻愈發嚴厲了:“你不要撒謊,不然我再也不會要你。”
這句話對程洛的確很有威懾力,被囚禁不能看見小侯爺的那段日子是那樣漫長昏暗,程洛無法想象小侯爺再也不願看自己會是怎樣的場景。
程洛再沒有一點隱瞞,離月才知道自己如今身體究竟是什麼狀況。
紮坶爾給他下的那條蠱,程洛並沒有取出來。
離月聽到這裡,隻覺得渾身都癢了起來,他質問程洛:“你不是十分精通南疆蠱術嗎?竟然都取不出來?”
程洛語氣有些苦澀,他看著離月蒼白的麵色,眼底是掩不住的心疼:“您身體不好,若取出來,隻怕元氣也就耗儘了,到時候,您剩下的日子,用手指便能數出來。”
離月想要讓自己鎮定一點,不願將脆弱袒露在程洛麵前,但他實在又冷又惶惑,眼眶也酸脹著,程洛的麵容就漸漸模糊起來,他不敢眨眼,不想讓眼淚從眼眶掙脫,但一出聲便再掩蓋不住那一點嗚咽之意:“那取不出來,我難道就能健康平安嗎?”
程洛沒有回話。
離月翻了個身背對程洛,將臉埋進軟枕中,這才放任眼淚大顆大顆流下。
他聽見身後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卻頭也不肯回,淺淺吸了口氣讓語氣平緩些後,才小聲問:“是禦醫來診脈了嗎?”
他沒有回頭,身後也靜悄悄無人講話,這無疑給他帶來了巨大的不安全感。
離月忍耐了一下,最後還是很不情願地抱著枕頭翻回身,但大半張臉仍然埋在軟枕中,隻露出一隻被淚水浸潤過的微紅星眸:“怎麼不說話?”
隨後他聽見熟悉的聲音:“阿月,是我。”
其實還有彆人,英國公、周紹元、周紹英都來了。
太夫人得知離月的消息便病得厲害,實在起不來身,不然也要過來。
將自己整個人埋在軟枕中的少年實在可憐可愛,他烏黑的發被落在雪腮的淚珠黏在臉頰處,眼尾拖著粉,眼珠是純然的黑,纖長濃密的眼睫粘連著濕漉漉的。
但誰也沒有提起這件事。
都知道小侯爺是最愛麵子的人,不願彆人發現自己這時候的脆弱。
大家都有誌一同寵著哄著才醒過來的少年。
既然小侯爺臉都埋在軟枕裡了,那必然就是沒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