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嫉妒34(1 / 2)

離月醒過來後才知道為什麼穆宗一定讓他多等一日,他請來了南疆的聖子。

離月原本還不太清醒,被穆宗半抱在懷裡,穆宗很耐心地給他穿衣服,離月也很乖巧,讓抬手抬手,和娃娃一樣。

這讓穆宗的心一軟再軟,最後忍不住低頭在離月垂順的烏黑發絲落下一個很輕的吻。

離月毫無所覺,窩在穆宗懷裡,手裡把玩著穆宗的玉佩,漆黑的瞳仁暈著一點天真的光,語氣帶了一點期待:“那他是不是很厲害,可以治好我呢?”

穆宗已經為離月穿戴好,他垂眸細細瞧過離月玉白的臉頰,因為病了許久,離月的臉小了一圈,烏黑明潤的眸子便愈發大,此時他細細的發絲有些淩亂地垂在肩膀,正乖巧地仰著瑩白的臉看自己。

帝王眸中暈了淡淡化開的墨,他心底輕歎,攬著離月腰的手卻愈發收緊一些,仿佛這樣就能抓牢什麼一般,他語氣帶了十分的堅定:“阿月會好起來的。”

他並沒有將所有希望都壓在那位南疆聖子一人身上。

離月聽完這句話卻顯得很安心了,他生病後脾氣變壞了,安全感也大大下降,因此不自知地有些依賴著穆宗,如果穆宗方才有一點猶豫,離月都會擔驚受怕許久。

此時他眉眼略彎,也不在意穆宗手臂力氣略大讓他有些不舒服,很輕快道:“我什麼時候可以見他?”

穆宗穩穩將他抱至窗前小踏下,不緊不慢撫著小侯爺愈發單薄的脊背,小侯爺身體冰涼,卻異常敏‘感,因為穆宗舒適的手法而可愛地輕顫,穆宗沉黑不見光的眼底終於帶了點淺笑:“你乖乖用了早膳。”

在被穆宗哄著勉強喝了半碗粥後,離月見到了南疆聖子。

並不如離月起初在心底因為“聖子”之名而猜測的清風朗月,這位南疆來的聖子欣長甚至有點魁梧,他穿了鮮亮的朱紅色的長袍,額間綴著一顆很明亮的紅寶石,仿佛一團濃烈的火。

離月倒是挺喜歡這樣濃烈的色彩,帶著生命與盛開的氣息。

離月坐在軟榻打量聖子,聖子感受到一旁傳來的目光,並不轉頭,隻對穆宗行了禮,起身後道:“情況我在路上就聽說了,我的條件陛下是否同意呢?”

帝王聞言,抬眸淡看了一眼聖子,與對方灰褐的眸子接觸一瞬,很快轉開,他將手中看到一半的折子放在一邊:“這件事,你應當問對方,至少不應該問朕。”

離月支著下巴聽兩人的對話,聞言有些好奇,他換了隻手撐下巴,將目光從聖子身上轉移到帝王處。

南疆聖子並不是暗衛首領請來的,他主動前來,目的是帶回同母異父的哥哥。

聖子並沒有相信帝王的話:“您是皇帝,一個官員家庶子的去向也不能做主嗎?”

離月拿起桌上溫著的蜂蜜水,慢吞吞喝了一口,就聽見穆宗道:“即便是官員家庶子,但他兩年前就成了平津侯門客,這件事你應當詢問平津侯的意見。”

平津侯就是聖子此次來中原王朝診治的對象。

他在來之前便聽聞了許多關於這位小侯爺的傳聞。

然而聖子對這位身世傳奇,備受寵愛,尊榮至極、擁躉眾多的平津侯並無多少好奇心,他此行的目的不過是滿足母親的心願,將那位流落在外的哥哥帶回南疆,至於對方是怎麼想的,在聖子看來並不重要。

但因為帝王這句話,他終於生出了一絲絲的探尋之心。

中原文化,講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帝王這句話聽上去卻充滿了退卻縱容的意味。

這位平津侯,究竟是怎樣的人?

離月原本一直安安靜靜坐著,聽到這裡終於挺直腰,十分有存在感地探了探身:“詢問我什麼意見?”

聖子進來時便知軟榻坐了一位纖弱少年,對方穿了白衣,整個人很愜意地窩在軟綢錦被裡,手指是乳白色,比上好的羊脂玉還要漂亮光潔,指尖黏著青瓷小碗,透了一點惹人遐思的淡粉。

少年那時低著頭看不清麵容,烏黑如鍛的長發隻鬆鬆挽著,慵懶靡靡,聖子看了兩眼便收回目光。

時下流行男寵,南疆貴族身邊也愛帶著小侍,皇帝寢宮有一位漂亮少年並不是值得驚奇的事情。

於是從進來到現在,聖子才終於認真正眼去看那位不看臉便知極風流漂亮的少年。

隨後他便微啞。

他本並不看重人的容貌,無論容貌美醜,對於擅長醫蠱的聖子來說,都是披著皮肉的白骨。

但麵前的少年不同,他的皮肉是最頂尖的,讓人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當然,他也擁有一副非常完美的骨頭,他的府邸花園下埋葬的骨頭沒有一具能比得上麵前少年萬一看。

離月見聖子抬頭後,眼珠子就一動不動,看上去十分呆滯的模樣,皺了皺眉:“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聖子終於稍回過神,他下意識問了句:“什麼?”

聖子凝視著麵前的少年,心底已經猜到對方的身份,便是那位平津侯了。

他也完全理解為什麼對方會擁有那麼多的擁躉,即便是中原冷酷的帝王也縱容他。

因為期待對方為自己治病,離月耐心地重複了一遍:“我就是平津侯,你要問我什麼意見?”

因為要同聖子對話,離月一改之前的懶懶散散,腰挺得筆直,雙腿也在錦被中很乖巧地攏著。

聖子很高大,又是站著的,離月必須仰頭才能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也因此聖子能很直觀地看見少年纖瘦白嫩的脖子,側邊帶了一點淡粉,烏黑的發將臉頰襯地小小一團,唇瓣是淡色的,但說話時能看見嫣紅的口腔軟肉,還有很整齊潔白的牙齒。

穆宗將放在離月身上的目光收回,淡淡看了聖子一眼,卻是對離月解釋:“聖子的弟弟是程洛,此次過來除了為你看病,還想要將程洛帶回南疆。”

離月反應了一下,啊了一聲:“但是程洛是兵部尚書的庶子,不是嗎?”

聖子因為帝王那一眼感覺脊背透了淡淡的涼意,終於徹底從沉浸的狀態抽出:“程洛與我同母異父,近來我母親重病,想要見他最後一麵。”

離月終於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眉眼一彎,帶了點高高在上的驕縱,語氣仿佛高位者對下位者施予賞賜般:“若你讓我恢複健康,程洛就是你的人了。”

聖子應是。

心底卻不由想到,在見過這位平津侯之後,即便對方不答應自己任何要求,他也會為對方治病。

*

聖子為離月診治時,許多人都到了未央宮,等聖子診治完,這些人烏泱泱都進來了。

諾大的宣室殿仿佛一下子就狹小了。

英國公,周紹元,周紹英,林木,程洛,甚至被離月遷怒許久的小竹也被允許站在宣室殿內室的角落。

穆宗坐在離月身邊,半環著離月。離月也沒有任何掙紮地被他攬著,甚至在聖子沉思時有些緊張地揪住他的袖口。

儘管這段時間看了無數疾醫,吃了無數苦藥湯汁,但他現在仍然十分緊張,心底也蔓開淡淡的惶然。

而曾經在夢中一句話就決定他生死的帝王,此時無疑成了離月尋求安全感的存在。

很快結果就出來了。

離月屏息等著聖子的宣判,他心底燃著微弱的火光,那雙烏黑明亮的眼眸浸潤了一點濕意,一瞬不瞬盯著聖子。

他此時還不知道,聖子此時已經存了一點私心,想要將神龕裡的仙人藏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

此時對著少年期望又恍然的目光,聖子沉默幾息,先道:“程洛提出的法子是最優解。”

在為離月診治前,聖子和程洛溝通過之前離月喝過的藥以及身體情況。

因此也知道程洛提出的解決辦法儘管藏了許多私心,但不失為一個絕妙的法子。

於是離月的目光便隨著聖子這句話的道出,一寸寸熄滅。

他輕一眨眼,睫毛就粘了一點濕潤。

他想著程洛說的法子,將長命鎖鈴鐺中用來控製程洛的母蠱,種入自己的血肉裡,從此他再離不開程洛,血肉中也永遠有一條不知道隱藏在哪裡的醜陋蟲子。

何況在這個過程中,他還要如兩年前程洛那樣剖心。

他記憶一向不算很好,此時眼前卻仿佛很清晰地看見了那時程洛源源不斷流出的鮮血,還有滿室的血腥味。

於是他原本便蒼白的麵容此時愈發慘淡幾分,他連話也不想說了,覺得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

小侯爺的模樣,令在場所有人心碎。

離月心底覺得老天很不公平,好像他怎麼掙紮都沒辦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想要身體健康,富貴榮華。

夢裡他一個都沒有,現實中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卻沒命享受。

他心底很懷疑,是不是上天看他不順眼呢?

不然為什麼彆人總過得比他順利呢

彆人可以健康又富貴,可以書讀得很好,字寫得很漂亮,可以騎馬,可以挽弓。

他真的好嫉妒啊。

嫉妒到很想讓這些人都死掉,或者失去這些變得和自己一樣。看書總是集中不了注意力,很認真背的東西第二天也隻記得一些,身體不好騎馬會吐,小孩子玩的弓也拉不開,真的太討厭了。

往日驕傲得像小孔雀的少年,此時仿佛布滿裂紋的琉璃盞,隻需要一點微風就能完全破碎。

聖子見此情景,頓時覺得自己心底那個想法更多了幾分把握,於是他將之前就在心底潤色了千百遍的話說出來:“還有一個更完美的解決辦法。”

離月過了一下才聽進這句話,他因為方才那番傷心消耗了許多情緒,因此聽見這句仿佛有好消息的話也不能興奮起來,隻懨懨問了句:“什麼?”

儘管在心底演練了很多遍,但真的說出來,聖子還是有些緊張,他麵上十分鎮定:“南疆有一聖物可以將小侯爺體內所有蠱蟲與毒素都解開,且讓小侯爺徹底擺脫先天體弱,自此健康長命。”

他這樣的形容實在很誘人。

離月終於認真看聖子,對方的形容的確讓人心動。他濕潤的黑色眼睛望著聖子好一會,直到聖子幾乎懷疑離月看出些什麼,脊背都繃直後,他才靜靜問了句:“你剛才沒有先說這個法子,為什麼?你想要什麼?”

聖子搖頭,他苦笑了一下,輕聲道:“我彆無所求。隻是……聖物不能離開南疆,您用了南疆聖物後,便不能離開南疆王城超過三日,否則便會衰竭而死。”

因此這絕美少年從此再不能離開他,他們便能日日在南疆相伴。這便是聖子的私心。

離月沉默片刻,抿了抿唇:“那與籠中鳥雀何異?況且我隻願待在上京。”

他可以因為自己的意願或野心去南疆,卻不願意接受自己為了性命苟延殘喘囚禁於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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