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星渾身僵硬著立在渡妄仙尊身後,見此情景,垂下的手指抽動一下,心底竟然生出一絲怯意。
他對離月方才那句話記憶尤深。
或許離月醒過來並不願看見他。
但這也理所應當,是他對離月關心不足,沒有察覺到離月的處境。
離月感覺頭暈乎乎的,渾身也提不起勁,好在沒有之前那樣難受發熱了,他睜開眼,首先看見的就是離自己最近的渡妄仙尊。
於是昏迷前的記憶立刻回來,離月原本因為丹藥紅潤起來的唇色霎時蒼白幾分:“怎麼會這樣……”
“離月,你感覺如何?”渡妄仙尊眉微微蹙起,感受到離月並不平靜的心緒,他坐在離月床塌邊,握住小徒弟的手,冰涼刺骨的觸感讓他唇角抿成一條直線,聲音中的冷意不自知退卻大半:“很不舒服嗎?”
那倒沒有,丹峰長老出手,一丸藥下去,簡單的發熱早就自行消退,相比身體殘餘的那點微弱不適感,顧寒星十六歲突破金丹這一事實才更讓離月打心底感到痛苦。
夢中顧寒星再天才也隻是十七歲的金丹期,如今十七變十六,想到這變化或許是因為自己改變了很多事情導致的,離月簡直難受得不行。
這時他也看見了麵無表情站在不遠處的顧寒星。
離月認定對方就是過來炫耀的。
還很有心機地,假裝是來看病。
離月就想要張口趕人了,他用充滿敵視的眼神盯著顧寒星,毫不掩飾自己對顧寒星的憤恨。
在這樣的眼神下,顧寒星渾身發冷,過了片刻竟慢慢垂下眼避開了離月讓他心痛的目光。
甚至後退了兩步。
但依然很堅持地待在洞府,沒有離開。
渡妄仙尊和顧寒星都不是擅長聊天之人,離月正在組織語言準備痛斥顧寒星,一時之間這裡竟然格外安靜下來。
急促的腳步聲打破僵局。
“阿月,你在嗎?我聽說你玩雪導致發熱,你現在還好嗎?”很清亮的少年聲音,帶著一股遮掩不住的活潑歡快。
離月覺得有點耳熟。
渡妄仙尊和顧寒星倒是不約而同微鬆了口氣。
少年沒有任何阻攔地走了進來,看見臉色蒼白的離月,他心立刻提起來,忙不慌湊到離月麵前:“你、你怎麼樣了?還很不舒服嗎?”
離月認出來人是鄔景。
他對鄔景印象也不好。
他至今還記得鄔景導致自己被花瓶砸傷這件事,何況他沒記錯的話,鄔景那時候好像還罵了他吧,說他驕縱惡劣什麼的……
於是滿腔的怒氣還沒衝著顧寒星發,倒先被鄔景分擔了不少。
離月語氣很差:“你很希望我現在不舒服嗎?”
鄔景一愣,圓溜溜的杏眼就湧上一絲不知所措,他扒在離月床塌邊,愣了兩秒又湊上去很著急的解釋:“沒有沒有,我是希望你舒服。”
“也不是,我……”鄔景莫名覺得自己剛才那句話有些不對勁,他耳朵自顧自變得通紅,很慌亂地開始胡說八道:“我喜歡你。”
“啊不是,離月,我的意思是,我想看著你,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多想你。”鄔景沒想到自己一著急就把心裡的話全禿嚕出來。
他抓耳撓腮尷尬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身體卻很誠實得依然湊在離月麵前,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
離月就冷哼,但他現在才病好,嗓音軟呼呼的一點氣勢也沒有,發脾氣都像撒嬌似得:“你覺得我會信你喜歡我嗎?”
“如今看來,他討人厭、名氣差都是有原因的~”離月陰陽怪氣地複述一遍。
他當時徹底失去意識前,可是有聽到這句話。
鄔景沒想到離月竟然聽見了自己當初說的這句話,還記到現在。
這可是天大的誤會。
鄔景眼睛都急紅了,他又往離月麵前湊了湊,一疊聲認錯:“是我不對,是我討人厭,我說那種話實在很不應該……”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解決辦法,最後呐呐道:“離月,以後你想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說東我不往西,我害你被花瓶砸破頭,你也砸回來,好不好?”
他同離月距離太近,離月有些不舒服,抬了抬手想要將他推開。
拉扯間,鄔景的衣襟稍稍鬆開,離月看見他靠近鎖骨下方的位置紋了一簇很明豔的薔薇花。
跟鄔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的、灩麗到近乎活過來一般的詭異大片薔薇花,讓離月推拒的動作停了停。
他忍不住重新打量鄔景。
夢中到了後期,魔族的魔尊不再是離月的舅舅,而是一個橫空出世的青年。那個青年被毀了半邊臉,長得特彆恐怖。當然更恐怖的是他統治魔族殘酷的手段,有一段時間,魔族、包括和魔族交界的那塊修仙界簡直腥風血雨、血流成河。
這還不算,那個新任魔尊好像和中陸的散修盟有什麼天大的仇怨,自己單槍匹馬殺了散修盟大半的高層。
當時離月在散修盟做外門任務,魔尊闖入的時候他就在現場。
他瑟瑟發抖躲在一眾師兄身後,眼睜睜看著血洗散修盟的事情在自己麵前上演。
新任魔尊身形很高大,長相如傳聞那般真的很恐怖,半邊眼睛鼻子嘴巴都被溶成一團一般,手裡握著的劍被血浸透。
離月幾乎以為自己也要死在散修盟了。
但是那魔尊殺完人後,隻淡淡看了一眼昆侖虛弟子的方向,就提著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離月最清晰深刻的記憶,就是魔尊因為上衣破碎成布條,從而露出的大片仿佛活過來一般的詭異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