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臉色差到極點:“殷憐玉,若不是我心悅於你,你以為你有什麼值得我一直對你死纏爛打?”
“憐玉不過蒲柳之姿,實在入不了殿下的眼。殿下還是莫要再派人給我送信了。”殷憐玉隻覺得容衍說的很對,她的確是沒有什麼優點值得他對她另眼相看。
“你!”容衍怒氣上湧,憤憤然地甩袖而去。
小李子在門外侯著,見他們太子殿下走的極快,也顧不著向殷憐玉行禮,快步跟了上去。
“太子殿下,您等等奴才。”
小李子在背後追的氣喘籲籲,容衍卻充耳未聞。
行至街道,容衍忽然頓住腳步。
小李子見他突然停了下來,這才趕緊追上:“殿下,您這是怎麼了?”
容衍臉色不大好地吩咐道:“你回去,小心護送殷姑娘回宣平候府。記著,一定得安然無恙地送她回府。若是她少了一根頭發,我便拿你是問。”
小李子擦了擦虛汗,訕笑著說:“殿下放心,奴才一定小心照辦著。”
容衍這才緩了神色,漫步入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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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憐玉回了府,仍記著小李子臨走之前對她說的話。
“殷姑娘,小的自小就在太子殿下身邊伺候,可從未見過他對誰如此上心過。咱們殿下的心意,您可莫要辜負了。”
小李子說的如此真心誠意,殷憐玉不可能不因此引起深思。
從這段時日來看,容衍的確待她極好。可她卻不敢百分百地相信他是鐘情於她的。
連日以來的患得患失,倒真令人不怎麼好受。
“姑娘,過幾日是長寧長公主的壽宴,長公主還特意命人送帖子過來了。”殷憐玉得了長公主的重視,銀珠自然也是樂見其成。
殷憐玉見了這帖子,想到的卻是上回在長公主府遇到容衍的事。
這回,莫不是也是長公主故意坑騙她過去的?
雖心裡有疑惑,但殷憐玉不敢不前去。
長公主的壽辰,比起上回的賞梅宴,可要盛大許多。前來祝賀的,也全是朝中大臣、誥命夫人。
府裡來了這麼多貴賓,長公主還是特意吩咐貼身宮女胭脂親自接見她。
“長公主今日比較繁忙,不能親自接待殷姑娘,還請殷姑娘彆見外。”
殷憐玉態度不卑不亢道:“胭脂姐姐說的哪裡話,憐玉人微言輕,能得長公主邀請,便已是天大的恩賜。”
這般乖巧的姑娘,換誰都很喜歡。
胭脂笑說:“殷姑娘這樣明白事理,怪不得長公主殿下喜歡您。待會兒您就在後廳的女眷席上坐坐便好,今日來的皆是些京中的貴人,殷姑娘若是不適應,可以到後院逛逛。”
殷憐玉笑著應下:“我記著了,多謝胭脂姐姐。”
今日來的女客,的確是些身份尊貴的夫人。殷憐玉有胭脂作陪,倒也坦然自若地坐著。
宴席中途,有家丁來報,說是慧妃娘娘來了。
長寧長公主親自去將人給迎了進來。
殷憐玉這也是第一次見這在宮中盛寵多年的慧妃娘娘。
慧妃娘娘身著華服,體態豐腴,珠圍翠繞,行動間環佩叮當作響,媚眼如絲,的確是一等一的美人。
能獲當今聖上寵愛多年,定然是有傾國傾城貌。
慧妃娘娘和長公主坐在主位之上,笑著問道:“不知殷家六姑娘是哪位?”
殷憐玉不想慧妃娘娘竟叫到了她,忙起身上前行禮:“臣女殷憐玉拜見娘娘。”
慧妃打量她:“你就是殷家姑娘。”
長寧長公主心有疑慮,卻也笑著問她:“不知娘娘為何讓這兒殷六姑娘上來問話?”
慧妃直言說:“我近日聽宮人說,這太子殿下瞧上了一個人,仔細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原來是看上這殷家六姑娘了。”
這話一出,倒是讓底下的人騷動了起來。任誰也想不出,平日裡默不吭聲、甚少言語的殷憐玉,竟是不知何時高攀上了太子!
殷憐玉雖微垂著腦袋,卻也能感受到眾人落在她身上的炙熱目光,像是要將她望穿一般,恨不得在她身上看出一個洞來。
殷憐玉也深知,她定是惹人記恨了。畢竟容衍是當今太子,不知多少人緊盯著太子妃這個位置。向來不喜太過張揚之人,一下子成為整場宴席的焦點,這讓殷憐玉極為不自在。
“殷姑娘怕什麼。來,到本宮麵前來,讓本宮好好看看你。”慧妃娘娘笑的柔和。
慧妃可是有一個五歲大的小皇子,又是後宮獨寵,若說她沒有替小皇子奪嫡之心,更是無人可信。一個視太子為眼中釘的人,突然對太子的心上人這般熱情,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便是不刻意去猜,也能想出個一二來。
殷憐玉心裡的確膽怯,可此時此刻,並不是害怕的時候。她硬著頭皮,低垂著頭上前幾步。
慧妃仔細觀察了一二,這姑娘容貌生的倒是不錯,就是這唯諾的性子,的確不是塊做太子妃的料,也不知容衍為何會看上了她。
慧妃在心裡冷嘲,隨口誇讚:“倒是個標致水靈的姑娘,不過這膽子卻小了些。罷了,你還是回席上坐著吧。”
殷憐玉低低應了聲是,這才回了席坐。
經過方才那一出,宴席上的人皆是緊盯著她不放。殷憐玉略顯心虛,端起桌案上的鍍金鑲藍寶石酒杯一口飲下,借此壯壯膽子。
可當這一杯烈酒下肚,殷憐玉才知這酒度數不低。她的酒量本就淺,平常多喝幾杯沒什麼酒精含量的果子酒就已頭眼昏花,現下又一口氣喝了這麼一大杯的烈酒,可不就有些酒精上頭了。
銀珠自小跟在殷憐玉身邊伺候,自然看得出來:“姑娘要不要到後院走走?”
殷憐玉也覺得這裡的氣氛實在悶得人發慌,點點頭說:“好。”
銀珠攙扶著殷憐玉出了宴席,穿過一道月門,到了府上的後院。
沒走幾步,殷憐玉便渴的厲害,口乾舌燥地道:“銀珠,我有些渴了,你去替我倒杯茶來。”
銀珠擔心她亂跑,扶著她到假山附近的石墩坐下。走之前還特意叮囑她:“姑娘在這兒好好坐著,奴婢去去就來。”
殷憐玉也不知聽進去沒有,胡亂地點了兩下頭。
銀珠這才放心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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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衍從胭脂那得知殷憐玉來了後院,便迫不及待地趕來了。誰知尋了半天,竟是在一處假山附近發現了她。
殷憐玉乖乖坐在石墩子上,腦袋昏昏沉沉,整個人正迷糊著,暈乎乎的也不知在想著什麼。
容衍見了她這副嬌憨模樣,原本清冷的神色瞬時柔和了起來:“憐玉。”他輕輕喚了她一聲。
殷憐玉懵懵然抬頭,一臉迷懵地望著他。她的臉蛋酡紅,明顯一副醉酒模樣。
“怎麼又喝醉了?”容衍不悅蹙眉。
殷憐玉眨巴著眼睛:“我沒醉呀。”
“還說沒醉。”容衍無奈說,“這石墩子上涼的很,坐久了容易著涼。”容衍說著就要拉她起來。
殷憐玉順勢起了身,卻沒站穩,趔趄地跌入他懷裡。
或許是醉酒的緣故,殷憐玉頭一回沒那般怕他了,也沒有著急著推開他。
這倒令容衍意外地很。懷中之人嬌小柔軟,容衍右手緊箍著她腰身,語氣溫和:“不怕我了?”
殷憐玉腦子裡懵懵的,也沒有仔細去想他話中的意思,歪著腦袋瞧他:“怕你做什麼?”
容衍冷哼一聲:“你平時不是一見到我就躲麼?”
殷憐玉笑了起來:“你生的這樣好看,我怎麼會怕你?”
醉酒後的殷憐玉,笑起來癡癡傻傻的,卻多了分嬌俏可人,就連眉眼都比平日靈動了幾分。
容衍忽然被她誇了一番,心情陡然大好。望著她鮮紅的嫩唇,想要繼續做上回未能完成的事。
殷憐玉眼中忽閃忽閃的,像兩顆黑葡萄,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
容衍眸色一深,低沉著聲音說:“憐玉,喚我的名字。”
他不喜歡她喚他殿下。
“名字……”殷憐玉遲鈍地想了一圈,方記起他的名字,試探性地喚了他一聲:“容衍?”
若是在平常,殷憐玉定然不敢如此大膽地直呼當今太子的名諱。可如今她喝醉了,腦子運轉地遲鈍,哪裡還會記得這些。
容衍聽了,心裡驀然一軟。
殷憐玉卻未曾發現他的異樣,直言說:“容衍,我渴……”
她氣如幽蘭,輕輕吹在容衍的臉上。
容衍手臂一用力,俯身重重咬了她一下。
殷憐玉輕輕“唔”了一聲,柳眉微蹙:“疼……”
容衍緊緊摟著她的細腰,毫無猶疑地親吻他日思夜想之人。
殷憐玉先是微愣,但後麵也禁不住的沉淪。
舌尖相觸,繾綣癡纏。殷憐玉也在他的熱烈之中,漸漸醒了酒。
“殿下。”殷憐玉忽然伸手將他推開,紅透了一張臉。
容衍眸色幽沉:“怎麼了?還想說對我無意麼?你方才的回應,可不像你平時所說的。”
殷憐玉麵色緋紅,緊緊咬著下唇,也不知該如何反駁他。
容衍重新摟上她,輕聲哄著:“憐玉,彆再否認了,我知道你也喜歡我?”
殷憐玉心中顫了顫,不確定地抬眸:“可是我配不上你,況且以我的性子,根本就不適合嫁於你。”
“憐玉,你為何總是覺得自己比不上彆人?”容衍語重心長地道,“你要知道,人生來本就無貴賤之分。況且在我心裡,你比任何人都要珍貴。你性子柔和,管不住太子府的人,甚至日後也管不住偌大的後宮。可那又如何,我才是太子。我若隻娶你一人,那這世上還有人敢欺負你?”
“你說的,可是真的?”他的真摯表白,聽得太令人心動。可殷憐玉卻仍有幾分不確信。
容衍輕笑一聲:“我從不騙人。”
他麵容清俊,笑起來宛如初陽。殷憐玉心跳好快,心中早就悄滋暗長的愛慕之情,再也無法抑製。
緊緊抱住他的腰身,殷憐玉緩緩笑了起來,豔如朝陽。
“好,我且信你這一回。”
她終於放下心結,坦然接受他。容衍高興的不知所以,摟著她親昵了一陣。
從後花園回了席,長寧長公主遠遠瞧見殷憐玉那白裡透紅的嬌羞神色,心下便知她那好弟弟恐怕已經將人家姑娘的心勾到手了。長寧長公主會心一笑。能促成這段好姻緣,她也是樂見其成的。
殷憐玉的兩腮微微粉紅,比方才醉了酒還要濃豔些。銀珠隻當她這是酒還未醒,並未想太多。
長公主府上的宴席很快便散了。
殷憐玉也歸家去。
去了長公主府一趟,殷憐玉明顯與平日裡不同了。
自溫姨娘病逝後,她就極少露笑,終日鬱鬱寡歡。可這幾日卻像是得了什麼喜事似的,偶爾對著花窗發愣都能笑彎了眉眼。
銀珠實在忍不住問:“姑娘近日是得了什麼喜事?”
殷憐玉不大好意思說,掩著帕子搖搖頭。
銀珠見她不說,也不敢再逼問。可卻見她們姑娘常常半夜三更地繡起男子款式的錦帶來。那錦帶繡的精巧細致,她們姑娘的女紅,那自是不必說的。可銀珠還從未見過她們姑娘做這些男子的衣物。即便是殷二老爺,她也從未替他親手做過。
難不成是她家姑娘有了心儀之人?
這倒是說得通。
銀珠倒是希望她們姑娘將來能嫁的個好人家,日後當了彆人家的夫人、奶奶什麼的,也總好比過在這宣平候府受氣的強。
殷憐玉倒沒有銀珠想得這樣多。她做這個錦帶隻不過是因為過幾日便是容衍的生辰。他貴為當今太子,什麼不菲之物稀罕物見沒有?與其送那些華麗之物,不如她一針一線縫製而成的錦帶來的有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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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衍的生辰,自然是隆重盛大、大張旗鼓。貴為皇太子,他便是想過得簡單些也是不能的,自會有一群人替他打點彩辦。
生辰當日,殷憐玉難得換了件鮮豔的衣裳,點了妝容,這才出了門。
按理說,太子殿下的生辰宴,本不該邀請殷憐玉來的。不過容衍為了掩人耳目,特意給整個殷家下了帖子,這樣一瞧,倒也讓人看不出端倪來。
來的不過是些朝中赫赫有名的大臣,容衍早就厭煩了他們,唯有在程予來之時,親自出門迎接。與容衍而言,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向來敬重他這位師傅。
眾人來齊之時,容衍讓小李子去門外瞧瞧殷憐玉來了沒有,他在後院的遊廊上等她。
容衍在後院遊廊等了須臾,來的卻是他的表妹,惠賢皇後的親侄女沈婉芯。
“太子表哥,你怎麼在這兒啊?”沈婉芯遠遠瞧見他,興衝衝小跑過來。
容衍掩飾說:“前頭太悶,我到這透透氣。”
沈婉芯自小就傾慕容衍,嬌羞地咬唇:“太子表哥,今日是你的生辰,婉芯也沒有什麼好送你的,就自己親手做了個錦帶,你看看喜不喜歡?”
這抄手遊廊彎彎曲折,蜿蜒盤旋,幾步便是一拐角。殷憐玉剛從拐角處那過來,就瞧見了這一幕,忙後退了一步,隱去了身影。
容衍隨意掃了眼,神色淡淡:“多謝表妹。”
沈婉芯見他收下了,心中自是歡喜異常。“表哥若是喜歡,我.日後常做就是。”
女兒家的心事最好猜,況且這沈婉芯語裡遮掩不住的欣喜,殷憐玉如何聽不出。
悄悄捏緊手心握著的錦帶,心裡頭的那股子不自信又回來了了。殷憐玉驀然轉身,腳步匆匆離去。
回了宣平候府,她命銀珠關了屋門,自個在房中好好靜靜。
方才那姑娘,殷憐玉是認識的。惠賢皇後的親侄女,太子殿下的表妹,沈國公最疼愛的小孫女。沈婉芯向來目高於人,嬌貴慣養,京城裡誰人不知?這樣一位金枝玉葉,渾身都透著股高人一等的貴氣,殷憐玉一對上她,便莫名沒了底氣。望著擱在枕頭上的錦帶,心裡莫名歎了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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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衍生辰那日,殷憐玉沒來。他臉色難看地令小李子去殷家問,銀珠隻道是她們姑娘身子不適才沒去的。
容衍聽了,又讓小李子去問是哪不舒服。銀珠便隨意扯了個謊,說是前幾日天冷,感了風寒,無甚大事。
容衍這才放心。等過幾日天暖和了些,才令小李子去請殷憐玉。
銀珠從門房那得了消息,忙回院子通傳。
殷憐玉心裡尚有隔閡,想要推拒,可又一想,有了矛盾便要當麵說清楚才好,心裡頭存著事也不太舒服。打定了主意,殷憐玉便出門赴約。
連續下了好幾日的雪,這幾日才消停了。太陽一出來,溫暖灼熱的耀陽融化了樹梢枝頭的殘雪,照得人身上的寒意也消散了。
“姑娘您瞧,今日的日頭可真好。”銀珠望著天上紅燦燦的太陽,隻覺得異常暖和。
容衍瞧見了殷憐玉,騎著馬過來:“憐玉。”他身穿圓領袍衫,腰間係帶,外披貂毛大衣,腳蹬烏皮**靴,一副貴氣淩人。
下了馬,他笑著去牽她的手:“怎麼才來?”
殷憐玉斂了眸,說:“路上不小心耽擱了。”
容衍未曾發覺她的異樣,興致盎然道:“你可要騎馬?”
“我不會騎馬,還是隨意走走散散步就好。”這話殷憐玉倒是沒有說假,她的確不會。
“你不會我可以教你。”容衍說罷,就抱起她上馬。
殷憐玉身子一騰空,驚了一跳,一臉的驚慌失措。
容衍輕笑一聲,摟緊她的腰令她安心:“放心,有我在,是不會讓你摔下馬的。”
片刻後,殷憐玉也知曉他騎術精湛,驚亂的心這才安穩下來。
容衍眼底笑意更濃,右腿一蹬,讓馬跑的更快些。
刺骨的寒風撲麵而來,殷憐玉畏怕道:“殿下,慢些。”
容衍拉了韁繩,沉聲說:“不是說好,不再叫我殿下改叫我的名字?”不知為何,他感覺到了她的疏離,明明上回才互相說清,他也好不容易解開她的心結。可這才不出幾日,她好似又在他們二人之間堆砌起了高高的隔閡,冰封了她的心。
見她沒答話,容衍掰過她的身子,“憐玉,告訴我你怎麼了?”
殷憐玉垂了眼睫:“殿下想多了。”
容衍最不喜歡見她這副疏離模樣。還想要質問她究竟發生了何事,餘光倏然瞥見不遠的叢林深處“嗖嗖”飛來一支利箭。
容衍心中一驚,怕殷憐玉因此受傷,忙俯身將她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