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比預料當中的還要糟糕,這棟寫字樓一共三十六層,火是從十一樓開始燒起的,不過短短不到一小時的時間,就已經蔓延到了十九層,沈宵的安保公司也終究沒能幸免,眼看著大家一手創立共同努力拚搏了這麼久的安保公司就這麼被大火吞噬,饒是這些很少情緒外漏的兵哥們心裡也覺得不好受。
不過這種時候救火才是第一要務,他們根本沒時間去難過,雖然不能進入火場救人,但是沈宵安保公司的兵哥各個都是好手,有的守在外麵幫著消防隊接應傷員,有的則在幸免於難的低層裡麵開始進行搜救,儘可能的想要救出更多的人。
這棟寫字樓並不完全是用於辦公的,還有兩家高檔餐廳和一個私人養生會所,火災發生的時候,私人會所剛好正在舉辦一個派對,所以人很多,在加上兩個高檔餐廳,還有一些留在樓裡加班的上班族,零零總總加起來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值得慶幸的是,那兩家高檔餐廳一家位於九樓,火剛一開始燒起就已經開始對顧客進行疏散了,但另一家卻不那麼幸運了,那是一家自助餐廳,位於這棟寫字樓的十一樓,也是火災最初的著火點,初步估計目前被困在樓裡的至少還有將近四五十人。
大多都是樓上養生會所和今晚留在公司加班的上班族。
眼看火勢遲遲未能消減,消防又緊急的向上麵求援,除了正在執行任務的三輛消防車以外,又派了三輛車過來幫忙。
但奈何火勢越往上就越難控製,不得不說的是,雖然隨著時代的發展,越來越多的樓房被建成了高層,這樣相較於以前節省了不少的空間,可一旦發生災難,高層想要逃生卻遠比以前的樓房要困難數倍數十倍,甚至是百倍。
現在的狀況就是如此,樓層太高了,消防設備根本達不到那麼高的樓層,唯一能夠依靠的也就隻有人力,可是這麼大的火,那麼高的樓層,僅僅依靠消防員去滅火救人,不但難度極大,而且危險係數也是高到讓人瞠目的。
隨著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陸續有不少接到消息趕過來,租用寫字樓辦公的公司負責人也來了不少,其中有一個大約五十多歲的男人打從到了現場起就開始鬨騰起來。
“這不是還沒有燒到三十樓嗎,中間還隔著那麼多層呢,你們必須得讓人上去給我拿資料,你知道那些資料有多重要嗎,一個文件折合下來就是幾千萬,文件丟了這個責任你擔負的起嗎,誰是你們的負責人,讓他出來,我得跟他談談!”
中年男人氣紅了臉,跟幾個阻攔著他,不讓他進火場的消防員推推搡搡,怒不可遏的怒吼著。
隻不過現在這個危急關頭,救人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分出人手冒著生命危險上三十樓給他搶救什麼狗屁的資料。
見這些消防員無動於衷,中年男人頓時更加生氣了,口不擇言的叫罵道:“老子每年交那麼多的稅養著你們,好不容易用到你們一次,你們卻是這麼個態度,你們領導呢,你們領導在不在,我要直接跟你們領導談!”
但無論他說什麼,大家都沒空搭理他,中年男人見沒人理他,罵了一會兒也就閉嘴了,他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沒一會兒,得意洋洋的將手機遞給了一個瘦小的消防員麵前,咧了咧嘴道:“你們於局的電話,於風知道吧,你們局長。”
那小戰士不明所以的接過了電話,片刻後,電話還回去時,臉上的表情有些恍惚。
中年男人又對著電話說了兩句,掛斷電話後,見那小戰士還站在原地沒有動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後腦勺上:“怎麼,你們局長的命令都不聽了嗎,還不趕緊去?!”
見他動手動腳的,小戰士的隊友頓時不樂意了,剛準備說什麼,卻被那個小戰士給阻止了,他跑上車拿了一套設備下來,開始往自己身上套。
剛才電話裡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現在火勢已經蔓延到了二十四層,可局長還是要他們組織人手上三十樓幫那個男人搶救資料,可能樓上的資料真的非常珍貴吧,小戰士隻能在心裡默默地安慰自己。
他雖然剛剛考進消防大隊不久,但是心裡卻也十分清楚,在這種情況下上樓,這樣的行為和去送死沒什麼區彆。
所以他隱瞞了局長讓組織人手一起上去的意思,打算自己一個人上,這樣好歹也能儘可能的減少傷亡,死一個總比死一群好的多吧。
就在他往身上穿著設備的時候,手中的設備忽然被人給奪了過去,他有些錯愕的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高大男人:“你……?”
沈宵的動作很快,完全不給小戰士反應的時間,飛快的就把設備給穿身上了,還差一個頭罩的時候,沈宵非常淡定的將麵罩從小戰士腦袋上取了下來戴在自己頭上。
一係列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做完以後還伸手拍了拍小戰士的肩膀。
拎起一旁也被沈宵那一係列搶裝備的行為給鎮住的中年男人,一路朝著正在著火的寫字樓走了過去,期間完全不顧中年男人的掙紮,不給他任何拒絕和反駁的機會。
等那個小戰士反應過來想去追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沈宵拎著中年男人走進了寫字樓的安全通道裡麵。
剛剛進入寫字樓,刺鼻的濃煙便迫不及待的鑽入中年男人的身體,他下意識的就想跑,奈何攥著他後領的男人壓根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一直拎著他上到了十樓。
十樓的溫度早就已經不是下麵那些樓層可以比的了,沈宵本身忍耐力就驚人,身上又穿著從小戰士那裡搶來的防護服,對這裡的情況適應的還算良好。
但中年男人可就慘了,本來爬樓就已經讓他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上氣不接下氣的,偏偏又因為寫字樓裡的濃煙而不敢大口喘氣,憋的一張臉通紅,看上去模樣很是滑稽可憐。
再上一層就是十一樓了,也是火災的源頭,雖然此時十一樓的火已經燒得差不多了,但溫度卻依然高的驚人,眼看沈宵還打算繼續拉著他往上走,中年男人腿都軟了,死死地抱著樓梯扶手不肯撒手,臉上再也沒了剛才在樓下的囂張和頤指氣使,取而代之的則是前所未有的驚恐,看著沈宵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一樣。
見他這般的表現,沈宵忽然就笑了,他張了張嘴說了句什麼,隔著一個麵罩使他的聲音有些不太清晰。
“不是要去拿資料嗎,走啊,怎麼不走了。”
但一直盯著他,被他嚇破了膽的中年男人依舊從他的口型中分辨出了他說的話,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連連否認道:“不了不了,不、不要資料了,你、你放了我吧!”
沈宵故作疑惑的皺了皺眉:“真不要了?”,不等中年男人回應,他又緊接著補了一句,“不行啊,你都給我們局長打過電話了,我們局長可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幫你把那些資料取回來的,不能半途而廢。”
說著,沈宵直接伸手一根根掰開中年男人抓著欄杆的手,連拖帶拽的將他拎著上了十一樓。
該怎麼形容十一樓的場景呢,恐怕說是一句人間煉獄也不為過吧,滿目瘡痍,入目皆是一片的焦黑,偶爾還有未曾熄滅的火焰正在燃燒著,刺鼻的味道讓人喘不過氣。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在沈宵拖著中年男人往裡進的時候,一根懸在上麵的橫梁終於承受不住,砸在了中年男人的麵前,濺起了一層的黑灰。
中年男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兩腿之間原本淺灰色的褲子此時濕了一大片,他的嘴唇都止不住的打顫,天知道如果不是他剛才站的的位置好,那根橫梁砸就不是砸在地上,而是砸在自己身上了。
如果不是此時腿軟,他說不定直接給沈宵跪下了,他哀求著道歉:“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要資料了,再也不要資料了,我錯了,求你放過我吧!”
沈宵仔細的看了看他的神色,確定他是真的怕了後,這才將人拎回了安全出口,冷淡道:“那局長那邊……”
“我會解釋清楚的,你放心,絕對不會讓你們難做,真的!”沈宵話都還沒說完,中年男人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接口,半點猶豫都沒有,好像之前在樓下吵鬨著要讓消防戰士拚死去上樓搶救資料的那人不是他一般。
沈宵點了點頭,終於鬆開了一直抓著中年男人領子的手,不等他再說什麼,中年男人在他放手的一瞬間就已經連滾帶爬的一路朝著樓下狂奔了下去。
見狀,沈宵也沒有去追,任由他跑。
他抬頭往樓上看了看,依稀可見樓上的火光,但他猶豫了片刻後,終究還是沒有繼續往上走了,他畢竟不是專業的消防員,上去了不說添亂,卻也幫不上什麼忙。
上麵幾層火勢已經控製住的基本都已經有消防員搜救過了,沒必要再多此一舉,再往上火勢正大的重災區,若是換做上輩子,沈宵肯定會上,可這輩子。
沈宵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終究還是……
有了牽掛啊。
就在沈宵準備下樓的時候,耳邊卻隱約傳來了一聲呼救,沈宵原本踏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他皺著眉屏住呼吸仔細去聽,但等了片刻,那聲音卻再沒有響起。
可雖然沒有聲音響起,但常年出任務積累出來的敏銳直覺卻讓沈宵又重新折回了十一樓。
他忽略掉周圍灼人的溫度,努力想要分辨出剛才那道聲音的來源,隻可惜剛才那聲音實在是太輕了,輕的就像是幻聽一般,有些不太真切。
在沈宵快要放棄的時候,那道虛弱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