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知青住處本來共有三位女知青。
但一位家裡替她弄到了工作名額,提前返城了。
另一位則是跟村支書請假,白天得到了上麵生產隊大隊長的批假,回家奔喪去了。
也是因此,導致今夜女知青住處隻剩下了林南音一人。
白日裡的勞作,讓林南音這個從小沒做慣農活的城裡姑娘累得不輕。
更彆提她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因此回到住處後,又累又困,竟是沒吃東西就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發現自己又餓又臟。
於是拉一下繩子,開了不太亮的電燈泡,準備熱熱中午剩下的紅薯飯湊合吃點。
中間林南音還大著膽子,去到屋外的菜地,掐了一把嫩空心菜回來炒。
林南音膽子不大,甚至算得上膽小了。掐菜的時候就總覺得四周黑漆漆的,心裡慌慌的。
飛快摘了菜,關上門,她才覺得安心。
隨後用豬油擦鍋底,炒了一把空心菜,吃過剩的紅薯飯後,林南音又燒水給自己洗漱。她體弱洗不得涼的,隻能多麻煩一下。
幾個女同誌隔出了一個“浴室”,洗澡上算是便利。
洗過澡,林南音吃飽了,疲倦的身體又開始犯困。
但她萬沒想到,睡下後,有人順著開來透氣的窗戶,將下麵的門閂撥開了,還弄開了頂著門的棍子。
在她沒發覺的情況下,那人從屋子的側門溜了進來。
她們住的房子,是彆人家的老房子,沒有單獨開辟出來的窗戶。門窗是一起的,就是在門的上方,做成推拉款式,打開就是窗戶。
因此知道竅門的,就知曉怎麼在外麵弄開裡麵的門閂。
那人直接摸到了林南音的床上。
臉上身上忽地多了兩隻手,差點沒把林南音的魂嚇沒。
可她一動,那隻手立馬就捂住了她的嘴,讓她叫喊不出來。
林南音還試圖出聲,努力張嘴,可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
她嚇得失聲了。
但被人捂著嘴、摸索著脖子,耳邊還有明顯的屬於男人的粗重呼吸聲,林南音怕得要命地打滾掙紮。
黑暗中,她什麼都看不清,也不知道害怕地掙紮了多久,跟那人一起滾向地麵。
背磕在床邊緣,林南音眼淚糊了一臉,手卻摸索到了電燈的繩索。
哢噠一聲,燈亮了起來。
林南音隻看到了來自背後,將自己完全吞沒的高大黑暗的影子,可怕得就像是要吃人的魔鬼。
隨即被人從背後狠狠一推,撞向地麵。
男人隨手抓了東西擋著自己,飛快順著側門又跑了。
等林南音再轉頭,什麼都沒看到。
林南音抓著拉燈的繩子,整個人都在發顫,怔怔地流著淚,想喊出聲:“救——”
聲音一啞,是緊繃到不能出聲。
她劇烈喘息,哭了好一會,嗓子才恢複,喊出聲:“救命啊!”
時千跑出門不遠,遠遠聽到一聲其實並不大聲的“救命”。
他也顧不得餓得頭暈,繼續加速。
結果一時沒注意,還被地上的一團東西絆了一下,摔得疾速奔跑中的時千七葷八素。
疼得時千大罵:“哞——!”
那個癟犢子亂丟東西?!
時千爬起來,才發現絆倒自己的像是一團衣服,像是件薄外套。
按道理來講,這個年代的人可不會有閒錢丟衣服。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他定睛一看,想罵人。
這一件,不會就是陳牛被當作流氓的“罪證”吧?
***
這會的陳牛,根本沒能出得家門。
他摔趴下後疼得喊了一聲,終於是把老太太鬨起來了,結果又聽到他奶屋子發出摔了東西的聲音,嚇了他一跳。
陳牛拖著隱隱作痛的腿,走向他奶屋子的窗戶,問道:“奶奶!你沒事吧?”
“沒事,怎麼了?吵吵嚷嚷的。”
屋子裡,老太太拉亮了電燈泡,慢慢彎腰,把不小心碰到地上的東西撿起來。
“牽牛花發瘋了一樣,剛剛跑出院子去了!”
陳牛覺得奇怪,就跟他奶交待道:“明明睡覺前我還喂了,可牽牛花剛才就餓得直叫,在牛棚裡刨墊的草。”
“我去看,它還跑出來吃菜地裡的青菜。好不容易拉回去棚子裡,我一走,它又跟著跑出牛棚,接著就跑到外頭去了。”
老太太穿上外套,輕咳一聲,問道:“你院門沒關?不然它怎麼出去的。”
“我關了啊。”
陳牛又陷入回想的迷茫。
而老太太已經拄著雙拐,撐著自己慢慢走出了屋門。
眼睛掃過孫子不敢用力的腿,看了兩眼,頭發花白、夜色中顯得非常老態的張佩月才道:“腿沒事吧?出去找找。”
陳牛看著老太太平靜無波的神色,挪開目光,忍痛咬牙道:“沒事。”
行動不便的奶孫兩一塊出門,陳牛算快的,但同樣不利索。
另一邊。
時千沒管衣服,走近亮著燈的屋子。
可想了想,時千又不知道自己以什麼身份靠近比較合理。
一頭飼養者暗戀女知青林南音的小黃牛?
陳牛都得因為他的出現,再度被懷疑上吧。
想來原劇情裡,陳牛就是因為“有充分動機”、又有“證據”,被抓到了在現場,所以才成為了“流氓”。
即便他不認罪,也是死鴨子嘴硬,最後得到的是抗拒從嚴的下場和教訓。
時千思考了一下,確認了林南音的安全,就沒有再靠近。
它隱藏在暗中,作為一頭小黃牛,對於找到“凶手”是非常便利的。沒有人會想到,一頭小黃牛也在尋找動手的人。
人會防備人,卻不會過分防備無知的小動物們。
趁著靠近的工夫,時千還嗅了嗅打開的側門不遠處的氣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點證據。
時千的鼻子還算靈,能嗅到空氣裡很多的味道。
但現在完全不像他當龍貓時,能夠將氣息從哪兒來的都分辨清楚,空能嗅到雜亂的味道,但根本無從分析細節,隻能在複雜中的氣息中頭暈肚餓地走開。
時千失望地走到偏僻處,低頭啃起了田埂邊的草葉子。
可這個時節的草葉子要不枯黃,要不隻有一星兩點,時千啃到一嘴土都沒吃到一口好草。
沒辦法,時千隻好罪惡地踏進了旁邊的紅薯地。
紅薯也快可以收成了。葉子正好快沒用,最後都是用來當豬草和牛草的,先進牛肚子也沒什麼問題吧。
時千邊啃著紅薯嫩一點的葉,支棱起耳朵,注意聽著動靜。
兩聲救命後,很快有人趕了過來。
最開始是一對中年夫妻,大嬸子先了進去,問問情況。
有人趕了過來,林南音喊“救命”的聲音也停止了。
接著又來了一家子,還叫了兩個半大男孩,跑去叫村裡的村長支書徐有光。支書也就是村長。
遠遠的,另一邊也響起叫喊聲,還有著冒黑煙的煤油燈照亮。
喊的是——“牽牛花”,在找時千,而且也是一大群人。
奶孫兩找牛時的叫聲,一出門就招來了熱心鄰居的幫忙。
餓瘋了的時千看清目前情況,抓緊時間乾飯,像是割草機一樣,在紅薯地上卷過去。
還因為乾飯太用力,扯出來地下的兩窩紅薯。
兩邊人一彙聚,自然是先關心林南音。然後都等著村支書趕到,看看怎麼處理這事。
等到村支書徐有光趕到後,老太太張佩月沒說什麼,拄著拐,離開人群。
又呼喊起來——“牽牛花!”。
陳牛沒注意到老太太走了,看著嚇哭的女知青,氣得眼睛赤紅,攥緊了拳頭,陷入有氣沒處出的極度氣憤中。
旁邊的一位同村奶奶拉他一下:“陳牛啊,你彆跟這兒著急了,先去找牛吧,你奶奶都去了。”
“對啊,我叫我家的小子也去,你奶走路不方便。”
拄著拐的老人家,在看不清的夜路中,摔一下都有可能。可老人家又最經不起摔,很容易因為摔倒出事。
陳牛這才回神,聽到老太太一聲聲的“牽牛花”。
他一點頭,拖著腿往外,去追老太太。
隻離開時,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女知青,心想:叫他知道是哪個,他捶死那個不是人的。
而時千聽到老太太喊他的聲音,微微抬頭回應:“哞哞——”
我在這兒。
遠遠看到老太太拄拐、一步一晃蕩的艱難模樣,時千自己拔腿從紅薯地裡出來,走著迎上前,把老太太堵在大路上。
可彆走小田埂路了,驚嚇的是他。
老太太伸出的手,在夜裡很涼,摸向小黃牛的頭揉揉:“牽牛花,半夜裡偷吃紅薯葉,你這是挖社會主義的牆角!”
時千:……
我隻是一頭小牛啊。
“哞哞。”
俺聽不懂。
時千拿頭輕輕的在老太太手裡蹭蹭,小黃牛往常就是這麼撒嬌的。原因是被揉腦袋和摸背,都挺舒服的。
但其他人,聽了老太太這話,卻是連發現小牛禍害紅薯地的生氣都忘了。
“一頭小牛崽,不至於,它知道什麼?”
“就是,陳大奶奶可彆嚇唬牽牛花了。”
有人看到陳牛,招呼道:“陳牛來了!快來抓住你家的牛。”
時千腦袋往旁邊一歪,越過裹著外套也瘦巴巴的老太太,看到了黑著臉的陳牛。
陳牛和小黃牛圓滾滾的大眼睛對上,步伐一頓。
他剛好了點的腿,好像又開始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