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千以為大家都是隊友, 但顯然陳牛習慣了單乾。一上頭,一路再次跑進趙康家堂屋,都沒回頭找一下牛。
小黃牛熟練邁動四肢, 輕快地跟在後麵。
四條腿跑路, 還是很快的, 沒被陳牛落下多少。
進了屋, 陳牛先看一眼林南音,然後正色道:“怎麼能不查呢?放著這麼一個壞人,就呆在我們附近,多少家夜裡都不安心。”
算是用正當理由, 遮掩過他想要查清楚的更主要的原因。
徐有光點點頭:“嗯。”
徐有光又看向趙康,得到趙康回應——“是這個理。”
但問題還是原來的問題, 陳牛要怎麼查?
當下所有人都看著陳牛, 就連時千都有些懷疑。
雖然接觸不多, 但時千也認識到了,陳牛不比龍葉腦子靈活、心眼多, 他是個很“正常”的普通青年。
比起他的大腦, 可以說他的臉蛋更出色。
但這個年代, 大方正氣的長相更為吃香。陳牛名字糙,五官卻隨了老太太, 偏冷峻,看著就不好惹。
被認作壞人, 或許也跟這張臉脫不了關係。
隻聽得陳牛聲音突然變得不是很有底氣, 平和下來:“我覺得人是不是沒找對, 我看你們找的都比我矮不了多少。”
然後陳牛看向林南音:“我要是動手,林知青可能就掙紮不了。”
“而且從後麵伸手勒脖子,太不方便了, 也沒有必要。”陳牛比劃著伸出的自己健壯有力的胳膊。
隻虛虛比劃一個圈,就能看出來,他真的很有力氣,一隻手就能搞定體型嬌小林南音。
完全可以捂住嘴,直接開始乾壞事。
陳牛說著說著,拋開昨晚想到的一些細節,還在一瞬間有了新的思路:“而且秋天穿的都是長衣服,特彆是夜裡。那個人的衣袖是什麼樣,猜猜他穿的什麼衣服,同樣可以作為依據。”
“光比劃不好看出來。”徐果子看一眼林南音,“我跟南音差不多高,你勒我試試?”
徐果子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還沒發覺是哪。
陳牛不說,還真想不到體型差太大了。聽著有道理,還是不如真的試試,反正就是比劃一下。
“不太好吧。”陳牛覺得不好。
他目光轉了一下,掃到身邊的小黃牛。
再一看桌子,就“嘿”一聲,將小黃牛扛到不遠處的空桌子上。
茫然的時千:?
關我小黃牛什麼事。
下一瞬,時千又被鎖脖了。
站在不高的桌子上的小黃牛,正好和站著的徐果子、林南音差不多高。
而作出鎖脖動作的陳牛,他模仿的正是趙康剛剛回顧時提到的動作。
一隻手捂嘴,手臂絆著脖子處,而後因為掙紮,又換成兩隻手來。但因為個頭太高,胳膊又長,做第二個防掙紮動作時,顯得很是多餘。
就不是他這個身高最方便的姿勢。
“我懷疑那個人,肯定沒我高,估計比我矮一截。”
陳牛一邊示範,一邊又道:“還有那個人為什麼要在後麵?前麵一壓不是更……方便麼,那個人可能也不是特彆強壯。”
勝利村算是個大村,陳牛能長成大高個,全都靠老太太舍得給吃喝。
更多的人,是沒有陳牛這樣的體格的。
這會兒的人都偏矮小,可能是彎腰太多,也可能是生活的重擔太沉。
時千聽著覺得很驚奇,他也沒想到強壯的問題。隻覺得陳牛跟林南音放一塊,他太高大了。
但細想的確很合理。
林南音應該不算“強壯”的女性,不能碾壓她的,自然也不算男人中的“強壯者”。
幾人聽得若有所思,徐果子躍躍欲試:“小牛還是不準,都不會掙紮。人到了那個時候,肯定也會力氣變大的!讓我來試試。”
時千:“哞哞。”
我會,怕嚇著你們。
就不展示了。
林南音則是不確定地道:“好像是沒有這麼高大。我自己試試吧,隻有我知道那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
回想到昨夜,林南音也開始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真的有陳牛這麼高大。
她是有些怕陳牛的。
因為這人長得太高大,又壯實,不笑的時候看起來特彆凶,不像是……好人。
林南音也知道以貌取人不好,好比陳牛為人的風評還是不錯的,但膽小的性格卻不好改。
雖然有些恐怖,但林南音更想找到昨晚上那個人。
一想到那個人不知道是誰,說不定下次還會半夜裡偷偷找上她,那真是睡覺都不得安穩了。還有其他姑娘,可能也會被欺負,經曆她昨晚上經曆的恐怖事情。一想到這,林南音的想法也變得堅定起來。
因此林南音拉住好心想替代自己的徐果子,獨自走到了陳牛麵前,轉過身背對著陳牛。
“你、你來。”林南音聲音輕顫。
方才鎖時千脖子痛快的陳牛這會卻不敢上手了。
他抱著小牛脖子,呆呆地站在原地,顯然沒想到林南音會主動站出來。
離得最近,能聽出林南音的害怕,更為這個姑娘的堅強震撼。
時千:“哞哞。”
鬆開我啊。
陳牛還是不動,時千就退一步,頭一拱,掙脫了陳牛的束縛。
時千還提起蹄子,輕輕地踢了陳牛一下,好叫他回神。
“好。”回神的陳牛應了一聲,彆扭地上前,手腳都同步了。
索性就兩步,也沒人注意到他走路時的奇怪樣子。
唯有陳牛自己在意,他後悔中午沒擦洗,擠了小黃牛的草堆睡。
這會兒身上都是臭汗,衣服上可能還沾著草,他甚至懷疑自己沾泥的手上有沒有洗乾淨……
不過這麼多人看著,陳牛也知道抓到夜裡那人更重要。於是止住猶豫,果斷抬起手,鎖住林南音的脖子。
他一認真,手上、胳膊用勁,一隻手就能將林南音從後麵扣在懷中,讓她不好掙紮。
有個詞叫鐵臂,不過如是。
再加上另一隻手,如他所想,林南音根本沒法掙紮,像隻被他抓住的兔子,隻有紅眼睛的份上了。
“可以了!鬆開鬆開!”徐有光喊一聲,喝止陳牛這個快把人嚇哭的傻小子。
陳牛立馬鬆手。
徐果子也跑過來,扶著林南音:“沒事沒事,都是扮的,你彆怕啊。”
“我沒事兒。”林南音堅強地搖頭。
陌生人的手和胳膊從背後襲來,不隻讓她恐怖害怕,也讓她能夠確定:“昨晚上那個肯定沒這麼高,力氣也沒這麼大,要矮上不少。”
一次勇敢嘗試,逼真的模擬,也讓林南音想起來更多的細節。
“那個人衣服挺不錯的,不是這種薄衣服,是有點厚度的,也不軟,料子還有型,應該就穿了一件。”
陳牛的衣服是洗了很多次的單衣,外麵一件很薄的外套。
村民們大多這樣,幾件衣服來回地穿,來回過水洗,不可能不薄。
“厚的?那還挺像新衣服。”徐有光摸著下巴道,“能做新衣服的可不多。”
布料產能少,並不在國家生產計劃的最前列。有時候一對新人結婚了,都不一定能穿上一身新衣裳,有塊紅布就不錯了。
“那我們又多了一個可以排查的線索了!”
徐果子驚喜出聲,而後又看向好一陣沒吭聲的趙康,“趙康哥,你這果然學得不行。”
趙康解釋道:“昨晚上我哪敢上手,怕嚇著林知青嘛。”
他這麼說,時千反倒覺得不對了。
怕嚇著林南音,乾嘛還要連夜追問。肯定是為了抓住最好的時機,方便“破案”。
如果他怕黃金時間過去,不好找到凶手,那剛剛陳述的時候——怎麼感覺這人像是在暗暗強調各種困境,和已經儘力了,暗示林南音、徐有光放棄。
一個有公心的人,行為不該前後如此矛盾吧?
隻會禿頭想儘一切辦法,和林南音繼續溝通,或者是用彆的方式找到更多線索,而不是把選擇權交出去。
小黃牛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轉向僵坐著的趙康。
趙康手下兄弟幫著他說話:“趙哥一宿沒睡,眼睛底下都青黑了,你說這話就過分了吧。”
徐果子道:“這不是剛才說請老公安,趙康哥不讓。這會兒陳牛都想出法子來了,我當然要懷疑他的能力和水準行不行了。”
她又不是胡亂說趙康不行。
昨夜裡,她可是聽見趙康怎麼說“好找”的。
剛剛林南音說放棄那會,徐果子也差點就說出“不行”,隻是被陳牛搶了先。
時千則開始懷疑趙康不是不行,他可能是太“刑”了。
一個學過的專業人員,還能注意不到更多的細節麼。他和陳牛都想到了。
徐有光聽到女兒口吻帶氣,做和事佬:“好了好了,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樣的,就是把那個流氓抓到。”
“眼下有新的線索,是好消息,對不對?莫要弄得內部不和氣。”
說著,徐有光又望向女兒:“果子,你坐下,少說兩句。趙隊長不辛苦麼?昨天一直熬到現在,一時沒想到也是能夠理解的。而且他也的確忙,往常都沒時間著家,各個地方跑,精力上不免不足。”
趙康師從老公安,破過不少“案子”,在徐有光這兒有些信用。加上治安隊要管的事也多,不可能長久在一件時尚耽擱下來,的確各有各的苦衷。
“身高問題,估摸著是當時林知青太害怕,看到那個影子很高,就誤以為對方也很高大。這點也確實容易誤會。”
趙康聽著點點頭,又歉意道:“也是我不仔細,就想著早點抓緊時間,好找到人,沒考慮到這點。”
都這麼說了,徐果子也不是瞎杠人的,拉了林南音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