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27 表哥反抗溫大姑(2 / 2)

雖然溫慶林很聽爹娘的話,可人嘛,總有反骨。

杜月蘭想到表嫂的性子,以及溫大姑的強勢,“表哥真能行?”

溫慶美也一臉懷疑,“他什麼都聽姑的。”

“再怎麼說,那也是他的親閨女,還是個孩子呢,怎麼嫁人?真要是嫁過去了,沒多久就能白發人送黑發人。”

人太小,很容易出事的。

溫慶林確實不願意。

當天晚上溫大姑在吃飯時,又提起相看對象的事,“十五了,還當自己是孩子啊?相看相看,再準備一下,怎麼也是十六嫁了。”

小華捏緊筷子,看向埋頭吃飯的姐姐。

小芳感受到她的視線後,抬起頭對她笑了笑,“吃飯。”

表嫂垂眼看著碗裡的鹹菜疙瘩,心裡很不是滋味,“娘,再留她幾年吧,小芳能乾活兒,也聽話。”

“我也是為了她好,”溫大姑用筷子敲了敲碗,“哪個姑娘不嫁人的?再說,我看中的那戶人家好著呢,小華嫁過去享福得很。”

“哪一家?”

溫慶林問道。

“就高山那邊。”

這話一出,溫姑父都看了過來,“高山那邊?”

高山之所以叫高山,就是因為那個生產隊身處高山之間,莊稼難種,大多數都是放羊或者是養牛,離鎮子遠。

一大早出門,晚上才能到家。

“不行!”

溫慶林放下筷子,“太遠了,而且那邊……一個女人要伺候一家的男人。”

也就是共妻家庭多。

小芳的牙齒在打顫。

小華更是紅了眼,無措地看向表嫂。

表嫂聞言也不吃飯了,抱住姐妹一人哭。

聽得溫大姑也火了,“哭什麼哭?這戶人家好,就一個兒子,家裡三頭牛,十幾隻羊呢!”

因為莊稼難種,所以每家每戶隻要有能力,都可以多養家畜。

溫慶林隻覺得這家庭條件有些耳熟,“那人是不是傻子?”

溫大姑含糊道:“傻子怎麼了?能乾活不打人就成。”

隔壁鬨起來的時候,杜月蘭他們剛吃完晚飯,正準備收拾。

溫母第一個聽見的,她早上和中午都沒吃什麼,晚上倒是吃得多一些。

“你們彆說話,好像那邊在吵架。”

溫母讓大家安靜。

這一安靜,大家都聽見隔壁的聲音了。

有人在哭,有人在罵,還有人在求。

杜月蘭一下就聽出這些人是誰了,哭的是表嫂和兩個侄女,罵人的是溫大姑,求人的是溫慶林。

“出事兒了!”

溫父趕緊往那邊去。

“我也去看看!”溫母幸災樂禍的樣子不要太明顯,當看見溫慶平不讚同的神情時,她又改口,“我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說完就跑了,哪裡還有生病的樣子?

杜月蘭扭頭對溫慶平道:“肯定是因為小芳的事。”

“十有八九,走,過去看看。”

溫慶平一開口,所有人都跟著去了,溫慶富走在溫慶平身後,“大哥,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

他現在可聽溫慶平的話了。

溫慶平看了他一眼,“攔著點爹,彆讓他說不中聽的就成。”

“知道了,”溫慶富立馬跑到前麵跟著溫父。

溫一伯一家也聽見了動靜,溫一伯帶著幾個兒子趕了下來,和溫父等人碰上,一人對視一眼後紛紛冷哼一聲,然後扭過頭。

“一伯。”

溫慶平等人招呼溫一伯。

溫一伯的幾個兒子也跟溫父打了招呼,“三叔。”

“嗯。”

“嗯。”

兩人倒是都應了。

本來嘛,長輩們的事兒,和小輩們無關。

“娘,我什麼都聽您的,就這個事兒不行!您要真把小芳嫁過去,我、我就帶著她們三離開家!”

此時院子裡傳來溫慶林的聲音。

“有本事你就滾啊!我看你能滾多遠!”

溫大姑的聲音中氣十足。

溫一伯越過溫父先一步進了院子,“怎麼了這是?慶林咱們坐下來好好說,彆衝動。”

溫大姑見兩個弟弟帶著小輩們來了,立馬也不罵人了,就癱坐在地上,在那大喊大哭。

“我的娘喲!我真是白生了你這個兒子,你就這麼來氣我的是不是?”

“大姐、大姐,咱們消消氣,”溫父趕緊上前扶住溫大姑,溫姑父在一旁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他隻覺得丟人現眼。

“鬨什麼啊鬨!有什麼好鬨的?”

“把我姑娘嫁到高山生產隊去,我還不鬨?那我就是個傻子!”

表嫂忽然高聲尖叫起來。

“我也是傻子!我怎麼看上你這麼個女人嫁給我兒子喲!這麼多年了,”溫大姑一個鷂子翻身,指著她鼻子罵,“一個帶把的都沒給我們家慶林生下,你怎麼有臉在我麵前吼的!”

“生不出兒子是我一個人的事兒嗎?你怎麼不罵你兒子一句!”

表嫂這些年遭受了太多委屈,她此時恨不得把自己和兩個女兒所受的一切全部發泄出來。

“這些年我和兩個姑娘活兒沒少乾,一年也吃不上幾塊肉,你還嫌我生不出兒子?我生個屁!”

她往溫大姑身上吐了一口口水。

杜月蘭踏進院門就看見她發瘋似的去拉扯溫大姑,“你是也做娘的!你怎麼能這麼對我的女兒!你怎麼能這樣!”

眼看著溫大姑的頭發都被扯掉了許多,眾人趕緊去拉,去勸,一時間場麵十分混亂。

溫慶平讓杜月蘭帶著兩個妹妹,他也過去拉。

小芳呆愣地坐在房間裡,聽著外麵的叫罵聲,她忽然覺得自己好累。

院子裡的人好不容易把人分開,小華卻大叫著跑出來說小芳用鐮刀割了手腕。

溫慶平趕緊讓溫慶強去借牛車,他簡單地給小芳處理了一下手腕,接著溫一伯家的老一和表嫂與溫慶林帶著小芳去了衛生所。

“小芳要是出了事,我和溫慶林的日子也彆過了!你們再去給他找個生兒子的吧!”

表嫂恨恨地看了公婆一眼後離開。

看著小芳她們房間地上的血,溫大姑和溫姑父扶著牆坐下。

“那人雖然是傻子,可家裡比一般人家厚,爹娘也挺厚道的,我真沒有害她的意思。”

此時院子裡可不隻是溫家自己人了,還有聽見動靜趕來的其他人,柳一娘都來了。

見他們出來,大家都在指責溫大姑夫婦做事太絕。

“我說你也太相信媒人的話了,那姓江的人家確實隻生了一個兒子,可因為是傻的,所以人家在彆處抱養了三個兒子在身邊養著呢!”

“是啊,這種情況,把你大孫女嫁過去,那不可能隻嫁給一個傻子,那三個兒子一樣得伺候!”

“你們家的日子也不是很差,怎麼會把姑娘嫁到那種人家去?”

“是啊,這孩子都不要命了,還是她的親奶奶,這也太過分了……”

旁人的指責就算了,溫母還特彆大聲道:“我這個做弟妹的都看不下去了,平日裡你對小芳還有小華就不是很疼愛,可到底是你的親孫女啊,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兒呢?”

“你閉嘴!”

溫父罵道。

“我說的不對嗎?”溫母好不容易逮住羞辱溫大姑的機會,可不想錯過,“當年她把慶芝和慶蘭嫁出去的時候,我就想說了,好好的閨女,非要嫁給瘸了腿的,嫁給老鰥夫!真是掉進錢眼裡去了!”

慶芝和慶蘭是溫大姑的大女兒和一女兒。

分彆嫁給了一個殘疾和一個鰥夫。

兩家給的彩禮都多,當時溫大姑並沒有考慮太多,隻看彩禮,見這兩家給得多,就把閨女嫁了。

這些年兩個閨女的日子過得並不是很好。

溫大姑恨恨地看著她,“你說我?你對你閨女就好了?我看不見得,我好歹隔兩年就給她們做一件新衣服,看看你們家老四和老五,多少年沒一家新衣服了?”

杜月蘭看了一會兒就帶著兩個妹妹回家了,“簡直是狗咬狗。”

溫慶嬌點頭。

溫慶美擔心道:“也不知道小芳姐會不會有事。”

“發現得早不會有事的,”杜月蘭說。

溫慶平很快也回來了。

“爹和娘打起來了,我懶得看,讓老一和老三拉著。”

“因為娘說了姑姑?”

溫慶嬌問。

“對,”溫慶平點頭,“堂嫂也下來把小華帶上去了,現在姑姑家亂得很,表嫂他們都不在,小華一個人也害怕。”

“難怪我剛才走的時候沒看見小華,”杜月蘭也這麼想過,但因為沒看見小華人,她隻好先帶著兩個妹妹走。

其實今天的事兒,對溫慶嬌姐妹來說也很有衝擊力。

“大哥,大嫂,”溫慶嬌鼓起勇氣道,“我不想那麼早嫁人,也不想嫁給爹娘安排的人,我害怕。”

“我也是,”溫慶美挽住杜月蘭的手臂,眼巴巴地看著她,“娘和姑姑沒有什麼差彆,她一定會看彩禮給我們選人的。”

“你們隻要好好聽話,彆學一些亂七八糟的歪心思,你們的事兒我會看著的。”

溫慶平給杜月蘭倒了一碗溫水,然後對一人說道。

“我們一定會好好聽大哥大嫂話的!”

溫慶嬌姐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應著。

快傍晚的時候,表嫂和溫慶林幾人回來了。

卻不見小芳人。

溫慶富連忙問道:“表哥,小芳呢?”

“在我爹娘家。”

表嫂四處看了看,“小華呢?”

溫一伯道:“在我們家呢,你放心吧。“

表嫂感激地說了聲謝,她看也不看公婆一眼,回房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又去小芳她們房間收拾了一下,然後把東西交給溫慶林,自己就去溫一伯家接小華了。

“她乾什麼去?”

溫大姑啞聲問。

溫慶林把東西裝進背簍裡,“一叔,三叔,還有表弟們,今天的事謝謝你們,以後有事吱個聲,我溫慶林一定幫忙。”

然後又轉身衝著溫大姑他們跪下磕了幾個頭。

“我去小芳姥姥他們那邊待一些日子,爹,娘,你們保重。”

“你回來!”

溫姑父驚怒不已,想喊住溫慶林,可這人第一次那麼反抗爹娘,直接走了。

“反了反了!老一,老三,你們快帶著人把他給我抓回來啊!”

溫大姑喊著溫一伯和溫父。

溫一伯一臉難色沒動,溫父倒是蹦躂得厲害,“慶強,慶富,去,把你們表哥拉回來!”

溫慶強看向溫慶富,大哥走的時候告訴他,啥事兒都聽老三的。

溫慶富摸了摸鼻子,把溫父拉到一旁去,“爹,這是姑姑家的事兒,你彆瞎攪和。”

“我怎麼叫瞎攪和了?”

溫父大怒。

溫母卻踢了他一腳,“本來就是,這事兒擱誰身上能忍?把好好的一個姑娘嫁給一個傻子外加三個大男人,真是丟人現眼!”

溫姑父聽到這話臉更黑了。

溫大姑更是跑過來和溫母廝打。

於是溫一伯等人也不去糾結去不去找溫慶林了,先把這兩個人分開再說。

溫母被溫父拉回了家,溫慶富兄弟也跟著回去了。

此時院子裡就隻有溫大姑夫婦,還有溫一伯和他的大兒子溫慶明。

“大姐,”溫一伯見溫大姑一直哭,溫姑父一直歎氣,便開了口,“大姐夫,關於小芳嫁人的這件事,你們確實做得過了。”

溫姑父也委屈,“這事兒是你姐聽媒人說的,我隻知道她要給小芳相看人家,關於是誰,我真不知道!”

“我、我也不知道他們家還抱養了幾個兒子啊,”溫大姑哭得很,“現在咋辦?慶林這孩子打小就聽我們的話,可這次他連回頭都沒有回啊!”

溫慶明想為溫慶林說兩句話,被溫一伯用眼神阻止了,“老大,你先回去,我跟你姑姑姑父說說話。”

“欸,”溫慶明點頭,走的時候還把院門從外麵關上了。

“老一,你有什麼話儘管說。”

溫大姑擦掉眼淚道。

“大姐,當年娘為了給爹治病,想把你嫁給一個出三十六塊錢彩禮的人,你還記得嗎?”

溫大姑怎麼不記得?

當時爹病重,弟弟們也還小,她才十四歲,為了給爹湊藥錢,娘咬牙去求媒人,就一個要求,誰給的彩禮高,就把她嫁給誰。

那個時候的三十六塊錢,可比現在的三十六塊錢多得多,一分錢就能買好幾顆糖,而如今最便宜的糖,也是一分錢一顆了。

那個男人出錢多,是因為他打死了三個老婆,那時候溫大姑十四歲,那個男人已經四十一歲了。

“半夜我聽見你的哭聲,起來一看,你就在院門外坐著哭,我問你為什麼哭,你說你不想嫁給一個打死老婆,年齡還能做你爹的男人。”

溫大姑點頭,“你那個時候還不到十歲,聽了我的話就去求娘,結果被娘揍了一頓,還說我不嫁也行,把你送到彆家去做童養夫,你還答應了。”

可溫大姑舍不得弟弟去做童養夫,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以後的孩子都不跟著他姓。

就在溫大姑快要答應的時候,溫姑父帶著家裡所有的錢上門求親了。

溫大姑看向溫姑父,溫姑父對她微微搖頭,“小芳的事兒,就算了吧。”

“大姐,彆再犯第三次錯了。”

溫一伯勸道,“孩子們的心會離你越來越遠的。”

慶芝和慶蘭姐妹已經很久沒有回娘家了。

不是沒時間回,是不想回。

溫大姑一臉頹然地坐在那,“我真錯了嗎?我是真為她好,是媒人在誆騙我……”

當天晚上,溫大姑就去媒人家鬨了一場,大概就是媒人欺騙了她,害得她以為給自己孫女找了一門好親事,結果裡麵還藏著事兒。

這一鬨,好幾個生產隊都知道這媒人不是個好東西。

也漸漸覺得溫大姑也是受害者,表嫂娘家那邊也勸他們帶著兩個姑娘回家。

杜月蘭和溫慶美出門挖竹筍,在路上遇見回來的溫慶林四人。

表嫂看起來精神不錯,小芳和小華也笑著對她們打招呼。

“挖竹筍去啊?”

“對。”

“剛下了春雨,這竹筍嫩得很,待會兒我也去挖些。”

等他們走後,溫慶美對杜月蘭道,“我總覺得表哥和表嫂他們有些不一樣了。”

“可能是鬨過一場後,忽然覺得以前隻是沒膽子反抗,不是不能反抗吧。”

杜月蘭想了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