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寒重新來到這個佛修聖地時,此地還是如同曾經一般靜謐安寧。
公儀將軍孤身離去,而菩薩又讓雪鷹傳訊而來,邀小寒前往論道……若不是江遠寒知道這是請他過來了結因果,幾乎都要以為菩薩寫錯了名字,應該是請自家道侶的了。
風聲簌簌,蓮花池之上碧波蕩漾,小和尚坐在池邊誦讀經文,聲音隨風而遠。
“如果不是來完報恩怨,在這裡住一陣似乎也不錯。”
“故地重遊?”
“確實是故地重遊。”江遠寒遠遠地看著,“隻不過那時候你還挺假正經的。”
得到“假正經”評價的李鳳岐竟然跟著點了點頭,靠近他耳畔低聲道:“那你就毫無責任了麼,小狐狸精。”
江遠寒:“……這茬兒能不能彆提了,翻篇了。”
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提的。
不過此刻回想當初,確實彼此都有點情難自禁……江遠寒剛想到情難自禁四個字,兩人就正好聽到菩提聖境的法華大殿之前,那點故事綺思也跟著煙消雲散。
就當江遠寒舉步上前之時,李鳳岐卻輕輕地扣住了他的手,問道:“你打算怎麼結束?”
他與伊夢愁的恩怨可以追溯很久,其中的武鬥殺仇就數不勝數,說是不死不休也可以。但如今,她已經修為儘廢、失憶不知事了。
失憶並不是一個可以抵消恩仇的借口,所以李
鳳岐才問他。
江遠寒想了一下,道:“還是讓我親眼看看吧。若是此刻就妄下決定,多少有些不夠嚴謹。”
小狐狸精居然有朝一日也會談嚴謹兩個字了。大鳳凰好笑地揉了揉他的頭發,手指又慢慢地、不知不覺地碰了碰他的額角——那裡偶爾會生出魔族的角,隻不過一點氣勢都沒有,嫩生生的,碰一下都能讓那條白絨絨的尾巴炸開。
江遠寒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卻不妨礙他跟著有點心癢癢,他把李鳳岐的手牽下來,握在手中親了親他的指尖,小聲道:“你也得給我親眼看看,不能再誆我了。”
這說得就是他們兩個之間的、那個尾巴的事了。
李鳳岐從善如流:“好,你去吧。”
這是江遠寒自己的事,李鳳岐對這個人的獨占欲早已膨脹到盈滿的地步,隻不過尚有對其的尊重作為束縛,他才勉強沒有真到了跟蓬萊上院那幾位仙君一流的人物——毒唯是沒有未來的。
也正是因為有所束縛,他才能表現得像個正常人。
江遠寒點了點頭,絲毫沒有察覺到底下的暗潮洶湧,而是跟著囑咐道:“那你跟菩薩好好聊,一會兒我去接你。”
李鳳岐頷首。
他立在殿前,一直目送到對方離開?視野,才轉過頭看了一眼旁側落葉紛繁的古木大樹,樹下一地碎裂的枝葉,一把掃帚倒在地上。
就在他的視線在掃帚上停留片刻時,身後傳來一道溫和如故的聲音。
“掃地的僧人跑出去玩了。”
李鳳岐不必回首,也知道是慧劍菩薩,他靜默地望向遠方:“如此聖境,也有這麼胡鬨的僧人麼?”
明淨微笑道:“更胡鬨的也不是沒有過。”
這說得是誰,兩人心知肚明。但他們兩人單論性格來說,都是很好說話的人,故而無論如何交談,聽起來都像是敘舊。
也可以說確實是敘舊。
“當初是菩薩相助,我的化身才能歸位。”
“阿彌陀佛。”
殘風卷過樹下落葉,清出一片空曠之地。
兩人之間靜謐了片刻,流雲舒卷,日光斜照,天邊光線滲透到眼前時,明淨才輕輕地道:“掃地的胡鬨僧人總不安分,還破戒飲酒,向來是舊習難改,舊夢難忘。”
李鳳岐望向天際,語氣如故,字句淡漠地道:“那是我的舊夢,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