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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敘甚至覺得, 這個詞也不足以評判他的過去。
過去那麼長時間裡,到底是梁以璿真的不在意他,不在意這段關係, 還是他被傲慢和蔑視蒙蔽了眼睛,僅僅用一句聽來的牆角自以為是地給她下了定義――他從沒正視過這個問題。
直到剛才,從梁以璿最親的人口中得到了答案。
他不是受害人,而是施害者。
當他以為她不會在意不會受傷,而對她拋出尖銳的刺,用對她的冷待來維係自己的高高在上時,他的罪就已經開始。
天色漸暗, 路燈感應到夜幕降臨, 輕輕一閃爍,亮了起來。
梁以璿錯愕地看著燈下的邊敘。
看見他眼底像有滔天巨浪在翻湧。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邊敘。
一個字典裡根本沒有“錯”字的人, 怎麼會有這樣內疚的眼神。
可是他口中的混賬總不至於是在說她。
更不可能是這醫院裡隨隨便便一個路人。
梁以璿勒緊了掌心的購物袋, 掐著指甲尖問:“我外婆跟你說什麼了……”
邊敘垂了幾秒鐘眼, 冷靜下來, 長出一口氣, 拽過她的購物袋, 皺皺眉:“說多少次彆總掐手?”
梁以璿沒想到他轉折這麼快, 莫名其妙地一哽:“礙到你了嗎?”
“當然,不然我找你茬?”
梁以璿好笑地拎起手來:“手長在我身上, 礙到你什麼了?”
邊敘彆開頭去, 望著遠處那棵直挺挺的鬆樹,像在醞釀什麼不太容易出口的話。
好半晌過去, 他收回眼, 對她揚了揚眉:“我心疼不行?”
梁以璿拎在半空的手一僵,張了張嘴卻沒接上話。
見邊敘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忽然有些騎虎難下的不自在。
“……不行。”梁以璿涼颼颼拋下這麼一句,低頭朝樓裡走去。
邊敘在原地緩緩眨了眨眼,回過頭去,望向她行色匆匆的背影。
他不能為了得到她的原諒而告訴她,他曾在怎樣的夜晚,站在那張幕布後聽見了怎樣的話。
最初的開始到底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他不會用這樣卑劣的手段,讓她反過來用自責承擔他的罪惡。
從現在起,他願意接受她的審判,不論那將是什麼。
*
梁以璿在醫院陪了一晚的床。
邊敘在她臨睡前離開,跟她說明天過來接她外婆出院。
梁以璿本來想說馬路上多的是四個輪子的車,真不用勞動他這兩條腿的大少爺,但看外婆還留著腦震蕩後遺症,萬一陌生司機開車不穩當就遭罪了,想了想,最後沒有拒絕邊敘。
第二天下午陪外婆掛完點滴,見邊敘還沒來,梁以璿剛想聯係他,忽然意識到她早就拉黑了邊敘的手機號,給他打電話得先進黑名單。
這操作還有點奇奇怪怪的。
梁以璿站在門邊捏著手機糾結,冷不丁眼前覆下一道陰影。“不用打了。”與此同時,一道男聲響起。
梁以璿抬起頭,看見邊敘正用一種“好氣,算了氣著吧”的無奈眼神瞟著她手機屏幕。
她抬眼看看他,鎖屏了手機,剛要說什麼,身後響起了外婆興高采烈的聲音:“小敘來了啊!”
“……”
小什麼?
什麼敘?
邊敘微笑著朝曹桂珍點了點頭:“嗯。”
“又讓你大老遠跑了趟,路上累了吧,快先進來歇會兒。”曹桂珍朝他招招手。
邊敘繼續微笑:“好的。”
梁以璿遲疑地看看外婆,又看看邊敘。
不可能。
邊敘怎麼可能討長輩的歡心。
邊敘在病床邊坐下,回想起了陸源昨晚發來的消息:「就您這張嘴要說好聽話是有點難了,還是彆急於求成弄巧成拙,就記住兩句話,第一句――“嗯”,第二句――“好的”,注意笑著說,老人跟前絕不出錯。至於事兒嘛,病床邊削個蘋果是最合時宜的了,不過您可能不會,最好提前練習一下,當然,千萬小心您那雙上了保險的手(#^.^#)」
邊敘看了眼床頭那盤水果,拿起一個蘋果來:“給您削個蘋果?”
曹桂珍有些受寵若驚:“這怎麼好意思,小璿跟我說你是彈鋼琴的,你這個手平常不做粗活的吧?”
“以前不,現在……”邊敘張開五指,看了眼梁以璿,“泥鰍都殺過了,什麼不能做。”“小敘還會殺泥鰍呢!”
梁以璿:“……”
這怎麼還有點一個逗哏一個捧哏的意思。
“又沒殺成。”梁以璿拆了邊敘的台,見他真握起了一柄水果刀,不信任地打量著他,“你會不會?彆我外婆出院了,換你住進來了。”
“說什麼胡話?”邊敘掂了掂手裡的蘋果,“看好了。”
可是梁以璿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提著一口氣看邊敘表演削蘋果的行為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