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映白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他沒說什麼,但自然而然把她說這些作為首要標準考慮。
*
給許映白短信發過去後,言月也很忐忑,不知道那邊會怎麼說。
半晌,卻等來了一個電話。
許映白直接打電話過來了。
他徑直問,“很忙嗎?”
許映白平日說話聲線很冷,很難聽出情緒,但是每次,對她說話時,她總感覺,他的語調似乎會有略微的不同,言月卻也描述不清到底是哪裡不同。
言月有些心虛和結巴,“活動七點半開始,我怕明天趕不上遲到……而,而且,昨天有點失眠,沒睡好。”
女孩聲音聽起來糯糯的,柔柔的。
“可以嗎?”她小聲問。
許映白沉默了。
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從很早很早開始,但凡她用這種語調和他說話。
……
晚上,言月睡在宿舍,忽然還是覺得有些睡不著。
之前,明明都也沒有和許映白在一個臥室睡著。但是,隻要知道他就在隔壁,不知為何,心裡也會很安穩。
許映白是一個可以給人強大安全感的男人,也不全是因為地位或者財產,大部分來自他的性格。
他話很少,但是言出必行。經過他手的事情,無論大小,幾乎每件都能做到近乎完美。
少年時代的他,就是這樣了。
從很早很早以前開始,她就這麼覺得。
……奇怪,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認識許映白有多久了?
言月默默翻了一個身。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幾天前許映白不在家,劉清萍問她到了打掃日子,可以不可以叫清潔人員過來打掃。
許家宅邸都是由專人定期上門打掃的。
家裡的幫傭和司機都對她非常客氣,完完全全把她當成了家裡的女主人,很多時候,即使是一些她看來的小事,都會要先征求她的意見。
言月當然說好。
她恰巧空閒,加上也對許家的事情好奇,於是刻意和劉清萍攀談了幾句。劉清萍說話很有分寸,從不主動提起什麼,但是但凡言月問起,她都會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詳細告訴她。
關於許家的事情,言月確實不是很了解。
她沒有見過許映白的母親,但是,對許映白父親印象很深刻,雖說,也就見過幾次。
以前言高詠模糊提起過,許明川並不是櫟城本地人。
“先生也是小時候搬過來櫟城的。”劉清萍大概在許家做事有二十年了,對過去事情都比較了解,“最開始不太適應這邊水土,有段時間門身體不太好。那會兒,明川先生和太太剛分開不久,狀態也不好。”
言月意識到,她說的明川先生,應該是指的許明川,許映白的父親。現在許家幫傭嘴裡的許先生都隻特指許映白一個人。
言月點頭。當時,心裡卻默默覺得不對勁。
她為什麼不記得,許映白搬來這裡的事情?她印象裡,好像一直以來,許映白就是在櫟城出生長大的。
她想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卻越想越覺得奇怪。
言月翻了個身。言高詠以前說她記性不好,沒繼承他的腦子,做不來舞文弄墨的事情。言月當時沒做聲,高三一年,卻下了苦功,後來考上了禮大。
她閉上了眼,模模糊糊想著,以後一定要弄明白。
大不了……找許映白問問。
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他應該會告訴她的吧。
*
那天去堵言月失敗之後,工作也遇到了些不順的事情。
秦聞渡慢慢等著,數日子,等言月回來找他,遲早的事情。或者,等哪天他放出口風,他即將找新女友,他不信言月還坐得住。沒了他,她還有誰能依靠?
秦聞渡去祝青雯那裡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他需要一個溫柔鄉,可以儘情削減自己的壓力。
祝青雯性格很溫柔,比言月好多了,不需要他哄著護著。
這才是女人,秦聞渡愜意地想。
這天,他正抱著她,卻見祝青雯說,“我想去考研究生。”
秦聞渡懶懶散散,朝她臉上噴了一口煙,意味深長調笑道,“來我這裡考,都給你滿分。”
祝青雯咳嗽了幾聲,眉頭都沒皺,“我想考禮大的研究生。”
見她來真的,秦聞渡皺眉,“好好在家照顧你媽不好嗎,忽然要考什麼研?還要考禮大的?”
以為禮大的研究生是菜市場的大白菜,能隨便拿一斤的?
半晌,祝青雯說,“你老婆都考了禮大。”
當年高中時,祝青雯成績算不得最拔尖的一波。但是和言月比起來,當然還是綽綽有餘的。因為高三家裡驟然出事,她成績下滑很厲害。祝青雯最後高考隻考了一個很普通的二本,她一直很不甘心。
既然言月都可以考上禮大,她為什麼不可以?
見秦聞渡緊鎖眉頭。
“阿渡。”祝青雯柔聲說,“其實,我有這個想法,大部分和你有關。”
“我不可能一輩子靠你養著,那樣我心裡也過不去。我本科學校普通,專業也不好,假設能考上禮大研,以後我也可以出去找一份好的工作。”她說,“我想給你減輕一些負擔。”
秦聞渡臉色好看了些。
祝青雯靠在他懷裡,“我也不一定可以考上,我可沒有你們這些本科就能考進禮大的人那麼聰明。阿渡,就讓我試試呢?”
言月從不會用這種溫柔細軟的聲音和他說話,更不會恭維奉承他,秦聞渡心裡舒坦了,又恢複了笑,在祝青雯臉上親了一口,“行,你要什麼都行。”
翌日,禮大開學典禮。
因為是名校,來了不少記者和學生家長。
對於剛考進禮大的大一小朋友來說,開學典禮當然還是挺有激情的,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已經大三了的,基本上已經提不起什麼興趣了。
禮儀部今天被指派了任務,言月早早起床,畫了點淡妝,換了衣服便趕去禮堂。
她雖然臉蛋嫩嫩,性格天真,讓人很有保護欲,但是裸足身高卻有167,腰細腿長,身材婀娜有致,和臉完全不符。
今天穿著部裡發下來的襯衫和一字裙,加上高跟鞋,更顯身材。
言月忙了大半個上午,基本連軸轉。
“月月你喝口水。”學姐李由莉給她擰開一瓶礦泉水,“你可真是我們部的頂梁柱,當年我眼光可真好。”
原本言月是陪著黃嬈去看看的,卻被李由莉一眼看中,好說歹說非要她加入禮儀部。
“對了,月月,你這邊接待差不多忙完了的話,於老師那邊缺人,想叫你過去幫幫忙,可以嗎?還差一個男生一個女生。”李由莉雙手合十,“是我們學院正在談的一件比較重要的商務合作。”
今天是分外繁忙的一天,哪裡想到會和開學典禮撞上時間門,大家都忙得焦頭爛額,人手不夠,隻能借借外援。
李由莉和她關係不錯,對她也照顧良多。
言月雖然已經很疲憊了,最後,還是心軟下來答應了。
……
眾人從會議室出來。
那個高挑英俊的男人走在最後,海椿忙跟了上去,她剛看了他很久很久。
“請問,可以加您微信嗎?”海椿鼓足勇氣,“剛才聽您發言受益良多…不知道以後還可以有向您交流學習的機會麼。”
她很緊張,等著男人回應。
他冷淡地說,“已婚。”視線看向的是另外一個方向,落在一個熟悉的婀娜影子上,英氣的眉微微皺起。
竟然已經結婚了。
海椿明明剛才觀察了很久,他手指乾乾淨淨,並沒有婚戒。
海椿神情一下落寞了下去。果然,這種優秀男人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流通到婚戀市場上來,都是早早被預定了的。
言月和喬岸一起往法學樓會議室方向去。
喬岸長得很帥,個頭也高,今天也是一身正裝。
“言月,你吃飯了嗎?我看你也忙一上午了。”喬岸以前對她有點意思,但是礙於她有男朋友一直沒能進一步表達感情,眼下被臨時指派了任務,他倒是一旦也不覺得累。
言月搖頭,就喝了幾口水。
“那等下要不要一起去吃飯。”喬岸熱絡地說,“最近南門外新開了一家日料。”
言月剛拒絕完,兩人已經到點了。
言月看到許映白那一瞬間門,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在人群中非常惹眼,和許映白重逢後,言月和他獨處得多,這才是第一次見在人群裡的他。
對於一個女人而言,他無論在哪裡,都屬於可以第一眼看到的男人。
這次談的商務合作項目院方很重視,因此推進也比較謹慎緩慢。
今天應該是最後一錘定音的環節了。
“小言,你等下去接待一下許先生。”帶她來的老師笑眯眯的,“有需要的話,等結束了,再給他宣傳介紹一下我們校園環境。”
在場約莫有二十多人,屋外人更多,慌亂之中,言月卻忽然鎮定了下來,朝他露出了一個甜美標準笑容,“您好。”
許映白沉默看著她,什麼都沒說。
許映白在外時和在家時是兩種不同的模樣,工作時,他心無旁騖,冰冷,強勢,理性。是個很有壓迫感的合作者。
事情差不多聊完,言月沒怎麼聽他們談話內容,隻知道約莫應該是談攏了。
她需要做的事情也不多,介紹環境,幫忙倒倒水,分發資料。
散會後,大家都在往外走。
言月匆忙躲進了洗手間門,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和妝容,還好……她高高懸起來的一顆心放了下去,沒有什麼狼狽或者丟臉的地方。
從洗手間門出來,言月走著,餘光忽然見到一個高挑頎長的影子,落在走廊裡。
她有點心虛,低著頭,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姑娘。
前麵是一間門漆黑的辦公室,門還開著,她陡然被拉了進去。
屋子裡隻有他們兩人。
或許是因為剛才給她的印象還沒消退,言月總覺得,他給她的壓迫感似乎比平時要強許不少。
黑暗裡,她心撲通撲通,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你怎麼會來這裡?”不等他說話,言月心一橫,索性先發製人。
許映白垂睫看著她,隔得近時聽,他嗓音有種分外冰涼的質感,“改時間門了,臨時過來的。”
言月完全理解,她也是臨時被從開學典禮那邊抽調過來的,也不知道會遇到許映白。
走廊裡又過來幾個人,傳來隱約的腳步聲和說話聲,隻隔著一扇薄薄的門。在這種情況下和他獨處,她十分緊張切羞恥,即使什麼也沒發生。
她想跑。
許映白卻似乎不準備這麼快放她走。
“一天沒見麵了。”他淡淡說。
言月一愣,才想起,他指的應該是,她昨晚沒回家這件事。
昨天一大早出發,沒回去,今天差不多中午才見到,所以說是一天?
回想起來,他們領完結婚證之後,好像確實每天都會見麵。言月自己沒有仔細思考過,沒想到,許映白居然會都記得。
他會在意這種事情?言月陡然想起,昨天晚上他說的要求。
第二條是,希望他們保持一定的獨處時間門……和一定的交流。
言月耳尖發熱,抿了抿唇解釋道,“今天確實很忙。”
從早上開始忙到現在。
她忽然覺得很羞恥不自在,穿著及膝的裙子在許映白麵前,而且離他那麼近。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挨得那麼近了。
言月退無可退,一仰臉,甚至能清晰看到他眼角下那顆淚痣。
不知為何,以前看他,隻覺得清冷孤峭,神龕之上的人。他天生也是這般清雅秀致的長相,俯瞰眾生苦心汲汲,不似紅塵中人。
如今,明明還是那副長相,她看他所有地方,甚至那顆眼下的淚痣,意味好像都變了。
神佛與妖魔,無欲和溺海,往往隻有一線之隔。她發現自己已經迷惑了,羞恥,又有深深的背德感。她似乎被引誘了,卻不知道是被什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
許映白那雙薄而漂亮的淡紅色的唇,生得很清正,可是,想起他做的那些事情,她玉白的耳尖又染上了一層紅。
許映白垂目看向她,沒動她,卻忽然問,“那個男生是誰?”
言月錯愕地抬頭看他,半晌才反應過來,許映白說的是喬岸,喬岸進門前便和她分開了。
他看到她,莫非比她看到他還更早?
“一個不熟的同……”言月小聲說。
不熟……說出這個詞後,她想起自己對許映白說的那句‘您好’,慌忙住嘴,正對上男人意味不明的狹長黑眸,掩在濃長的眼睫下,安靜深湛凝著她。
他的占有欲好像……比她曾以為的的要強很多很多。對她的在意也是……言月心怦怦直跳。
“我想公開。”他看著她,直截了當說。
“言月,你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