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許映白結婚其實並沒有多久。
言月是個溫吞、保守、慢熱的性子, 原本,她以為,和許映白結婚之後, 兩人的生活軌道也隻會像是兩條平行線一般完全沒有交集。但是, 婚後生活似乎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許映白的性格, 也和她曾以為的很不一樣。
她也沒想到, 許映白會這麼快速且主動地推進他們之間的關係。
對著許映白的注視,她心亂如麻, 沒辦法說出一個不字來。
她發現自己完全拒絕不了他。
這是件很危險的事情。以前唐薑總說, 越帥的男人越會騙人, 說她又是女人裡最好騙的一種。
她不應該這樣的。
言月的想法都寫在臉上,可以一眼看穿。
許映白靜靜問,“為什麼不行?”
女孩發絲垂在瓷白的麵頰邊,散發著淡淡的檸檬香——都是他親自挑選的,他喜歡這樣, 一點點,在她的生活裡留下印記。
許映白是個戀舊, 而且不喜歡改變的人,十年前喜歡什麼,如今也一樣。
不願意公開?是因為心裡想著的還是彆人?
許映白是個很直接的人。
對著那雙清冷漂亮的眼,言月心越跳越快,忍不住移開視線,心裡忽然又湧出絲絲縷縷的難受。
在許映白麵前,她會忍不住想,她現在有資格站在他身邊嗎?有資格享受許映白給的好嗎?
言月是個很知恩圖報的人,喜歡誰, 就會儘力對誰好,隻有她付出了,收到對方的回報時才會安心。
可是,她沒為許映白做過什麼。
對於和許映白的這場婚姻,像是天上掉下的一個巨大餡餅。
經常讓她很惶惑。
為什麼許映白會選擇她?真的是因為同情,還是因為他需要一個妻子?
言月避開他的視線,“……可以再給我一點時間嗎?”
等她整理好心情,可以站在他身邊時。
“我……對不起,我沒法那麼快展開一段新的感情。”她低聲說。
她怕他們感情破裂,怕他們最後走到讓她崩潰的下場,怕很多很多的意外…
許映白沒說話。
或許過了很久,也或許還沒有一分鐘,言月從來沒有覺得時間如此漫長過。
然後,她聽到許映白聲音,依舊聽不太出情緒波動,“回家。”
言月嗯了一聲,又有點難受,直到她肚子忽然咕了一聲。
這一下,適才曖昧的氛圍一下被毀了個乾淨,言月耳朵瞬間通紅。
許映白俯身給她係好安全帶。她感覺到他黑發擦過她的麵頰,耳後更紅了。
車發動後,他說,“午飯已經做好了。”
言月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喔。”
吃完飯,許映白並沒有回公司工作。
“有件事。”許映白說,“原本打算之後再和你說,但是提前談妥了。”
他推來一疊文件,“需要你作為共有人在轉讓合同上簽名。”
言月翻開合同,驚呆了。
是談家老宅屬於言高詠那部分的產權轉讓書。
和許映白領證結婚之後,她第一個辦的就是這件事情。
談珊琳留下的遺囑沒有經過公證,而且裡麵許多條款言高詠並不認可,尤其關於談家的老宅產權的,他主張自己原本就擁有一半所有權,談珊琳無權處分。律師說要她做好打算打長期官司的準備,言月也接受了這個現實。
而現在,看著那份合同,言月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她聲音有些發澀,問許映白,“你是怎麼辦到的?”
他對言高詠說了他們結婚的事情嗎?
許映白淡淡說,“直接委托了人購買。”
他又看著她,似乎一下明白了她心裡所想,“對方不知道是我。”
言月呆住了。為自己想法一眼被他看穿而羞愧,麵頰通紅。
以前,許映白說過,說他不會對她撒謊,也不會隱瞞。
他確實也做到了。
她為自己感到羞愧,聲音發顫,她看著那份合同,努力克製自己眼眶發酸的感覺,“對不起。”
“……讓你浪費了這些錢。”
她婚後,隻要持之以恒和言高詠打官司,遲早可以拿回產權,她不知道許映白給言高詠出了什麼條件,但是她了解言高詠,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利益至上,必然低不到哪裡去。
作為房屋共有人,在言高詠同意的情況下,隻需要言月點頭,她就可以徹徹底底拿回談珊琳留下的房子了。
言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欠他,實在是太多。
她不習慣有人會對她這樣無條件的好,心裡又酸又澀,忍不住又想哭。
許映白不在乎這些,她喜歡這處住宅,那麼買來就是了。
本質上說。他領地感確實極強。如今,她已經徹徹底底也在他的領地範圍內了,那麼她想要的,他也都會去幫她一一拿來。
他希望言月可以開心,和其他無關。
言月抽了抽鼻子,朝他露出了一個笑,“謝謝,我很開心。”
她開心就夠了。
“我不想讓你遭受那些流言蜚語。”她低著頭,忽然說,聲音還有些發啞。
這句話說的沒頭沒尾,兩人卻都心知肚明指的是什麼。
許映白平靜地說,“你覺得我會在乎嗎?”
他確實不在乎,這個世界上,他最不在乎的就是彆人的評價。
也確實,她想,她怎麼會這樣誤解他呢?
晚飯後,言月提出,想回老宅看一看,之後,那裡將徹底屬於她。
許映白開車帶她回去。
老宅位於城南古城區,和禮大有些距離。
言月坐在副駕上,搖開了車窗玻璃,感覺到晚風拂在麵頰上。
車速不快,身側言月顯而易見的開心,麵容都明亮了不少,便連話也多了起來。
暮色四合,車駕駛路過一個街道時候,言月忽然對許映白說,“可以先停一下嗎?”
她剛湊巧看到拐角處,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騎車撞倒了一個年輕女人,女人直接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估計因為害怕負責,那男孩直接跑掉了。
隨即,女人才慢慢起身,捂著腳踝蹲在路邊,她原本拎著一個購物袋,購物袋裡大部分都是食物,散落了一地。
女人二十三四歲的樣子,穿著波西米亞風長裙,長長黑色直發,看起來很苗條。言月見她好像有點麵熟,但是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裡見過了。
女人狀況比她想的好不少,能站起來也能走,言月原本怕她被撞出什麼生命危險,眼下也是鬆了一口氣。
女人說自己是要去醫院看做了手術的媽媽,沒想到被人在路上撞了,醫院就在這裡不遠,她問言月可不可以送她一程。
言月倒是不趕時間。對於這種小事,她這段時間琢磨出來了,許映白的態度一般都是隨她。
於是,言月扶著女人上了後座。
她視線看到前排駕駛座上的許映白,神情忽然一滯。
“這是?”女人問她。
對著不認識的陌生人,實在沒必要遮遮掩掩。
言月小聲說,“是,是我先生。”
這已經是她目前接受範圍極限的一個詞彙了。說出口,還是覺得有點羞恥,她忍不住往前瞟,不知道他聽到了沒有。
女人盯著許映白側臉,盯了很久,一瞬間神情極為複雜,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許映白是個比較冷淡的人,極少在意不相乾的人和事。從頭到尾,他沒開過口。
言月注意到了,但是沒有太在意。許映白長得好,如今這個世道,帥哥比美女稀缺,被人注意到非常正常。
眼下天已經黑了,一個年輕女生去醫院看自己媽媽,路上還遇到這種倒黴事情,言月覺得她挺可憐。
很快就到醫院門口。
女人拎著購物袋下了車,柔聲細氣地說,“我自己能走過去,謝謝你們。”
說這話時,她視線掃過許映白,遮掩住了眼底複雜情緒。
“沒事,祝你媽媽早日恢複健康。”言月說。
言月坐回了副駕。
等一個紅燈時,許映白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敲,說,“你很熱心。”
言月小聲說,“……我最開始看她好嚴重的樣子,怕有生命危險。”
她不是特彆喜歡彆人說她善良,好像自己在立人設一般。尤其在許映白麵前,有點臊得慌。
被低速行駛的自行車撞到腿,顯然不可能有生命危險。
許映白沒說話,過了紅燈,繼續往老宅開去。
許宅和談宅是並排的,兩座宅邸都有花園,很是闊大。
言月這個人,就是傻乎乎的,很傻好心,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但是心腸軟。
而且,分不清彆人對她的好壞。
從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