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月摸不透許映白想法。
終於, 她記起自己之前的承諾,“我下次一定按時回來陪你。”
他聲音從頭頂淡淡傳來,“睡。”
隻有一個字, 聽不太出情緒。
言月不敢動了,過了會兒,她說,“我還沒洗澡。”
許映白是有點潔癖的,讓一個從外麵回來, 身上帶著外麵味道的人上他的床, 他居然可以忍受,言月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許映白說,“在這洗。”
言月傻眼,可是,今天是她理虧在前,她隻能回自己房間拿了毛巾衣服,用許映白的浴室。
這是言月第一次進許映白的浴室。浴室裡極為乾淨, 裡麵沒多少他的私人物品。
言月打開花灑,咬著唇, 還是脫了衣服。浴室裡有一麵半麵牆的鏡子, 言月餘光掃到鏡子裡的自己,臉微微紅了一紅。
水霧蒸騰,浴室裡,好像都是他的味道。
想到許映白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她晚上喝的那一點點小酒,似乎都蒸騰了起來。
洗過澡之後,言月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室外一片昏黃,她趿拉著拖鞋, 頭發濕漉漉地往床邊走。
她被一雙大手從背後摟住,往懷中一帶。
她感覺到,男人冰涼的薄唇貼在她的後頸,沒有下一步動作。
他問,“言月,你下午發的短信是什麼意思。”
這種時候,她還能說什麼,她眼睛紅紅的,“說,我會回來陪你。”
“隻回來陪你一個。”
“晚上陪哥哥睡。”
“再也不出去亂跑。”
她聲音又細又弱,麵頰燒紅,眼圈也是紅紅的,像個小兔子。
她知道許映白喜歡聽什麼樣的話,隻能一遍遍說。
言月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才終於昏昏沉沉,被他抱著放回自己臥室的。
她再也不敢給他亂發短信了。
……
假期終於結束了,言月回學校上課。
賀丹雪準備考教師資格證,她是個喜歡熱鬨的人,覺得一個人看書沒意思。於是,言月便陪著她去圖書館自習,正好自己順便複習托福。
兩人背著書包,準備刷卡進圖書館時,卻意外看到門口一點小小的騷動。
保安在和一個女人說話,語氣裡有些無奈,“同學,你不是禮大學生,是不能進圖書館的。”
“圖書館是本校師生專用的。”
女人拎著一個包,“櫟城市立圖書館都可以隨便進,為什麼你們學校圖書館不可以?難道你們學校建這個圖書館,沒花我們納稅人的錢?憑什麼不讓進?”
保安也沒見過這種人,女人長長的黑發,個子不是很高,瞧著也是個正經人。
“同學,一人一卡,你沒有卡,我也不能放你進去。”保安說。
他也很無奈,禮大是名校,每天校園裡來參觀的人都不少,假設圖書館不加限製,那學生都彆想在裡麵坐上座位學習了。
“這都什麼奇葩啊。”賀丹雪小聲對言月說,“她好歹去找彆人租張校園卡啊。”
言月沒做聲,她看到那個女生的臉,陡然認了出來。
居然是那天那個自稱鄭雯雯的女生。和唐薑打完電話,確認她對自己撒謊之後,言月就把鄭雯雯的號碼拉黑了。
言月說什麼,倒是鄭雯雯看到了她。
言月今天紮了個高馬尾,上身是寬袖口的白色毛衣,黑色牛仔褲,雙肩書包,很清純的學生打扮,這一身很配她,顯得皮膚白嫩,小翹臀,雙腿又長又直。
“可以借你卡刷一下嗎?”鄭雯雯熱絡地上前,似乎渾然不知自己被她拉黑的事情,“那保安非說進去必須有卡。”
賀丹雪驚呆了,問言月,“你們認識?”
言月抿著唇,搖了下頭。
“言月?你不認識我了?”鄭雯雯說。
言月一雙眼烏黑黑的,黑白分明,像兩丸養在水銀裡的烏黑玉石,直直看著她,“你根本不叫鄭雯雯,彆再騙我了。”
她脾氣很隨和,一般不太計較,唯一討厭的事情,就是彆人騙她。
鄭雯雯明顯一愣,隨即,她神情忽然就變了,上下打量著言月,冷笑道,“穿成這樣來圖書館?”
她語氣也驟然變了,“我沒想到,你還是挺有本事的。”
是不是就靠的這手,把許映白勾到手的?
直播時也是,裝純裝乖,把那些男的迷得五迷三道的。要說會勾引男人,還得看言月的。
意識到她這不是麼好話,對著這陣陡然爆發出來的惡意,言月腦子都有些嗡嗡作響。
她嘴巴笨,性子悠和,壓根不會吵架。
賀丹雪也是一愣,回過神後,罵道,“你有病啊?有病治病。”
“自己沒點本事考進來,就彆在這發癲。”
“明年我就來禮大讀研。”鄭雯雯冷笑道,“靠自己考進來。到時候,看看沒本事的是誰。”
她拎著包,趾高氣揚走了。
言月站在原地,身子還在微微顫著。
“彆在意。”賀丹雪說,“月月,那就是個嫉妒你的神經病,你看那樣子,盯著你,就差眼睛滴血了。”
為什麼,會忽然對她有這麼大的惡意。
言月真的不懂,甚至,最開始的時候,她還幫了鄭雯雯。
難道就是因為被她拉黑?
……
回到家後,言月心情有些不好。
傍晚,她去醫院看了一下言高詠,言高詠把和許家人見麵時間定在了年後。
她這邊親戚很少,言家爺爺奶奶都去世了,言高詠有個在北城的哥哥,言月的大伯言高林。言高詠說他過年的時候會回櫟城老家,到時候正好一起過去見麵。
至於談家。
許映白回來時,言月和他說起這件事,她聲音細細的,“其實,我阿公還在世。”
她抱著自己膝蓋,坐在沙發上,垂著睫毛,“不過,他應該不會來。”
她的外公,談珊琳的父親。
談文青目前獨自隱居在延州,雖然延州和櫟城距離隻有兩個小時車程,但是,言月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他了。
言月低著頭,“媽媽去世之後,阿公就搬家了,他說他所有遺產都不要。”
談文青曾是很出名的國畫大家,隻有談珊琳一個女兒,對女兒很寵愛。
言月高考完,被禮大錄取後,她曾想去延州見談文青。談文青當年也是禮大畢業的。可是,談文青對她閉門不見,她在那裡停留了三天,沒見到人。
“我很多年沒見過阿公了,他也不願見我。”
言月長睫微微顫著,“所以,我們家,也沒有很多親戚……”
說到這些事情時,她儘量維持笑意,她並不想在許映白麵前賣慘。
在外人眼裡看來,言月是千嬌萬寵的大小姐,言家獨生女,談家唯一的後代。說出去,人人都羨慕她含著金湯匙出生。可是,對於言月本人而言,光鮮之下,到底意味著什麼,隻有她一個人知道。
許映白說,“過來。”
言月抬眼看他。
對於言月來說,她好像一直維係著這樣一種天然的,柔軟赤誠的善良。縱然,這個世界可能對她並那麼不友好。
他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緩,“不用管他見不見。”
“你和我的事情不會有什麼改變。”
以後,陪著言月的人,一直會是他。
永遠不會分開。
他其實本質是個涼薄、傲慢又冷血的人。
這輩子,生出來的所有多餘情感,可能都給了言月一個人。
言月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許映白的懷抱是溫暖的,和他的人不一樣。
許映白是個內心自洽的人,可以給她強大的安全感,好像,在他麵前,沒什麼過不去的事情。
言月鼻尖又有些發酸,眼淚忽然就往下掉。
她把麵頰靠在許映白懷裡。
在她最落魄的那個晚上,又何嘗不是他,收留了無所依靠,流離失所的她。
*
天氣一天天轉涼,櫟城交響樂團在櫟城劇院的表演時間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