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傳來敲門聲。
齊帆打開門,見到門外的人時,唇顫了一顫。
男人身材修長,到了這般年齡,依舊高高瘦瘦的,麵容瘦削,因為保養得宜,他依舊看起來溫柔清貴,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和當年記憶裡的許明川沒有多少區彆,他長得其實不是絕頂的英俊,隻是氣質好。
“帆帆,讓我進去。”他纖長有力的手指停住了門,溫柔地說。
“我隻是想和你說會兒話。”
齊帆在陰影裡看著他,“你以為,當年的錯,我還會再犯第二遍嗎?”
“許明川,你當年毀了我。”她說,“我應該恨你。”
許明川無所謂一笑,“帆帆,那你曾經愛過我嗎?”
一如既往,還是個瘋子。
當年,許明川追求她的時候,無所不用。
她和林醇因為許明川鬨僵,分手的第一天。這個瘋狂的男人竟然給自己下了藥,晚上跌跌撞撞來了她家。
男人年輕、文氣俊雅,喘息著看著她對她表白,眸光如水。那年許明川二十六歲,以前從沒有過女人。一夜過後,他說,許家家規嚴格,倘若齊帆不和他結婚,這件事情傳出去後,他會被從家裡趕出去,齊帆在櫟城也不會再有任何立足之地。
他家裡有錢有地位,而且足夠癲狂。
齊帆毫無辦法,被迫徹底和林醇一刀兩斷,隨後,和許明川結婚出國。
“帆帆,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等你。”他旁若無人地說。
“我不像你,這麼多年,我再沒碰過任何女人。”他看著齊帆。齊帆避開他的視線。
他為了愛情發瘋,完全不理事業,在許映白成年之後,更是徹底拋下了一切事務。
齊帆痛苦地閉了閉眼,回憶起了多年前,“許明川,你對我不滿的話,可以直接對我說,為什麼要對小時候的映白撒氣?”
他登堂入室,坐在齊帆對麵,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帆帆,我沒有對他撒氣。”
他心平氣和,“我隻是想把我們兒子培養成最優秀的人。”
那些懲罰,也不過是教育裡正常的一環而已。
他說,“映白自己自己可以接受,也不覺得有什麼。”
許明川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性情偏執,太重感情。
所以,他不希望許映白像他。小時候,但凡見他對什麼表達一點多的喜好,許明川就會把那個物件迅速拿走,許映白也從沒說過什麼,像冰一樣淡漠,他越長大,性子越克製。
許明川從小對他灌輸的理念便是如此,他也言傳身教,告訴許映白,彆相信任何人,告訴他世界上不存在愛,有的隻是利益交換,隻有當你足夠有用時,才不會被背叛和拋棄,你要完美,才能招人喜歡。
“沒有欲望就是最好的。”許明川喝了一口茶,“他一直也做得很好。”
“許明川,你真是個瘋子。”齊帆喃喃道。
許明川對她的話置之不理,“可惜,我的教育,看起來似乎還是失敗了。”
許映白鐵了心要和言家小姑娘結婚。許明川問了他兩個問題,言月愛你嗎?你愛言月嗎?許映白沒回答,許明川知道,他完完全全栽進去了。倘若不愛,他反而會對他輕而易舉答愛。
隻是他沒辦法再做什麼了,他上了年紀,衰老了,而許映白長大成熟了,何況,他青出於藍勝於藍,無論是外貌還是才華,都要遠超過他,許映白把他從公司徹底架空的時候,許明川絲毫不意外,他們是父子,他了解許映白。
像是狼群裡,頭狼衰老了,便會被驅逐,權柄流轉到下一匹年輕有力的雄狼身上。
齊帆疲憊地閉上了眼,一句話也沒說。
“許明川,你讓我惡心。”她站起身,“你走吧。”
他愛的到底是她,還是他自己?
“你想去參加映白的婚禮嗎?”許明川像是完全沒聽到。
“他馬上要辦婚禮了。”他對齊帆微微笑著,“帆帆,你回國了,很好。我很開心。”
……
言月從學校回家,還在思索著祝青雯的事情。
祝青雯對許映白懷著這種感情,她有些意外,但是並沒有特彆在意。
已經過去了這麼久,都是往事了。那會兒,學校暗戀許映白的人太多。
代入了一下,言月竟然忽然為她們感覺到了一點難過。也是為十六歲的她自己,因為知道不可能,她在有些苗頭的時候,就克製住了自己對許映白的喜歡。
曾經的許映白,感情生活幾乎可以說得上一片空白,他那樣的性格,眼裡是看不到任何人的。
許映白有潔癖,厭惡肢體接觸,被彆人不慎碰過的貼身物品他都會直接扔了再買新的。家裡床上用品都換得極勤,自己每天也都會沐浴。是個很少見的潔淨的男人。
許映白自己沒說過這些事情,都是言月和他生活在一起後慢慢發覺的。
生活裡,她是個比較散漫隨意的人,不太在意吃穿用度。
隻是。他對她從不這樣,反而似乎像肌膚依賴般,很喜歡碰她。
言月到家的時候是五點鐘,一般這個時間,許映白還沒下班,他工作忙,一般到家至少都是六點。
言月卻見家裡已經亮起了一盞燈。
許映白居然在家,已經叫了廚師來家裡做飯。
家裡亮著燈,燈火通明。最近似乎在倒春寒,言月換了長袖,她脫了鞋,去找許映白。
他書房的門是開著的,男人坐在桌前辦公,見到言月時,抬眸看著她。
言月朝他笑了一下,“我回來了。”
隨後,她倒是也沒有纏著他,去換衣服,隨後寫譜子,做自己的事情,直到晚飯好了,下樓吃飯。
許映白性子原本就是安靜克製的,對外物沒有多少需求。眼下,似乎隻是回到了他的常態而已。
飯間,言月偶爾抬眸看他,便能撞見許映白目光,隻是他不說話。
言月想著,現在她說什麼,似乎都沒什麼作用,不如用行動和時間來修複感情。
言月在海城養的那隻薩摩耶也被送回了櫟城。
言月自然知道是誰把它帶回來的,抿著唇笑,在這種事情上,他一直很細心。
她休息的時候,和狗狗玩了很久,見許映白出來,對狗狗說,“看,果醬,看看爸爸。”
言月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果醬。
果醬圍著言月撒歡,它是個很熱情的小狗勾,天生一張笑臉,還想去舔許映白的手,隻可惜,被他冰冰涼涼一眼嚇了回去。
言月倒是也沒有強求。買果醬完全是因為她,對於一個潔癖而言,忽然要快進到讓狗舔他的手指,實在是太難了點。
言月問他,“你不喜歡狗麼?你喜歡什麼動物?”
半晌,許映白說,“……沒有不喜歡。”隻是他很不習慣被觸碰。
“我明天回老宅住。”他對她說。
言月沒多想,抬眸看著他,“哦。”
言月婚後就一直住在禮大這處房子這裡,其實是以前許映白為了就她上學方便搬來的。離許映白公司距離有些遠,反而以前許家和言家毗鄰的老宅離公司不遠。
言月想著,他可能工作忙,想住回去那邊也很正常。
他狹長漂亮的眸子掃過她,清淩淩的,“你沒意見麼?”
她表示支持,“這樣也方便你工作。”
他一言未發。
於是晚上,言月洗完澡換了衣服,下床往許映白臥室走。他居然關了門,言月擰了一下,發現,門被反鎖了。
言月,“……”她想起下午對話,呆了一呆。
很多時候,她對他任性,他都縱容甚至愉悅,她乖巧,他反而不高興了。
於是她乾脆就回了自己房間。隻過了會兒,言月便感覺自己滑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許映白不讓她看他,他纖長的手指從背後扣住了她的腰,把她緊緊塞入了自己懷裡。
哄男人……真是個難事啊,尤其是許映白這種男人,言月在內心歎氣。
第二天,言月沒有早八,於是多睡了一會兒,醒來已經不見許映白了。
她上課有點心不在焉,手機一響,她以為是許映白,不料是秦聞渡的短信。
“言月,我是秦聞渡,可以借一點錢給我嗎?”他發的越洋短信,“我實在沒辦法了。”
言月想都沒想,直接刪了短信拉黑一氣嗬成。
現在,麵對他,她已經心如止水。
倒是又遇到越繁的時候,她注意避開了一下距離。
言月下課後,就沒有回家,而是也直接叫車去了老宅。許家老宅的鑰匙也早給了她,言月打開屋子,屋子被收拾得乾乾淨淨。許映白居然還沒回來。
婚後,她來過幾次這裡,當時沒什麼感觸,現在有了回憶,言月視線掃過屋子,看到不少自己小時候留下的烙印,眸底忍不住蔓延起回憶。
她看到自己以前畫的雪花和月亮,想起以前,許映白給她梳頭發。
她眸底亮亮的,直到她打開書房門。
是許映白用過的書房門,以前,少年曾在這給她補課過。
推開門,言月看到陳設時,愣了一下,發現好像不對。
這不是許映白的書房,她記得書房布局不是如此,這間屋子更加窄些黯些。
言月打開燈時,瞬間驚住了。
這是一個畫室,顯然是許映白用的。但是,裡麵懸掛著的沒多少風景畫,大部分都是肖像畫,畫的都是同一個人。
言月傻眼。
本尊看到自己出現在畫像上,隻覺得,有種詭異的滲人感。
燈忽然被打開了,他站在她身後,臉上沒什麼表情。
言月唇顫了顫。
他站在書房門口,瀲著長睫,淡淡說,“我其實不喜歡畫畫。”
“隻是,你不喜歡我,我一旦接近,你都會覺得很抵觸。我後來想著,可以把你畫下來。”
“畫下來的你,隻屬於我一個人。”他說這話時,竟然有些說不出的溫柔。
“在國外念書的時候畫的,帶回來廢了一些功夫。”他纖長的手指輕輕撫摸上一張,“閒暇時候,大部分都用在這些上了。”
少女神情被勾勒得栩栩如生。言月視線看到其中一幅橫幅色彩時,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
他漂亮的眸隨著她看過去,神情平靜如水。
那是一張是她和秦聞渡接吻的畫像。
栩栩如生,倆人頭上,便是絢爛綻放的煙花。
言月記得這場煙花,是她和秦聞渡和交往的第一個春節,櫟城燃放煙花的時候。兩人在自家花園接吻,頭頂便是一片絢爛的煙花。
他平靜地說,“我嫉妒秦聞渡和你交往。”
“假設你們不分手,之後,我也會想其他辦法。”倘若言月很愛秦聞渡不願意分手,他還有很多辦法,最後總會達到目的。
畫麵上,他並沒有醜化美化任何人,隻是如實記錄下來每一分細節,筆觸冰冷而克製。
言月手指微微顫抖著。
她不知道,許映白當時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畫下這幅畫的,也不知道,原來那時,他就愛她了。
言月不敢再繼續看這些畫,她抬手,把這些畫拂亂。
他皮膚太白,很涼薄寡欲的長相,整個人幾乎都沒什麼血色。好詭異,對著她真人看這些畫像。
眼見他站在門框處,影子落在走廊,孤獨又寂寥。
她踮起腳咬上了許映白的唇,“彆看了。”
原本,他閉著唇,言月以為他沒心思接吻,打算退回去,許映白已經張開了唇。她的背脊撞上牆,那些畫像紛紛落在地上。畫麵上是她和彆的男人糾纏,現實裡,她卻被他親得渾身哆嗦。實在太刺激。
男人身上那股子冷淡的檀香若隱若現,她被迫仰起起臉,唇舌和他緊緊纏繞。
這麼久沒親密,她有些受不住這種強勢又洶湧的吻,整個人都像要溺斃,想喘息片刻,卻又被他壓住拉回。
“和他沒親這麼深,這麼久。”那雙漂亮的唇又含住了她的耳垂。語調平靜幽深,平日清冷的嗓音,喑啞中夾雜著些微的喘,卻毫不收斂,完完全全落入她耳畔。
是不是故意的……伴隨著耳垂異樣的觸感,言月雙腿都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