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 言月是睡在許映白身邊的。他要她和她睡在一起,她的手腕依舊被綁縛起來,始終碰不到他, 許映白不讓她碰。
她的唇卻已經被他反反複複親腫了,現在還微微疼著, 她想走也走不掉。
枕邊人纖長冰涼的手指輕輕摩挲過她手腕柔軟的內側皮膚,什麼都不做,隻是摩挲,讓自己手指感受她的體溫。
許映白性子冷淡, 卻很強勢, 對於控製一直有種不太正常的癡迷。
言月對上他那雙近在咫尺的漂亮眸子, 隔得太近,他眼下藏著一顆小小淚痣,衣領下半露不露的鎖骨,都清晰可見。
明明那麼清冷端正一個人, 隻要他一念之間,氣質便完全變了,成了勾引女人的男狐狸精。
他一直都很會。
言月麵頰微微發熱, 長長吐了一口氣,閉上眼告訴自己, 要清心寡欲。
之前兩次逃跑,是她對不住許映白。現在, 她需要由著他, 讓他想做什麼做什麼。
“那時, 為什麼要早戀?”他抽回自己的手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抬眸問她。
語氣裡沒有嫉妒, 很平靜,像是哥哥在教導妹妹,“他們心裡想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嗎?”
言月忍不住想反駁,“我沒早戀。”
她什麼時候早戀了?分明是畢業之後才交往。
他低聲道,“穿成那樣,給他加油。給他送水。”
“坐在彆人車座後回家。”手緊緊抱在彆的男人腰上,敢說那不是早戀?
言月忍住自己內心起伏的情緒,睜開了那雙清亮的眸子看著他,“哥哥,那如果是要和你早戀呢?”
高中她喜歡上許映白的時候,是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是這樣的性格。言月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想象,假如沒有中間這些破事,她和許映白一直青梅竹馬順順利利一起長大,那麼他們之後的關係會如何發展?
許映白沒說話,淡淡移開了視線。
良久,他說,“不行。”
言月,“……”
她的唇瓣卻又被含住,他隻是輕輕含了一下便鬆開,又說,“太早。”
“等你成年了,才可以用。”
他嗓音清冷淡雅。
卻似乎一直把自己視為了一份屬於她的物品,靜靜等待著,等她需要的時候隨時拆開使用。
‘用。’
言月耳朵瞬間紅透了。
他一會兒發瘋,一會兒又溫柔勾人。表麵清冷斯文,衣衫整潔,一絲不露,底下純是個不折不扣的敗類。
一晚上,言月囫圇睡著,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了許映白懷裡。
許映白第二天便去了公司,原來是他即將去涼城出差一周。怪不得,他會忽然反常,忽然要住來這邊。
言月洗漱完了。
女孩子站在門邊,柔軟的晨光落在她白嫩的麵頰上,“許映白,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他看了她許久,最後什麼也沒說。
這是很晴朗的一天,萬裡無雲。
言月想,一切或許都需要時間來撫平。她的心情忽然變得極為輕鬆。
許映白開了三天的會,談完了一樁合作,順便見了知弦傳媒的創始人李弦。
以許家和許映白在業界的口碑,給知弦注股,李弦自然是受寵若驚。許映白最近似乎對傳媒方向感興趣,做了不少類似投資,許映白的秘書主動接洽他方時,李弦當時還有點不可思議。
知弦是大的傳媒公司,旗下有好幾個知名的直播和音樂平台。
聊完合作後,晚餐便是應酬,李弦想邀他晚上繼續喝酒,被婉拒,他今晚的航班回櫟城。
“許總這麼著急回去啊。”知弦的另外一位高管笑著問。
他笑了笑,“回去陪太太。”
高管很詫異,“許總結婚了?”
許映白是個很完美的人,和他接觸過的人都這麼感覺,聰明,修養很好,禮節到位,不過分熱情,也不過分冷漠。
甚至他的履曆也是十足的精英模版,近乎完美。從教育背景、到實習經曆、到工作後的成就,一切仿佛都極為完美,沒有任何節外生枝的地方,沒有任何岔路,按照這樣的規劃,在這個年齡,他怎麼也不應該這麼早結婚。
“哦,那怪不得,許總最近有這種雅興。”李弦笑道。
“太太有這方麵的興趣,想玩玩。”許映白放下酒杯,輕輕一笑。
於是,席間大家都知道了。打趣說怪不得他英年早婚,夫妻感情如此之好,知道他要趕櫟城陪老婆。
散席之後,他去了洗手間,用酒精消毒,洗了三遍手,不多不少,隨即甩乾指尖水珠,麵容平靜又寡淡。
溫睿早早叫司機來了。
溫睿問,“現在去機場?”
他闔上眼,“去花市。”
涼城通宵花市極為出名,隻在每天春天舉辦。
這次出差,許映白沒用一周,隻是四天的時間便回來了。
他推門回家時,春日陽光正好。
女孩子曲著腿,坐在客廳的一把藤椅上,頭上戴著耳機,正在琢磨著寫自己的譜子。
她哪裡都沒去。
許映白看著她,看了許久許久,沒發出任何聲音。
直到言月鼻翼微微翕動,聞到了一點點幽淡的花香,她抬眸一看,看到了玄關處筆挺的身影,一時極為驚喜,“這麼早回來了?”
男人穿著深色大衣,一絲不亂,懷裡卻抱著還帶著露水的花。幾乎都是白色的,言月性情浪漫,喜歡花,最喜歡白色的花。
許映白每次從外麵回來,都會給她帶禮物。
“這是給我的?”她歡喜極了,眸子閃閃發光,接過了那一束花。
花的種類出乎意料的多,淺銀箔紙內是一層白紗,山茶、白櫻、百合……言月忍不全品種,正中是漂亮的白玫瑰,花蕊還含著露水。
許映白沒回答,見她喜歡,就夠了。
兩人一起吃了飯,言月心情格外好,問他,“出去走走麼。”
她似乎很久很久沒和許映白一起出門了。
兩人並肩走在街上,像一對普普通通的小情侶。言月想,這種普通,對於他們而言,好像似乎才是最難得的事情,他們直接結婚,婚後各種波折,反而缺乏這樣平平常常的戀愛經曆。
傍晚櫟城的街道,遊客眾多。
言月好奇心很足,這裡看看那裡看看,許映白陪著她,手裡很快拎滿了各種各樣言月買的小玩意。
晚霞遍天的時候,兩人路過街邊一個賣棉花糖的機器,可以從裡麵做出來各種造型的棉花糖。
言月忍不住就去買了一根,拿回來一看,是個蓬蓬鬆鬆的玉桂狗造型,白藍色的,像是蓬鬆的運動。
言月自己先撕了一塊,吃起來甜津津的。
許映白不喜歡吃這些,他口味淡,吃苦味和澀味的食物多點。
言月撕下一塊,還是下意識伸到他唇邊,“要麼?”情侶之間分享食物,下意識,也想和他體驗一下。
他張開唇,吃下那口棉花糖,同時含住了她手指。
在大街上呢。
感覺到那點濡濕時,言月的臉卻嗖的一下紅了,觸電般的抽回了手,他放了物品,抽紙巾,漂亮的青年旁若無人的,拿出紙巾,給她細細擦乾手指。
言月心跳加速,看都不敢看他。
她壓根玩不過許映白。
回了家。
許映白打電話了個電話給戚喚宇,剛掛斷,意外接到了許明川的電話。
“你媽媽回國了。”他聲音似乎都是喜悅的。
許映白聲音毫無波動,“叫她彆再去找言月。”
許明川絲毫不意外他這樣的態度,“她對小姑娘印象很好。”
“映白,事情都過去了。”許明川說,“沒必要再抓著往事不放。”
許映白沒意思和他談論這種事情,他也不記恨,純粹是不在意。
“當年言家的事情我再度確認了。”許明川了解兒子,知道他很快會掛斷電話,“確實是這樣的,當年,你給言月的信,確實都被言高詠攔截了。”
“其實,你並不希望她想起來是不是。”許明川說,“這樣,就像是中間沒有裂縫一般,你們可以重新開始。”
他性格病態,追求完美,對自己毫不容情,壓抑自己的欲望,對自己要求極為苛刻。
許明川了解許映白,許映白也是他一手教育出來的。
許映白凡事會先苛責自己,再從彆人身上找原因,對他而言,當年的事情,言高詠始終不是根本。他覺得,他自己是最大的責任人。
“你現在好好補償她就好了。”許明川說,“不必過於在意過往。”
“言月沒有媽媽,你媽媽性格很溫柔,和言月關係也好,讓她來參加你們婚禮很不錯。”許明川說,“映白,凡事你應該多考慮彆人。”
……
言月覺得這幾天日子過得很平靜,兩人像是一對普通的情侶一樣。不過許映白和她的親密,最多也隻停留在接吻,晚上依舊不睡一張床,隻是經常睡著睡著,第二天起來,發現她又在他懷裡。
這天晚上,她敲響了他書房門。
許映白正在桌邊看幾張照片。
言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她委婉地說,“哥哥,我想說,和我相處的時候,你可以不用那麼克製。”她也想對許映白好,讓他開心。
男人清俊的臉上露出了一點淺淡的笑,“不克製?”
“言月,你知道這兩次你是怎麼走掉的麼?”
她抬起大大圓圓的鹿眼,有些迷茫地看著他。這兩次,不是她趁著他不注意跑掉的麼?
他垂著烏濃的睫,溫柔地說“不克製,那你再也離不開那裡了。每天在房間裡,隻會重複一件事情。”
隻是,那樣,她會哭得很慘。
他不喜歡她哭,從小就不喜歡。
言月唇微微張著,反應過來後,臉一下紅了,心裡也亂了。
……莫非,那兩次她離開,許映白竟然都知道?
她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什麼,許映白拉過她,把正在看的那幾張照片給她看。
言月一看,愣住了。
照片上是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
竟然是何安。
不知道是誰拍下的,格外清晰,聚焦在他痛苦扭曲的臉和四肢。
言月隻是看了一眼,毛骨悚然,背上汗毛都立了起來。
“肋骨和腿骨都斷了。”許映白輕描淡寫,“還有這隻手。”
他乾淨纖長的手指點在那張血肉模糊的照片上,似是見慣了這種事情,神情絲毫沒有動容。
“不要誤會。”瞧見言月顫抖的唇,他微微一笑,“隻是他欠了賭債。”
“被那些債主收拾了而已。”
“他當年,是不是用這隻手騷擾的你?”他看著照片。
言月幾乎要握不住那張照片,甚至惶然地看著他,“你,你怎麼知道的?”
那件事情她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當時許映白應該在國外,他怎麼可能知道這種隱秘的事情?言月從背脊骨升起一股寒氣。
他看著她,淡淡說,“猜的。”
之前隻是推測,並不完全確定。言月的反應驗證了他的猜想,她情緒都寫在臉上,實在是太好看穿。
“你對他的態度很奇怪。”許映白說。
他熟悉她的每一個表情,記得言月那年麵對何安時,那種畏懼夾雜著厭惡的神情,肢體語言極為抗拒。
“剛才看到照片時,你一直在看他的左手。”
這個男人的智商和觀察力實在太可怕了……在他麵前,所有念頭仿佛都無所遁形。言月唇色蒼白,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每當她即將開始沉溺於他溫柔的假象時,許映白就會撥開皮囊,給她看真實的他。
許映白什麼也沒說,放下了照片,將她拉到自己懷裡。
“彆怕。”他溫和地說。
他不會傷害她的。
以後,也會保護她,用接下來的一輩子讓她快樂。
言月麵頰靠在他的懷裡,不知道到底是在替十七歲的她而流,還是為如今的自己而哭,不知道,到底是悲傷,是害怕,還是歡喜。
他打開了大燈,給言月用濕巾擦乾眼淚,
言月才看清楚,這間書房,留存著許映白許多許多少年時代的回憶。科普雜誌,物理書籍,用過的稿紙和試卷,然後是,他本科時,做過的研究和實驗報告,竟然都都保存著,厚厚一遝。
言月還在櫃子裡見到了一個小小的天平,旁邊擺著的是一個很精巧的磁懸浮模型。
許映白順著她視線看過去,“十幾歲時候做的。”
言月實在是忍不住問,“為什麼你不繼續你的研究?”
星空、未來、真理,原本應該是他執著追求的事物。
他說,“我不是那個仰望星空的人。”
倘若有輕鬆豐盈的下輩子,或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