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人下意識奔向光明, 又沒人不喜歡光明。
喬弋舟心臟揪緊, 門外的世界是眼鏡男眼底美好的救贖。可在他看來, 外麵的走廊卻空蕩得可怕, 遠處並沒有光亮, 幽深得仿佛沒有儘頭。
那頭顱般大小的蜘蛛無疑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八條黑色的蛛腿布滿了惡心的絨毛,被一根白色蛛絲懸吊在半空。
喬弋舟奮力將眼鏡男揪了回來,抽出腿上的小刀, 一把刺向了蜘蛛的蛛囊。
小刀沾滿綠色粘液,蜘蛛在半空掙紮,根本無處遁逃,漸漸沒了氣息。
喬弋舟大口大口的喘氣,唇色蒼白得柔弱。他卻不敢把匕首□□了, 萬一那些粘液飛濺出來, 止不得會出什麼事。
50點兌換的小刀就這麼沒了, 喬弋舟心頭暗自心焦, 早知道用得這麼快,他還不如多兌換幾把,就不愁用了!
危險解除, 新人們立馬聚到了這裡,按住了痛苦到臉色扭曲的眼鏡男。
“怎麼辦?”
喬弋舟:“快給他止血。”
楊逸站在外圍, 冷言冷語的說道:“流了這麼多, 哪裡止得住?”
眼鏡男眼底流出眼淚, 哭得鼻涕橫流, 再無一絲高傲。他語氣卑微,灰敗的眼眸裡帶著渴求:“痛,啊啊啊——我還不想死!!”
五根手指被切去了四根,眼鏡男哽咽的蜷縮在地,眼淚侵滿了臉頰,帶著強烈的求生欲。
“求你們,求求你們,讓我以後做什麼都行。”
他身體蠕動著,像是一條蟲,朝著老人們的方向挪動,希望他們可以救救自己。
又醜陋,又不堪,卻是麵臨死亡時最真實的模樣。
誰也沒有發話,畢竟是眼鏡男自己作的死。
看到這一幕,喬弋舟到底有些不忍。他是人,會膽小,會憤怒,也會因為彆人而產生同情心。
喬弋舟沉聲道:“你們誰給我一件外套。”
林鴿手忙腳亂的把外套脫了下來,喬弋舟使勁的想扯下布條來,才發現自己力氣竟然這麼小,完全拉扯不動。
真該死!
方焱見狀,連忙接過他手裡的衣服,幾下就撕開了:“剛才拉那一下脫力了吧?沒力氣就彆逞強,讓我來。”
方焱迅速給眼鏡男做了緊急處理,死死勒住他的手臂,希望能讓出血量小一些。
喬弋舟擠出方焱剛才交給他的藥膏,也管不了太多,塗在了眼鏡男手上。
這藥膏是在主區兌換的,根本無法止血,可現在又有什麼辦法呢?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可隻是這樣,傷口卻根本無法處理,他們沒有止血的繃帶和消炎止痛的藥物。
眼鏡男這個樣子,會不會被活活痛死?
方焱皺緊了眉頭,正在思索著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喬弋舟開了口:“還記得神父說了什麼嗎?讓我們在晚飯前玩玩遊戲。”
方焱點了點頭,的確有這回事。
喬弋舟:“玩完遊戲,神父應該還會出現,我們或許可以朝他要藥物跟繃帶。”
楊逸說著風涼話:“他不殺我們就算好的了,怎麼會給我們這些!”
此言一出,眼鏡男臉色更加蒼白,仿佛自己已經被死神抓住了腳,已經一半都踏進地獄。
他嚎哭著:“我一定會有用的,我可以幫你們的……”
眼鏡男看得清清楚楚,在所有人沉默的時候,唯有喬弋舟朝他伸出了手。
他哽咽了起來,想起自己在教堂鐵門時的表現,恨不得打自己一頓。他嫌惡過喬弋舟的‘善良’,覺得在遊戲裡不利於生存,而如今卻偏偏是這‘善良’救了他一命。
他錯了,他真的錯了……
眼鏡男眼眶濕潤,淚水打濕了睫毛,隻感受到了無窮的悔恨。
尤其是……喬弋舟剛剛的舉動,和楊逸的話,形成這樣鮮明的對比,重重的砸在了眼鏡男的心頭。
喬弋舟:“怎麼樣?要玩嗎?”
新人們都不想,瑟縮著身體。他們已經看清了局勢,這個教堂暗藏危機,走錯一步都是死。
他們不想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鏡男胸口起伏,呼吸淩亂了起來,仿佛被衝到沙灘上,那瀕臨死亡的魚。
喬弋舟越發心焦:“快做決定吧,玩的話還有逃出去的可能,不玩的話怕是要一直關在這個地方。神父說的晚餐,怕是永遠不會到來了。”
“永遠關在這個地方……?”
喬弋舟:“你們想活活被餓死嗎?到最後,有可能要互相殘殺,吃對方的血肉。”
眾人被這話嚇得發抖,楊逸立刻反駁:“我們怎麼可能這麼做!”
然而誰也沒有附和他。
所有人都知道,喬弋舟說的話極大可能會發生。
喬弋舟眉頭緊皺,冷眼朝楊逸掃去。
楊逸嘟囔了句:“看什麼看,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此時此刻,喬弋舟當真被楊逸惡心到了。
雖然不知道原身和楊逸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楊逸要這麼針對他。但這是逃生遊戲,該考慮大局!
喬弋舟絕對是玩的那一派,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黑貓靜靜來到喬弋舟的腳邊,仿佛是認同了他的話。
喬弋舟心底煩悶,總覺得這群新人隻想安於現狀。
在瞧見黑貓矜貴優雅的朝他走來時,那股鬱悶像是被衝淡了不少。
喬弋舟低眉淺笑,輕柔的說:“沒想到你還是第一個認同我的。”
這一個笑容萬般繾綣,好似冰川融化,變成靡靡春日。又因他此刻的打扮,弱氣而靡豔,那冰冷的感覺瞬間便滾燙了起來。
黑貓足足三秒,才猛然瞥開了貓頭。
“……”為什麼又多看了三秒?
有了黑貓的安慰,喬弋舟打算再嘗試勸說一把:“快做決定,沒時間了!!”
新人裡的漫畫家鄭關發表了看法:“……就算不玩遊戲我們現在也是安全的,再說了,眼鏡是自己作的。”
喬弋舟:“是!是他自己作的,你們也可以不管他。但他都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了,就算不是為了他,也是為了我們自己啊!”
喬弋舟原本隻是順帶提了眼鏡男,說的也是實話,想要拚一把。
然而他平日在老人們眼裡的‘善良buff’加得太重,沒想到自己的話,在老人心中到底留下了多大的觸動,老人看他的眼神越發柔和。
方焱心裡的觸動最大,因為他在上一個世界被喬弋舟救過。
恐懼會讓人變成惡魔,就像上個遊戲的王強那樣,誰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會崩潰。
以前E隊有個老人在死之前,曾對方焱說,在逃生遊戲裡,最最吸引人的,永遠是人性和善良。
擁有這兩點的,誰也逃不過,尤其是對那種經曆過無數遊戲的大佬而言。
方焱那時不屑一顧,覺得這樣的人都是傻逼。
可真的碰到了,才驚覺這東西多麼難能可貴,永遠不用擔心這樣的人會背叛,也永遠不用擔心這樣的人會發狂黑化。
安心感,在不穩定的世界格外重要。
說著這種話的喬弋舟,好像在閃著光。
喬弋舟被這眼神看得頭皮發麻:“大家這是怎麼了?”
老人們輕咳了聲,紛紛收回了露骨的眼神。
方焱走過來狠狠揉他的頭發,喉頭哽咽:“你這個傻瓜。”
喬弋舟:“……”
一邊罵我一邊揉我,乾嘛呢?
長發被揉得發亂,方焱力氣太大,頭也跟著搖晃。喬弋舟頭暈眼花,低著頭時還發現黑貓那總是高高在上審視的眼神也變得三分柔和。
喬弋舟:“……”
好像被所有人當孩子寵了的那種感覺。
方焱在權衡之下,隨即做出了選擇:“玩遊戲吧。”
此言一出,幾乎大半新人都哀嚎了起來。
楊逸:“我可不可以不玩?隻看著你們不行嗎?”
林鴿:“好心提醒一句,你可以不玩,但我們不能保證你會不會出事。”
楊逸憤恨的看了他一眼,他記仇,還沒忘記剛才林鴿打了他一頓。
楊逸低低的說:“我知道了。”
隊伍所有人聚集到了小桌前,上麵擺著一副古怪的撲克牌,方焱著規則:“這副牌帶著神奇的魔力,一旦開始玩,就一定得玩到最後,否則將有不幸降臨。”
楊逸:“撲克牌會有什麼不幸?”
眾人齊刷刷看向他:“你不插嘴要死啊,聽隊長讀完!”
方焱繼續著:“撲克牌分十張黑色牌,十張紅色牌,十張花色牌。拿到黑色牌的玩家,請割下自己的肉;拿到紅色牌的玩家,請放出自己的鮮血;拿到花色牌的玩家,請您呼吸。”
楊逸頓時毛骨悚然:“什麼割肉,什麼放血!這個遊戲是想讓我們死!”
方焱眉頭緊皺:“閉嘴。”
林鴿無可奈何的捂住了他的嘴,真是吵吵鬨鬨的,跟個麻雀似的。
喬弋舟:“重點不在這個地方,而是花色牌上。”
方焱問:“請您呼吸?難道在沒拿到花色牌前,就必須得憋氣嗎?”
喬弋舟沉思:“應該是的。”
眾人沉默了,這個遊戲簡直變-態!處處都是危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