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以銀白色為主色調的空曠房間裡隻有二人。
隻有坐在床上吃著蟲子的“我”以及站在“我”麵前手上拿著一堆文件的, 身材有些胖胖的中年男人——對方是突然打破“我”休息時間的不速之客。
那個中年男子戴著一副黑框墨鏡,額頭上有著一大塊令“我”深感驚奇的縫合線。
按理來說,他應該時刻感受著痛苦。
但奇怪的是, 醫生的表情很平靜,他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在經受任何痛苦的意思, 然而他表情格外平靜。事實似乎與“我”預料的完全相反。
他的手腕上戴著像是手銬似的拷環,身上穿著的紅色大褂似乎是醫療製服, 他自稱是一名醫生。
不過稱他為法醫或許更加嚴謹。
“針對BT的新型武器還在研發當中……你現在使用的那些血液手榴彈感覺如何?”麵露微笑的紅色大褂醫生看著我說道。
“[監視者]和[狩獵者]這類的小型BT可以很輕易就被那些武器解決,但是大型的[追捕者]……好吧,你應該也看到了結果,與它單挑失敗了的我經曆了一趟很不錯的冥灘短途旅行。”
回答完對方的問題之後,“我”從床上起身, 走到了旁邊的桌子前, 伸出手指撫摸著桌子上麵以嚴格順序擺放著的各類型手榴彈。這是我從醫生那裡得到的相關技術所製作而出的武器。
準確來說是從醫生背後的勢力那裡得到的支持。
我和這位醫生並不是屬於同一個組織的成員, 雖然彼此所在的組織在某些方麵有所合作,但是兩者始終並不是一個組織。
“虛空噬滅……那這片大地上估計又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洞吧?”聽了我的話後,麵具悲色的醫生翻看起了手中的那堆文件。
“我”能看出來,他在為因我而產生的虛空噬滅在扼腕歎息。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穿著紅色大褂的醫生突然又看向了“我”,似乎是因為我身上有著什麼東西值得他投去關注的目光。
“說起冥灘, 我記得你是芙拉吉爾速運唯一的遣返者對吧?”他對冥灘和遣返者這二者的存在非常感興趣,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
“怎麼了嗎?好吧, 可能是我太過於唐突了。”
“不,不是這個問題……”
“那是什麼?”
“我隻是單純很好奇,明明布吉裡斯速運也有一位既是杜姆斯能力者又是遣返者的成員,聽說那位遣返者還是那位美國前總統的養子……我應該沒有記錯對吧?”
麵對醫生的困惑,“我”隻是搖了搖頭後繼續說著藏在我心底想要說出的話。
醫生隸屬於國家的官方組織, 而布吉裡斯速運正是醫生所在的組織名字。這家公司非常特殊,它不僅擁有極為正式的官方背景,甚至連現任的UCA總統都是這家公司的創始人。
“USA雖然沒了,但是UCA還在。”
視線偏移的醫生並不讚同我的話。他對UCA的認可程度與我對UCA的態度完全相反,它們就像是黑白二色那般涇渭分明。
“既然身邊就有合適的研究對象,你為什麼還要向芙拉吉爾速運尋求我的資料呢?是那位遣返者從布吉裡斯速運離開了嗎?”
看著麵露難色的醫生,“我”的嘴角揚起了微妙的弧度。
“聽說那位遣返者被懷疑製造了虛空噬滅所以被迫離開了布吉裡斯,隻有遣返者可以從那種程度的爆炸中回到生者世界——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被“我”說中真相的醫生咬著牙陷入了短暫的沉思當中,那位遣返者的事情令醫生有所顧慮,以至於他不敢隨意反駁“我”。
“消息靈通的我聽到了另一個傳言,造成虛空噬滅的人並不是那位偉大的派送員,而是其他人的自殺,我說得對嗎?”
我看著冷汗不斷從縫合線位置上流下的醫生並沒有因他落入下風而感到滿足,心情依然不爽的“我”提高了聲音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親愛的亡人(Deadman)先生。”
2
看著躺在床上沉浸在睡夢中的黑發青年,安卡總覺得非常莫名其妙,因為他真的沒想到居然在對方的夢話裡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我親愛的亡人(Deadman)先生。”
熟睡中的傑森突然露出了微笑,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
聽到這句話的安卡嚇了一跳,他差點驚掉被了下巴,安卡甚至覺得自己剛才的嘴巴張開的大小可以吃掉一頭巨型鯨魚。
好吧,這完全是誇張的說法。
但如果傑森現在醒著的話,安卡願意和他開這個玩笑。
不過由於沒有可以開玩笑的對象,想了一下後的安卡收起了嬉皮笑臉開始思考起了剛才發生的事。睡夢中的傑森突然說出了亡人的名字,按理來說這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安卡清楚地記得一件事,那就是他從來沒有跟傑森提起過亡人這家夥,所以傑森根本不可能夢到亡人這個他既沒有見過、也未曾聽說過的陌生人。
非常奇怪,太奇怪了。
明明自己就是一個可以反複死亡複活的奇妙存在,但是安卡還是忍不住開口吐槽他剛才遇到的事情。
“這一點都不科學啊,bb他現在總不可能是在我的夢裡玩第一人稱的快遞模擬器遊戲吧?!”安卡破罐子破摔似的想象了一下傑森認真送快遞的樣子。
“噗嗤。”令許多恐怖分子威風喪膽的紅頭罩去送快遞——畫麵太美,實在是難以想象。
“送快遞應該也不算是噩夢吧……如果遇到BT的話就當我沒說。”
安卡並不了解以前的傑森,他也不知道傑森會不會每晚都會做夢,但是他知道死而複生的傑森時常會做一些噩夢——大晚上無所事事的他會過來給陷入噩夢的複生者唱歌。
不過那些噩夢都與傑森本人或者是他的家人相關,安卡隻能聽到一些傑森對他家人們的“禮貌”發言,它們與安卡不僅關係不大甚至毫不相乾。
在傑森白天醒著的時候,安卡甚至都能聽到那些話,都是一些“臭老頭”“老蝙蝠”之類的“禮貌”發言。
隻有今天這一次,這也是第一次,安卡從傑森的夢話中聽到了與以往有所不同的東西。
“Oh,shit!”
安卡忍不住說出一些禮貌發言。
——亡人。
一想起傑森夢話中出現的亡人,安卡的心裡就長出了不安的種子,這種負麵情緒來源並非由於亡人這個人,而是他夢到了亡人這件事本身。
它對安卡而言是一個非常不妙的預兆。
因為安卡是杜姆斯能力者,但是傑森則不會擁有這種隻存在於UCA時代的特殊體質——杜姆斯能力者是天災降臨後才出現的超能力者。
有些科學家願意將擁有這種體質的人類稱之為進化的新人類,因為他們仿佛是天生為了適應未來那種艱難的環境而誕生的特彆存在。
等級越高的杜姆斯能力者在未來的生存難度會更低。如魚得水用來比喻他們非常貼切。
“如果杜姆斯能力者與BB連接的程度夠高,那麼雙方就會做與對方記憶有關的夢,甚至有一定的幾率夢到被對方遺忘在記憶更深處的遙遠過去。”
——杜姆斯能力者們都知道這個傳言。
不過這也隻是傳言罷了,安卡身為高等級的杜姆斯能力者並不需要與BB進行連接,所以他並不清楚這到底是謠言還是事實。而與傑森的連接也隻是湊巧罷了。
畢竟被一個傻逼養的鯨魚拽走然後炸到了彆人的冥灘上什麼的,從什麼角度上來說都是一個奇葩的經曆。一想起由某個馬戲團小醜養著的巨大鯨魚,安卡的臉色就非常不善。
“傻逼,傻逼,傻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言自語的安卡莫名其妙的突然笑了起來。
然而那種程度的愉悅並不會延續太長時間,因為安卡發現了其他更有意思的事情,不過那件事並不值得他大笑出聲,所以他很快就停止了這個動作。
安卡在今天、就在剛剛的那短短的瞬間確認了杜姆斯能力者們之間的流傳的故事的真實性。
令人惋惜的是,那並不是什麼好事。
傑森並不具有BB們的能力。
除非傑森他現在是——
一想到不久之後可能發生的恐怖事情,安卡就忍不住想把自己的腦子打爆然後換個聰明的新腦子。雖然聽起來有些對不起他的現在腦子,但是安卡覺得至少新腦子絕對會比他腦殼裡現在的這團漿糊好用。
“bb醒著的話絕對會批評我的,J先生的話或許會鼓掌大笑?……好吧,現在並沒有人願意聽我開玩笑,自娛自樂確實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趣的事情。”
雖然真的很想開玩笑,但是安卡最後還是放棄了繼續說玩笑的打算,畢竟任何一個好笑的笑話都需要聽得懂的觀眾來聽,否則它就是一件比垃圾桶裡的垃圾還要更加廢物的無價值之物。
更何況他現在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處理一下。
察覺到什麼的安卡低下頭看向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手上隱約發紅的皮膚,以及拷環藍色顯示屏上不斷閃爍著的橙黃色光芒,這些奇妙現象的出現正提示著安卡一件事——
他有新的工作出現了。
那些工作甚至還是該死的限時任務。
“杜姆斯的天賦……這確實是不祥的預兆。”
抬起頭看了一眼傑森確認他還在睡夢中之後,表情變得稍微好了一些的安卡歎了一口氣後就原地消失了。
他利用冥灘進行了一次空間移動。
3
銀白色的私人房間裡,亡人與年輕遣返者的交談還遠遠沒有結束,即使不久前的一段有關某位遣返者的交談並不愉快,但他們的談話並沒有因此而徹底結束。
他們還需要繼續談下去,即使他們有一方對另一方抱有敵意,這次的交談也不會輕易結束。
——眾所周知,信息的及時交換共享是一個好習慣。
“據我所知,你的杜姆斯等級不足以支持你看到BT的蹤影。”
“我們布吉裡斯可以為你提供一個BB……相信你們的連接會幫你遠離那些BT,而不是被它們拖走然後在戶外炸出一個巨大的坑洞——”
感受著對方敵意的亡人並沒有因此退縮,他依然還是對這名黑發藍眼的年輕遣返者提出了意見。
即使對方的眼神看起來隨時想殺了他。
“即使遣返者可以從冥灘的焦油湖裡再次複活回到人世,但我相信那個過程也會讓你產生任何喜悅的情緒……”
“你的說話方式會讓我覺得我是一個精神變態,雖然大家都知道杜姆斯能力者的精神狀態或多或少都有點問題……”亡人的話讓黑發藍眼的青年麵露嫌棄之色。
盯著亡人眼睛的青年扭了扭脖子。
在確認脖子發出了“哢嚓”的聲音之後他才將脖子推回了原來的位置。
“——但我也不希望被人當麵這麼說,這隻會讓我覺得那個人很不知趣。”
“哦,對不起。因為我對死亡真的很感興趣,畢竟我之前是一名法醫——而且我的代號是亡人(Deadman)。”亡人理了理衣服後立刻微微低了低頭表示了歉意。
亡人也就是死者。
穿著醫生製服的男人看起來明明就是一個活人,但他卻用著亡人作為自己的代號,這聽起來實在是過於諷刺。
而更加諷刺的是BT的本質,名為BT的存在是困在生者世界裡由死者靈魂化成的怪物,這些徘徊於生者世界的亡靈對生物(生者)具有強烈的攻擊性。
它們渴望著與生者擁抱。
就如同擱淺在沙灘的鯨魚渴望回到海洋。
雖然它們欲望非常純粹,但是被它們所擁抱的代價是生者無法承擔的——死亡,死亡,以及更多的死亡。
而在一般情況下,人類無法用肉眼去觀測BT的存在,但是與BB連接的人可以獲得感知BT的能力,通過感知能力來預測BT的位置可以躲避有些時候他們甚至可以清楚看到BT的身體姿態。
“過多的生者死亡會造成人類這個物種的滅絕。”擁有亡人代號的男人表情嚴肅。
即使自身代號的含義非常諷刺,但他依然對人類的未來充滿擔憂。
“所以你願意接受由布吉裡斯速運提供的BB嗎?”
“我的杜姆斯等級是芙拉吉爾告訴你的嗎?”隸屬於芙拉吉爾速運的遣返者安卡……處於夢裡安卡視角的傑森選擇了當事人絕對會給出的回答。
這種情況下,這個崽種果然是會用反問句進行回答啊。可以感受到記憶主人的觸動傑森在心中感歎道。
“芙拉吉爾女士有些擔心你的情況,畢竟你是由她養大的孩子。”身為提問者的亡人點了點頭。
“我覺得比起擔心我,她還不如擔心一下自己——僅僅隻有三四級的她多次使用冥灘進行空間移動可是很耗費體力的。”
記憶的主人並沒有給出願意接受亡人贈予的態度,他選擇了用答非所問的方式拒絕了對方。
傑森可以感受來自記憶主人心中如同夏日烈陽般毒辣的怒火,他甚至還感覺到了怒火之下藏著的悲哀之情。
安卡並不願意BB進行連接。
但是他對BB的態度則是喜愛與憐憫的。
“你們不覺得這是違反了法律的嗎?令人民尊敬的斯特蘭德總統知道這件事嗎?我如果拒絕你的建議,你會立刻從中央節點城跑過來揍我一頓嗎?”
帶有怒火的質問三連並沒有使亡人退縮,他依然還是對著三個問句給出了三個回答。
“BB們沒有出生。”
“斯特蘭德總統早就躺進了ICU的病床上了,她的女兒薩曼莎·亞美莉嘉·斯特蘭德作為UCA的代表應該已經來過你所在的中部結點城了吧?你的反應已經告訴了我事實。”
黑發藍眼的青年臉色陰沉,因為那位總統的女兒確實已經來過中部結點城了,即使他並沒有與對方直接見過麵,但是他從其他人那裡聽說了這件事。
“……至於從中央結點城來到中部結點城過來揍你一頓,我完全無法辦不到。”
亡人在回答第三個問題的時候閉上了眼睛。他在承認自己的無能。
“你既然辦不到的話,就記得在心裡給那些為UCA重建做出巨大貢獻的BB們多留點尊重吧——哦對了,儘職儘責的快遞員們也需要你們提供武器以及用來跋山涉水的各類裝備。”
一口氣對亡人說完一堆話後,黑發藍眼的青年抬起了原本放在了手榴彈上的右手,左手伸出手指在對方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迅速切斷了由拷環運行著通訊程序。
“我……”
沒能來得及說完其他話的亡人在青年的動作之下直接消失在了他的眼前,這並非是空間移動,而是遠程通訊程序的切斷,在這空曠的房間之內的活人從始至終就隻有青年一人。
“用虛擬影像見麵一點意思都沒有,下次我會去中央結點城見你的,希望你到時候彆跑路啊——亡人。”
“叮”的一聲,手腕上的拷環顯示屏上彈出了郵件的通知,聽到消息提示音的年輕人低下頭確認了一下郵件的內容。
“看來又有新的工作了……”
放鬆似的隨意拍了拍手之後,傑森就通過空間移動離開了這間明明有人住著但並沒有太多生活氣息的私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