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這位道友你從哪裡來的?”
被人問及來處,年輕人一抖袖子,身上的流金錦袍上有華光閃爍。
“我姓冷,從滄瀾界來。”
兩脈食修鬥菜,從來分“單挑”和“群毆”共三輪。
所謂“單挑”,就是掛出刀工、調味、火候三大項,下麵還各有小項,每個小項的具體要求都極高,要求兩脈各出一人挑戰,挑戰過了便計一分。
所謂“群毆”,分兩種,一種是兩脈各出二十個食修各自做同一道菜,一百位食客嘗一道,便給一道評價“好吃”或者“不好吃”,以累計獲得“好吃”更多的一脈為勝。
另一種則是兩邊各出三個廚子,六人攜手完成一場千人筵席,以每人在其中的各自表現和所做菜肴的好吃程度來計輸贏——這輪比試也是所有食客們最喜歡的。
比賽一開始,味館派出的一名弟子便在“片刀法”的挑戰中以無可比擬的迅捷將寸大的豆腐片成了足足一千片,每一片都攤在台上,輕薄如無物。
台下,聽著周圍歡呼聲不絕,心彤轉頭看著駱秋娘,挑眉說:“你們味館現在連劍峰的劍修都不放過了?”
“哎呀,天下人人皆可當廚子,他想學,我們就收了,天經地義啊。”
駱秋娘笑吟吟地回答道。
至於用千玄劍法什麼的來切菜,她不過是個廚子,不懂的。
心彤笑笑不說話,又過片刻,調味比賽的“鮮”小項裡,不祭一脈的修士江河湖將百斤鮮魚壓成了小小一碗汁水,隻一滴滴在舌尖,就仿佛整個人都被無數從天而降的魚打在了頭頂,至鮮之味在舌尖跳躍,一股清爽之氣直衝腦門。
這次,輪到駱秋娘看心彤了。
“聽聞玄泱界有一妙法叫凝水絕冰法,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過……此法用來做菜,你們也真是想人之不敢想。”
心彤微笑回敬道:“修為不得進展,隻能研究些取巧的小法子,見笑見笑。”
一旁的劉迷默默抖掉了身上的一層雞皮疙瘩,全是被這笑來笑去的二人給驚出來的。
台上熱鬨,台下也熱鬨,一整日過去,精彩迭出的“單挑”賽還沒進行完。
晚飯時間,味館與不祭的食修們勠力同心,為所有所有來臨照的食客提供了熱騰騰的美味佳肴,倒是讓整座城比白日裡更熱鬨了十分。
觥籌交錯,笑語歡顏,有孩子舉著碗喊著“撈丸子”奔跑而過。
這是屬於無爭界和臨照的熱鬨和快樂,因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從很多年前,那個在這裡支起一口鍋賣丸子的人身上開始的。
可她自己的歡悅喜樂呢?
還剩多少?
在暗處,有人不禁發出歎息。
第二日,比賽照舊,兩脈食修各顯神通,案台上、鍋灶邊他們鬥得天昏地暗。
單說基本功,味館食修是遠勝不祭食修的,食修之道在無爭界生根發芽,很多人何時開始修真也就何時開始學做菜,為了祛除飯食中的煞氣,所有被承認的味館食修都要練出調鼎手。
隻這一招,就是日複一日的孤獨苦練。
也正因更多的付出與堅持,讓他們更沉更穩,穩穩地拿下了各項基本功挑戰的總勝。
第二輪的比賽,更占優勢的就是不祭一脈了。
味館的食修們深紮在無爭界,是他們的優勢,有時也是他們的劣勢,眼界受限是味館食修們普遍存在的問題,在巧思求變和兼收並蓄方麵,他們不如不祭一脈。
同樣的酸甜苦辣,不祭食修做出來未必比味館食修更好吃,可他們懂得如何求“奇”,讓人新奇,讓人驚奇,讓人,忘不掉。
同樣是用玉和牛與酸果子做酸湯牛肉,不祭一脈便有人把鹵好的牛肉裡塞填在了酸果子裡然後上鍋蒸製,食客們以唇齒咬開酸果子,才會發現酸果子早被震碎成了湯汁被包裹在了薄薄的果皮裡麵,湯汁裡又混滿了牛肉店鮮香……
第二輪比試,不祭一脈險勝。
第三輪比試開始的時候,也正是這場比試的第四日。
小水領著味館的二十名食修站在菜案前,右手後邊站著的是荊哥。
“我做湯羹,你掌麵點,彆隻圖快,要小心細微處。”小水對荊哥囑咐道。
荊哥活動了一下肩膀,語氣輕快道:
“我做事兒,你放心吧。”
看他仿佛要去打仗的樣子,小水不是很放心,小水還想囉嗦三千字,正在此時,比試開始的鑼聲響起了。
小水的臉色一沉,手中已經抓起了一隻大蝦,他要做的湯叫八珍海鮮膾。
一旁的荊哥則是抄起了一根沉水鐵棒,向麵前的豬肉狠狠地砸了上去。
沉沉的悶響卻被困在了肉裡。
……
遠島,界門處一陣光暈蕩漾,一群人依次從其中穿過,站在了無爭界的土地上。
“這無爭界遠島據說挺熱鬨,怎麼一個人都沒有?”一個修士看著麵前的冷清,語氣很是輕蔑,轉眼看見了大門緊閉的味館,他又說道:
“那便是宋邪魔所創的邪教?”
說話間,他手中一道青光射出,便是要將那味館毀掉,虛空中卻出現一隻勁瘦的黑手將那青光給收攏了起來。
“各位道友,想要來無爭界看熱鬨,渡海直往臨照便是。”
女子的聲音響若洪鐘卻不見其人,強勢態度也已經展露無遺。
玄泱來的修士紛紛拿起法器,最先出手的還要說什麼,卻聽身後有人說道:
“罷了,我們為道統而來,不要再生事端。”
一群人紛紛讓開,讓一名老者緩步走到了前麵。
在老者身後,金碧輝很想仔細看看宋師出身之地,到底還是忍住了。
玄泱界一群人離開之後,長生久長老風不喜才現身在界門之前,宋丸子之前讓呦傳訊給她,就是請她來護衛遠島,一防止玄泱界的修士們一來無爭界就發瘋,二是……
腰間的禁魔鈴脆聲陣陣,風不喜抬起頭,就看見了一黑一紅兩道人影往自己所在之地飛馳而來。
“師伯,宿道友。”
“每次聽見你們叫我一聲道友,我便覺得壽命短了十年。”紅衣修士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客氣,他堂堂魔尊,才不要跟長生久的修士當什麼道友。
風不喜這些年在各界走南闖北經事愈多,應對越發得體,隻說:
“當日雲淵一戰,宿道友亦有為無爭界舍生之心,之後也再未害一人,還竭力為鎖禁魔氣奔波,隻此些,便足以讓在下稱一聲道友。”
“未再害一人?我害人沒害人,你們長生久的窮酸又怎麼知道?”
風不喜沒有回答,隻是轉眼看向了在一旁笑嗬嗬的江萬樓,拱手行禮,再喚一聲“師伯”。
卻又好像已經把宿千行的質問一並回答了——有江萬樓跟著,他宿千行哪裡有作惡殺人的機會?
江萬樓左看看右看看,看見空蕩蕩的味館,他仿佛有些氣悶,手掌展開,一股黑色的魔氣噴湧而出,卻不是往味館,而是往界門處去的。
界門暢通靠的是靈氣支撐,要是魔氣過濃,為了防止魔氣逸散到他處,界門便會關閉。
果然,在深重魔氣的包圍之下,界門漸漸暗淡了下來。
“界門關了,遠島上留你一人守著就夠了。”
宿千行拍拍江萬樓的肩膀:“我們去臨照城。”
說話間,兩人又並肩飛了出去。
不隻是他們,看見海中的巨浪飛起,風不喜便知道是海皇藺伶也已經帶人往臨照去了。
鬥菜比賽進行的如火如荼,台上的兩脈食修各儘其能,很快便有濃香之氣彌散於整座城中。
蒸炸煮炒、涮溜燜燉……這邊是綠葉裡點紅花,那邊是蒼鬆下配白鶴,食修一脈總有人說無用,不能征討殺伐,不能變天材地寶。
沒錯,食修本就是將世間萬物攝入一鍋,令其色香味俱全,令其成了人舌尖上的半生珍藏,以五味動至情。
可這就是無用麼?
世間道有千萬條,總該有幾條告訴人們世間到底有多好。
不然,長生有何用,這世間又如何值得一爭呢?
夕陽西下,鼓聲奏響,飯菜齊備,隻差開席。
臨照城外,原本一身黑衣的女子又換上了紅衣,大袖張開,她如一道絢麗雲霞招搖於臨照之上。
“若沒記錯,我才是此界食修道統之主,你們比來比去,除了我,誰又能做這個評判?”
作者有話要說: 宋丸子:徒孫們做好飯了,我也換好衣服了,開吃開吃!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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