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2 / 2)

醒覺 俞覽 12503 字 10個月前

她沒明說,但周顯聽出來了。

他說:“我理解。”

她一點也不意外他會這麼說,更是沒有一絲尷尬,她朝他笑了笑,無比真誠地說:“謝謝你的諒解。”

他不由得開玩笑:“要不是短時間內你跟我說了兩次謝謝諒解,我都不知道原來我這麼善解人意嗎?”

他有意打破兩人現今不上不下的處境。

可在季煙聽來,額,她著實懵了。

周顯話題又是一轉:“不過我確實需要你的幫助。”

這聊天讓她跟坐過山車一樣,季煙緩了一下,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微微輕鬆:“這好說,朋友就是相互幫忙,之前都是你一直幫我,我還想著什麼時候能禮尚往來一次。”

禮尚往來。

這是把兩人的關係劃分得清清楚楚的,讓他再無前進一步的理由。看來,比起進一步認識,她更多的隻是,想和自己做簡單的朋友。

周顯在心裡歎了口氣,有那麼一瞬,他是充滿遺憾的。

從小到大,他一路都是順風順水的,這還是他第一回被女人拒絕,有種說不清的落敗感,但一時又覺得新鮮。

季煙不知道他想了那麼多。

隻是覺得把話說開了,以後相處才不會尷尬。

而且,多個朋友多條路,周顯以前是在國外投行工作,現在他回國內,雖然暫時還隻是在高校幫忙代課,但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以後說不定還有來往。

提前打好關係總沒錯。

兩人心思各異,又走了一段路,他們打算回去。

由於季煙喝了酒,周顯也喝了一點,都不宜開車,周顯叫了個代駕,說:“有點晚了,是我把你約出來,我送你回去。”

季煙忙說:“不用了,待會你還要再回來,一來一回的,浪費時間,而且你明早還有課。”

周顯想她竟然記得自己明早有課,麵上不顯山露水,嘴裡說的卻是:“你剛才還說了我們是朋友,朋友相送,不算浪費時間。”

他們這行平時少不了玩文字遊戲,比如一份招股說明書,在披露企業風險時,該用什麼詞彙,該怎麼表達,才能最好地做到“既負責任地披露風險又不讓大眾望而卻步”,是很有講究的。

然而今晚在周顯麵前,她突然發現,兩廂對比之下,還是周顯技高一籌。

話已至此,再拒絕,倒成了她的不是,季煙說:“那就麻煩你走一趟了。”

周顯說:“晚上女士單獨歸家不安全,我送你到家樓下,也放心些。”

這話格外熟悉,季煙坐在車裡,望著窗外,夜晚下的燈景散發著一股特有的幽靜。

突然的,她總算記起了那股熟悉感來自哪裡。

那天在慕尼黑的餐廳,室外漫天白雪,溫暖的餐廳裡,王雋按住她的手,和她說,沒有女士買單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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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進小區的地下停車場,代駕泊好車離開,季煙和周顯搭乘電梯上了一樓,走出一樓大門門口,季煙說:“我給你叫車。”

周顯說:“不用,這邊打車很方便,我出去外麵等。”

附近就是金融街,好幾座大廈尚在燈火通明中,一片繁華忙碌模樣,交通確實相對便利,季煙也不多堅持,再一次說:“今晚謝謝你送我回來。”

周顯搖搖頭:“接下來我還要麻煩你。”

“什麼時候需要我你隨時說,我最近應該不怎麼忙。”

“應該是在中秋節的時候。”

季煙想了下,問:“你家是在?”

“臨城,”他說,“老人家比較看重那天,到時有需要還麻煩你。”

送周顯出了小區,季煙慢慢地往回走,剛走到大樓門口,手機響了,她拿起來一看,是季硯書來電。

母親這個時候打來……

猶豫數秒,她接起。

“媽,怎麼了?”

“小煙,你弟弟都和我說了,和人家相處得怎麼樣?”

就知道是過來問這個的,季煙歎了聲氣,一邊走進電梯,一邊說:“還可以。”

季煙笑了,樂嗬嗬的:“那就是有希望結婚咯?”

“媽!就不能是朋友往來嗎?”

“什麼叫朋友往來?”

季煙咬咬唇,閉上眼,視死如歸:“就是適合做朋友的意思,沒您想的那層意思。”

“季煙!”一聽這話,季硯書立刻拔高聲音,怒道,“過年給你看了那麼多個你不要,你弟弟給你介紹的你也不要,你跟我說道說道,你想要什麼?”

季煙瞬間偃旗息鼓,恰好,此時,電梯門開。

她往外走,用肩膀夾住手機,一邊找鑰匙,一邊試圖平息母親的怒火:“媽,真不急,我才幾歲。”

“你不急,我急,你是覺得你年輕,你的身體,你所處的社會,以及你的工作,都不會覺得你年輕。”

鑰匙找到了,季煙用小臂掛著包,左手拿著手機附在耳邊,右手開門。

季硯書的聲音嘣嘣地從聽筒傳出來:“你結婚後你要生孩子吧?生一個就好了,你要恢複,你要參與孩子的成長,你不要跟我說什麼請保姆,保姆可以請,可你總不能什麼都交給保姆,那你好好算算,扣去陪孩子的時間,你還有多少時間工作?還有你彆忘了,你這個職業注定你是吃虧的一方。”

季煙閉了閉眼,拔出鑰匙,推開門,說:“我都懂,我明白。”

“那你到底看不上他們什麼?”

“沒有看不上。”

季煙把包扔在玄關的櫃子上,踢掉鞋,點開免提,放在桌上,倒了杯水。

季硯書那邊安靜了一會,下一秒,季煙又聽到母親問:“是不是因為那個WJ?你是不是還惦記著他?”

季煙拿水杯的手一緊,下意識反駁:“我沒有。”

“你還說沒有?我才說了WJ,還沒指名道姓呢,你就這麼激動?

季煙歎氣,很真誠地說:“我沒激動,而且您壓根就不知道他的名字,怎麼指名道姓?”

“好啊你個季煙,果然是那個男人,他就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對吧,我就知道,虧得當初我反複暗示你,你藏得滴水不漏的。”季硯書氣得不行,“難怪你這次過年回來情緒那麼低迷,甚至大年初二你對那通電話避而不談,是不是他給你打的?你如實跟我說,他到底是誰,你們公司的?你們到底什麼關係?你們現在又走到哪一步了?”

問題接二連三地從話筒傳出來,季煙無不感慨,季硯書不愧是季硯書,揪問題永遠問在點子上。

季煙喝掉半杯水,走到落地窗,盤腿坐在地毯上,“媽,你一下子問這麼多我怎麼答?”

“你……你要氣死我你。”

“不敢。”低低弱弱的一句。

“你有什麼不敢的?季煙,你不要以為我不懂你,你是我一手撫養長大的。你在想什麼,我一清二楚,我隻是不想說。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你突然為什麼買那套房子嗎?你那套說辭騙騙你爸就算了。”

季煙啞口無言。

季硯書大概也是說累了,聲音降低了許多:“小煙,我和你爸爸一直認為小孩有自己的生長空間,所以我們一直給你們姐弟倆力所能及的自由。但你不要覺得,我們就對你們一無所知。”

“我知道,以前是我任性了。”

“不,小煙你不任性,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不管是讀書還是工作,你一直知道自己的方向,我和你爸也對你很放心。你有時候隻是……”

季硯書頓住。

季煙沉默。

良久,季硯書說:“小煙,我之前讓你勇敢追求,是想讓你明白,這個人不行,咱就換一個,可你現在是什麼,你是陷進死胡同了,你是在跟自己過不去,你的學業與工作你可以規劃得很乾脆,為什麼唯獨在感情這件事犯軸,那個人對你而言就那麼重要嗎?你非要他不可?”

母親說她是陷進死胡同了,跟自己過不去,不願自己走出來。

通話結束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季煙坐在落地窗前,反複思考,是這樣嗎?

她仔細分析後,倒是覺得母親最後那句話說得一針見血。

有一段時間,王雋對她而言屬實重要,她確實也非他不可。

而且,是她惦記他在先,更重要的是那兩年,王雋沒有任何對不起她,哪怕到了最後,他還是留給了她情麵,尊重她所有的選擇。

他唯獨令她不如意的,就是沒有選擇她。

說到底,不甘心的人是她,不舍得的也是她。

可那個人不在乎,她的不甘和不舍也就隻剩蒼白和可笑。

呆坐了良久,腿漸漸發麻,季煙起身,從臥室找了一套睡衣,打算洗個澡,好好睡一洗澡,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她有些意外,望了下牆上的時鐘,十點四十分,這個點了,她想不到誰會找她。

身上還穿著白天工作的衣服,是一套女士西裝,外套在進門前被她脫下了,裡麵的襯衫因為要洗澡也被解開了兩個紐扣。

門鈴還在響著,思忖數秒,她把襯衫的紐扣扣好,走到玄關,打開可視電話。

甫一看清屏幕上的人,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氣,剛到嘴邊的詢問怎麼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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