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煙想也沒想:“那不一樣,不能一起比。”
“哦?”江烈八卦心起,湊近她,“哪不一樣?”
季煙正看人博餅呢,那邊博到一個三紅,就離狀元差一個四,她歎了聲氣,彆過臉,看到近在咫尺的江烈,她嚇了一跳,忙退後,說:“你怎麼站得這麼近?”
“怕你聽不到。”
“……”
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季煙淡淡笑了下,不動聲色地往邊上挪了稍許。
博餅活動結束,接下來是上遊艇吃喝玩樂。
賀雲萊租了兩條大遊艇,分成兩撥,季煙和江烈被安排跟他一條。
船上看風景吃美食,倒也喜意,要是不灌酒就好多了。好在有那晚王雋的一句“她酒精過敏”,季煙今天避免了喝酒,但是江烈就沒那麼幸運了,在座的都是會喝酒的,他被一杯接著一杯地灌,季煙看著都瘮得慌。
臨近黃昏,總算落幕。
江烈喝得不省人事。
賀雲萊讓秘書送他們回去。
去停車場的路上,他問:“季總江總今天可儘興?”
季煙看了眼江烈,說:“格外儘興,謝謝賀總的款待。”
賀雲萊又問:“你們明天回去?”
季煙點點頭:“後天要上班了,公司那邊還有工作要處理,得先回去。”
賀雲萊說:“那既然忙工作,我就不多留了,咱們十月份見。”
合眾科技的儘調輔導定在國慶之後。
季煙謝彆賀雲萊,幫著賀雲萊的秘書把江烈架上車。
回去是季煙開的車,畢竟男女有彆,讓她照看江烈有點說不過去,到了酒店,季煙又麻煩秘書幫江烈脫衣服擦身,等一切忙完了,她謝過秘書,然後親自送下樓。
忙了一通,回到自己的房間,她踢掉鞋子,窩在沙發不想動。
大約安靜了十分鐘,手機響了。
她不在意地抄起桌上的手機掃了眼,一看是一串熟悉的號碼,她一下子挺直脊背。
想了十來秒,她起身走到窗戶旁,推開窗戶,靠在圍欄上,平心靜氣地接下這通來電。
甫一接通,王雋沉沉的聲音沿著電流傳過來,他問:“今天什麼安排?”
她想了一會,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關心你。”
“是嗎?”她不相信。
那邊沉默,過了片刻,他說:“我前幾天收到退房短信了。”
季煙嗯了聲,看著遠處。
黃昏斜斜,落日餘暉穿過高樓大廈,投在地上,映出一塊黃色的區域,看著很溫暖。
那端像是忽略她的安靜,徑直問:“怎麼退了?接下來還要過去工作。”
“明知故問,”她說,“那個酒店那麼高端,到時又報銷不了,浪費錢。”
他笑了:“我給你報銷。”
她不以為然:“我又不給你打工,找你報銷做什麼?”
那端低低笑出聲。
很和悅的聲音,聽得季煙心裡軟軟的,她不免想到江烈說的那句“打情罵俏”,如今想想,好像還挺貼切的。
她裝出生氣的樣子,用著冷冷的語氣問:“笑什麼?”
“沒有。”
“你明明在笑。”
“嗯,我在開心你願意和我多說一會說話。”
“……”
說得好像她這些日子冷落了他似的。
季煙瞬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她乾脆不語。
王雋問:“什麼時候回深城?”
“明天。”
他嗯了聲,又說:“遊艇彙好玩嗎?”
季煙皺緊眉:“你怎麼知道?”
他解釋:“我給賀雲萊打過電話,談了會工作上的事,他告訴我今天他們公司過中秋,地點定在國際遊艇彙。”
原來是這麼知道的,季煙撇撇嘴:“還行。”
聽了這話,那端倒是笑了。
她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但也不想問,生怕被他開玩笑。
談話斷斷續續的,一直都是王雋在起頭找話題,季煙負責答就行。
通話進行十來分鐘後,王雋問:“今晚怎麼安排?”
季煙不懂他問這個做什麼:“你查行程嗎?”
“沒有,關心下你晚上吃什麼?”
“酒店餐廳隨便應付一下吧,今天中午吃太多了。”
那端嗯了聲,沒再多說。
莫名其妙的,季煙想掛電話了,又聽到王雋說:“中秋快樂。”
她一怔,隨即笑道:“你怎麼突然說這個?”
“可以說實話?”
“不然?”
她再次覺得他奇奇怪怪的。
這次他的沉默有點久,就在季煙覺得他不會回答,這通電話可以結束的時候,他忽然出聲。
“你今天沒去見他,你的安排也裡沒有他,季煙,這是這個中秋節我收到的最好的一個消息。”
這句話聽得季煙一時懵,反應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他說的人是周顯。
她麵上直發笑。
這人還真是……
各種意義上的執著啊。
兩端安靜了一分鐘左右。
王雋說:“我還收到了一樣東西。”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她問:“什麼東西?”
“想知道?”
“也不是很想。”
“但我想讓你知道。”
“說吧。”
那端好一會沒聲,就在季煙想出聲詢問時,王雋低沉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
“季煙,過來開門。”
-
季煙不可置信地打開房門,看著站在門口的王雋,她眨了眨眼,還是有些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王雋揚了下眉,問:“不歡迎?”
她側了身,貼著門,讓出位置,說:“你怎麼過來了?”
他一身風塵仆仆的,像是忙裡偷閒過來一趟。
進了房間,王雋把門關上,說:“要去港城交涉一個項目,在臨城轉機,還有些時間,在機場待著也是浪費時間,不如過來看看你。”
他是這麼解釋的,季煙給他倒了杯水,摁下快速跳躍的心臟,狀若不經意地說:“你以前去港城,不都是從深城走的嗎?”
他接過水杯,笑意澄澄地看著她。
季煙故作從容:“難道是我記錯了?”
“看來是我說得委婉了,我應該說得更直接明白點。”
他拿著水杯,指尖在杯壁叩了叩,沉吟半晌,說:“確實打算從深城走,我臨時改了安排,從臨城這邊轉機。”
季煙愣住,又聽到他說:“今天有點特彆,我很想見你。”
“特彆?”
“嗯,中秋佳節,是個特彆的日子。”
說完,他還很自我讚同地點點頭。
季煙心裡暗笑,他以前可不管什麼節假日,所有的節日在他眼中隻與工作量大小掛鉤。
她笑了笑沒再說話。
靜坐了會,她問:“幾點的飛機?”
“八點的飛機。”
“這麼趕,你還過來?”
他幽幽道:“具體要看做什麼,過來見你,再趕也得來。”
季煙手一瞬間纏緊。
王雋換了話題:“回去怎麼安排?”
她抿了抿唇,說:“還沒收到通知,得等回去才知道。”
他話題又是一轉:“待會陪我出去走走?”
外麵暮色已降,昏昏暗暗的,見他眉間綴滿疲憊,季煙說:“你眯一會休息下,我等會叫你。”
她起身就要去調暗燈光,忽地,手被身後的人抓住。
她微側身,低眸。
王雋手往下移,握住她的掌心,慢慢摩挲著,不緊不慢地說:“你答應我了?”
那股微熱的觸摸像是一把火,在焦灼她的意誌,季煙的聲音不禁放輕:“答應什麼?”
“待會下去走走?”
那隻手還在繼續,手指順著她的掌心,滑入她的指縫,就要與她十指糾纏。
季煙一驚,回過神,抽回手,他哪裡肯給她這個機會,暗暗用力握緊。
她的手被他緊緊抓在手裡,可他麵上一片沉著淡定。
她儼然成了他的獵物。
王雋微微笑著,慢條斯理地:“怎麼不說話了?”
眼下還有說話的必要嗎?
季煙暗了暗眸,下一秒,她手扶著沙發橫欄,驟然貼近他的臉龐。
兩人離得實在是近,鼻息就在咫尺之間,不止季煙放緩了呼吸,王雋也是,而且他顯然意外,眉梢微挑,是沒料到她突然反攻為主的。
他聲音輕輕慢慢:“想做什麼?”
季煙笑了下,說:“想……”
她一邊拖長音,一邊抬手,覆住他的眼睛。
熱度通過她的掌心徐徐傳到他的眼部四周,王雋笑了,是有些低啞的:“想什麼?”
季煙沒好氣地摁了他一下:“趕緊休息,彆想那些有的沒的。”
她直起身,收回手,被他捏住指尖,慢慢撫摸著:“什麼叫有的沒的?”
她歎氣:“真的趕緊休息吧,眯個半小時我叫你。”
時間緊迫,他也不鬨了,適時收場,說:“聽你的。”
話落,他閉上眼,手還是捏著她的手指。
季煙沒掙開,靜靜看著他,大約過了五分鐘,感覺手裡的束縛小了,她輕輕推開他的手,小心抽出來。
他睡眠不太好,能這麼快入睡,想必是真的累極了,季煙放輕了腳步聲,回房間給他拿了一條小被子蓋著。
半個小時後,手機響了,季煙摁掉手機鈴聲,推開推拉門,王雋已經醒了,正把疊好的小被子擱在一邊。
她倚著門框,說:“你還很準時。”
他不置可否:“還有點時間,一起出去吃?”
她遞了條乾淨的毛巾過去,說:“去洗一下。”
沒一會兩人下樓。
晚風徐徐,兩人選了一家靠近海邊的餐廳,季煙中午吃得比較多,此刻撥著一份蔬菜沙拉,吃上一兩口。等王雋吃完,她放下叉子,說:“待會孟助理過來接?”
“嗯,二十分鐘後過來。”
她若有所思。
他又問:“去沙灘走走?”
她不禁好奇:“你以前好像不喜歡散步?”
他坦然承認:“以前是不喜歡,最近才發現這項運動其實還不錯。”
她笑而不語。
從餐廳出來,兩人朝海邊走去,他們沒下沙灘,走的步行道,人行走在上麵,發出嗒嗒嗒的悶聲,聽久了,配著吹來的海風,一時還有些舒適。
時間一點點流逝,到了一段步行道的儘頭。
王雋突然說:“我有個東西給你看。”
她恍然記起,他剛在電話裡說過,“看什麼?”
他拿出手機,點了兩下,遞給她。
季煙不明所以,接過,看了兩眼,忽然呆住。
她抬頭,他笑著。
她手顫了下:“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手機上是兩份掃描文件,一份是退房的簽名單子,一份是她以前幫他開會簽到的記錄。
前者就發生在幾天前,他能拿到備份屬實正常,可是後麵這份開會簽到記錄是廣華證券內部的東西,還是兩年前的資料,先不說有沒有存檔,他已離職,不應該拿得到才對。
正困惑間,王雋說:“我從來不知道,你會模仿我的筆跡,如果不是那晚我仔細辨認下,我差點以為是我自己寫的。”
她想,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何止這細微的一件。
季煙把手機還他,不自然地問:“那個開會記錄的簽名你怎麼要到的?”
那次會議的最後一次簽到,她還是沒忍住模仿他的筆記簽了名,她想,終歸他是不會知道的。
這麼久過去了,他卻還是知曉了。
王雋聲音有些蒼涼:“以前的郵件記錄我都有備份,那次開會結束後有專門發出一次會議紀要,其中這份簽名就包括在裡麵,我翻了很久才找出來。”
這種無關緊要的郵件想來他也不會認真去看。
久遠、積灰的一段回憶突然被他拂去灰塵重新翻出來,季煙的心情是有些苦澀的,她垂眸,看著地上的兩道影子,說:“這也沒什麼,後來你不是幫我做了一份分析報告嗎?”
晚風微涼,不似白天的酷熱,王雋說:“季煙,重點不是這個。”
季煙喉嚨發澀,眼睛也有點酸:“重點是哪個?”
她笑著,很是不自然,完全沒有之前的隨意和明亮,王雋看了看她,上前一步,將她抱住。
這一順他感慨良多,是比聽說她身邊有新人時還來得複雜。
她寫他名字的筆跡幾乎到了可以以假亂真的地步,如果不是他知道他沒簽過那張單子,他就快要以為那是他自己寫的。
後來他找到先前拜托她幫忙開會的郵件資料,翻出那份簽到表。
一個隱藏在角落裡的秘密擺在他麵前。
王雋抱緊她,聲音有種劫後餘生的僥幸。
“以前的王雋不但不是個東西,他還眼盲心瞎,季煙,謝謝你喜歡以前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