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聽見湊曼卉清甜的聲音:“時哥,其實我昨天就想來看你了,可是在大門口就被寧管家給攔住了。”
沒有人回應,但湊曼卉卻依然自顧自的說著:“誰能想到一個管家什麼時候也有這麼大的本事了呢,哎,想想還是我爸爸說的對,對待底下伺候的人呀,就要恩威並施,時哥你就是對他們太縱容了,有些人才會找不準自己的位置。”
洛落的身形猛然一頓,湊曼卉再次意有所指的說道:“不過再怎麼一時受寵,醜小鴨也還是醜小鴨,怎麼都變不成真天鵝的對嗎。”說著她忽然捂著嘴笑了起來,一副無奈的樣子。
洛落胸口窩著一口氣,快速的反鎖了洗手間的門,打開水龍頭捧起一大把清水潑在臉上,這才感覺冷靜了一些,再抬起頭,看著鏡子裡狼狽的自己。
鏡子裡的少女臉色一片慘白,看起來有些憔悴的樣子,她清楚自己相貌平平,算不上憨態可掬,更夠不上楚楚可憐,頂多算是長相清秀,自然不如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湊曼卉,更不如天女下凡的鐘落落。
所以她自卑,她懷疑,她一次又一次的放下自己的尊嚴,降低自己的底線去接近,去觸碰。
她一直堅信寧時的心裡有她,可是她現在卻迷茫了。
如果寧時真的愛過自己,那他到底愛自己什麼呢?
而她現在的存在又算什麼呢?
情人嗎?還是第三者?
她不禁捫心自問,自己難道真的願意放棄最後的底線,去做寧時的情人嗎?
很快,她的心中有了答案。
洛落打開門走出浴室時,臉上已經恢複了從前的平靜,她低垂著眼眸,即便此刻沒有抬頭,也能感覺到寧時犀利冷沉的目光筆直射過來,如芒在背的感覺。
但現在她卻反而坦然了許多,或許是想通了一件事後,人的心情就自然會變得豁達,阿曆說的對,這一次她心愛的氣球也飛走了,但是她卻不會再哭了,這或許就是成長吧。
有些事情努力了就好,至於結果,已經不再重要。
她會離開,把昨夜當作自己最美好的回憶收藏起來,然後尋找一個平靜的地方繼續生活下去。
洛落現在要做的就是堂堂正正的走出去,離開,這是她最後殘存的一絲尊嚴。
湊曼卉此刻已經走到寧時身邊,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此刻的古怪氣氛,隻是嫣然一笑:“時哥,爺爺後天的六十大壽,你會到吧?”
洛落抬手將臉側的碎發彆在耳後,然後決然轉身。
“你去哪兒?”身後男人冰冷的開口。
洛落的身形頓了頓,“回家。”
回家?
寧時的胸口處堵住一口氣,他在這裡,她卻還有彆的家?
“洛落。”男人的喉結微動,聲音冷如冰鋒,“今天你走出這個門,我們就徹底完了。”
我們就徹底完了!
像是觸碰了某種禁忌一般,屋子裡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搭建起來的堅強在這一句話落地的刹那間崩塌,明明她剛剛已經做好了決定,可是此時此刻,她卻連一步都邁不出去。
洛落死死的咬著唇,臉色一片頹敗。
“我不走,難道留下來看你享齊人之福嗎?”她的聲音輕輕的,就像一片飄零的羽毛。
男人眼神倏然一厲,疾步走到她麵前,一字一頓道:“我,沒,有!”
洛落轉回頭,強撐著冷笑一聲,“沒有嗎?未婚妻和情人共處一室,不是齊人之福是什麼?”她想她可能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偏激的對一個人說這麼難聽的話,可她就是控製不住。
寧時的唇角緊緊抿起,額頭上爆出幾根青筋,“住口!”
洛落被他這一聲低吼徹底嚇到了,清泠泠的眼睛裡似乎也浮上了一層迷蒙的水汽,“對不起……”或許她真的不應該說這樣的話。
委屈的情緒一旦爆發,就會變成不可控製的潮水,她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眼淚一顆一顆的滾下來,變成一串,掛在她的臉上。
沒有什麼是比在情敵麵前掉眼淚更丟臉的事了,她胡亂抹了把臉,轉身要跑,卻突然被身後的男人扣住手腕。
他的手勁很大,幾乎是下一秒,她整個人已經被他霸道的拽進了懷裡。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似乎也被氣得不清,沉著一張臉,她掙紮,他索性便將她按在牆上。
男人目光灼灼的注視著她,聲音冷硬:“曼卉,你先出去,告訴湊老,他的壽誕,”他咬咬牙,“我會到。”
湊曼卉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幾不可聞的輕嗤一聲,才回應道:“好。”然後她拿起手包,悠哉而去,臨走時甚至還傲慢又輕蔑的瞥了在寧時懷裡的洛落一眼。
“繡花枕頭……”出了門,湊曼卉才忍不住譏諷一聲。
屋子裡終於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兩人無聲的對峙。洛落不肯抬頭看他,眼淚將落不落的樣子,顯得幼小又無辜。
男人困著她的手臂稍稍鬆了些,喉結滾了幾滾,淡淡道:“她走了,你滿意了?”
洛落咬著唇,避開男人要給她擦眼淚的手,“我才沒有。”
“還以為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原來也會吃醋呀。”寧時的眸光專注的落在她身上,聲音低低的,似乎有幾分誘哄的意味。
洛落自己抬手胡亂的擦了下眼淚,鼻頭紅紅的,“我有什麼可吃醋的,我又不是你未婚妻。”
“你放心,她也不是。”
洛落愣住,抬頭不敢置信的看他。
男人的俊臉微微的湊近,長臂一伸,從她身後的架子上拿到了洛落的手機,簡單的按了幾下,然後塞給洛落。
“自己看。”
洛落還沒搞清楚狀況,茫然的看著手機,上麵是早間的頭條新聞,寧湊兩家解除婚約聯合聲明。
洛落恍然,頓時頭頂上的烏雲都跟著散去,一瞬間萬裡放晴。她張張嘴巴,到底沒發出聲音,因為著實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難為情的低了頭。
“這回還生氣嗎?”
洛落搖搖頭,聲如蚊蠅,“對不起,剛剛……”她臉上也跟著滾燙起來,“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你……”
“以為我什麼?享齊人之福?”寧時挑挑眉毛。
洛落乾巴巴的閉了嘴,更加覺得無地自容。
良久,她悶悶的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我控製不住,以前我明明不是這樣的。”
男人抬手捋順她的長發,目光意味深長,“洛落,你終於也知道患得患失的感覺了。”
洛落臉上寫滿了茫然。
他低眸輕輕的吻上她,淺嘗輒止,炙熱又曖昧的呼吸將她包圍,“真好。”他的食指點了點她的胸口,“你這裡終於完全屬於我了。”
他開始輕輕的齧咬她的嘴唇,下巴,耳垂,洛落有些吃痛,推拒他,“你屬狗的吧?!”總是喜歡咬人。
男人被罵了唇角還依然勾著濃濃的笑意,目光灼灼的盯著她說,“我餓了。”
“是嗎?”洛落信以為真,弱弱的說道:“其實我也餓了。”
男人越發的靠近,“哦?你想吃什麼?”
洛落十分認真的想了想,“吃麵吧,還有冰淇淋。”
“好。”男人的手開始不安分的盤桓向下。
洛落終於後知後覺,驚呼一聲,“不要!快點放開我!”
男人猛然將她按在懷裡,低沉的聲音也充滿了曖昧與誘惑,“你先喂飽我,我再喂飽你。”
男人就像是一隻永遠不知饜足的野獸,一次又一次的占有著她,而她卻也隻能被動的配合。
“喜歡嗎?”情到濃時,他問她。
她閉著眼睛仔細感受了下,實話實說,“疼。”但是明顯沒有昨天疼了。
男人不禁有些挫敗,捏了捏她的腰,眸色深深,“乖,放鬆些,要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女人,這是你必須要經曆的事。”
洛落默默的想著,是呀,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從一個少女蛻變為女人,而她喜歡的男人此刻就和她在一起,以一種極度親密的方式擁有著彼此。
上帝的創造竟然是如此奇妙!
他輕輕咬她一口,含糊不清的說著,“專心點。”
“哦。”洛落傻乎乎的應著,抬起兩截藕臂頑皮的攀住寧時的脖頸兒,然後試探著吻上他略顯涼薄的嘴唇。
這是一個青澀又笨拙的吻,唇瓣緊貼在一起,她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出乎意料的,她清晰的感覺到男人倏然收緊的肌肉和骨骼,下一秒,便是風雨交加的衝動與侵襲。
隻是此刻外麵晴空正好,而室內一片旖旎芬芳。
……
即便是受了傷,寧時的工作依然繁忙。洛落也在隔天回到了屬於她自己的工作崗位。
辦公室裡的氣氛似乎又有了新的變化,所有人見到她都充滿了敬畏和殷勤,她的桌子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禮物,各個名貴不凡,洛落也從最開始的膽戰心驚到後來已經的麻木歎息。
領導也不再分派正經的工作任務給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也就是給寧時送送午飯和咖啡。
她偷瞄兩眼正在專心工作的寧時,男人終於忍不住抬眸,“過來。”
洛落立即眼巴巴的湊到跟前去,寧時長臂一伸,洛落便被拉坐在他的腿上。
他寵溺的親親她的額頭,“怎麼?很無聊嗎?”
“寧時,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嗯。”男人淡淡應著。
“辦公室的人際關係應該怎麼處理才好。”
男人靜靜看了她兩秒,眸色有些冷,“有人欺負你嗎?”
洛落趕緊搖頭,“不是的,隻是大家都對我太客氣了,客氣得我有點……”她仔細尋找著措辭,“害怕。”說完她眼巴巴的望著他,“你說這種情況我應該怎麼辦呀?”
寧時靜默了半晌,終於執起她的揉夷把玩著,“很簡單,習慣就好。”
洛落詫異,“那怎麼行?”
寧時勾勾唇角,“和我在一起就是這樣的,恐懼你的人自然會對你敬而遠之,刻意接近你的人也不見得會有幾分真心,”他目光灼灼的看向她,“其實她們多半都隻是想要利用你而已。”
“所以你要學會如何去應對那些虛偽的麵容,更要學會分辨身邊每個人究竟想要在你身上得到什麼。”
年少的時候他不懂這些,也因此經曆了許多背叛與失望,後來他越是體會得深了,懂得多了,就變得越發的孤獨。他開始喝酒,開始把自己關在畫室裡作畫,畫下了數不清的印象裡醜惡的嘴臉。
直到他遇到了如一張白紙般的洛落。
洛落沉默了下,目光充滿憐惜,“那你一定感覺很累吧?”
寧時不語,目光幽深黯淡。
洛落心疼的抱住他,嬌嬌軟軟的說著:“沒關係的寧時,以後有我陪著你呢。”
男人的呼吸一滯,良久才不由得會心一笑,“你不怕?”
洛落有些茫然,“怕什麼?”
他怕她最後會變得和他一樣孤獨,一樣寒冷,一樣深不可測和鐵石心腸。他更怕他們到最後會在權利與金錢的浸淫下算計彼此,夫妻離心。
他早已經習慣了背叛與孤獨,隻是他的洛落又單純又脆弱,隻憑著一腔孤勇與熱血,就這樣闖進了他早已經被禁錮得密不可封的世界。
他倏然將她擁入懷中,雙臂緊了又緊,聲音低沉又堅定,“有我在你身邊,什麼都不用害怕。”
這世間可誅他心者,唯洛落一人。而他,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