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隱沉沉呼出一口氣,神色沉了下來。
天下大比,開始了。
她和兩個同伴對了下拳,“儘全力就好。”
餘關山抱著劍輕笑一聲:“放心吧,我也不是這麼好贏的。”
周敦恒嘻嘻笑道:“打不過我符籙丹藥多啊,你還彆說,就是築基修士我也能‘炸’一下。”
三人各自上台,朝著自己的演舞台而去。
餘關山的位置就在外圍,他看了看手中的數字和姓名,靜靜等候。
忽然,身前一道靈息停住,他睜開眼睛,看清眼前人後神色微冷。
齊靖宇就站在他的演舞台邊緣,兩人的視線對上。
齊靖宇麵無表情,將餘關山上下打量一番,忽而麵露憐憫道:“看來這次大比是你運氣好,碰上了這麼個抽簽製,你保佑自己不要運氣這麼背碰到我。不過就算不碰到我,二十天的時間,就憑你一個引氣修士,怕是也撐不住幾輪。便宜你了。”
他說完,便離開了餘關山的演武場。
場中白袍青年麵色冷肅,一雙沉沉的眸底滿是寒意。
他知道齊靖宇是什麼意思,他是在譏諷自己過不了抽簽的前二十天,也是在威脅自己,若是他們二人碰上,齊靖宇會讓自己不好過。
不遠處一個演舞台正在緩緩朝著餘關山的方向靠攏,隻聽‘哢嚓’一聲,兩個台子最終合並在一起,而兩人之間的禁製也變成了一個。
在台子的另一端,站著一個手持長劍的青年修士。
他長得尖嘴猴腮,一雙倒三角眼滿是不屑地打量著餘關山,“怎麼什麼小魚小蝦都敢參加了,你就是那個不知死活敢招惹齊哥的小癟/三兒?”
這便是餘關山第一輪的對手,赤霄門洪強,一個三年前築基直到現在依然是築基一段的修士。
他天賦一般般,便選了齊靖宇當個跟班小弟。
看到第一場對上的便是齊靖宇要整的外門小子,直接在台下拍著胸/脯給齊靖宇保證道:“齊哥,這樣的小嘍囉哪裡需要您親自出手啊,您看著吧,我會讓那小子豎著進來橫著出去,竟然敢招惹您!”
聽著那一串汙言穢語,餘關山眉毛都沒動一下。
他抬眼時,無數冰霜在他腳下淡淡飄落,薄薄的唇扯起一抹弧度。
洪強使劍。
恰巧,他也使劍。
這頭陳隱剛剛踏上自己的演舞台,便發現自己腳下的台子正在緩緩朝著另一個方向移動。
她心知這應該便是要和另一個修士合並演舞台了。
台上的眾人不知道,整個‘天塹’的最上空有一麵巨大的嵐水鏡,將整個‘天塹’的場景都映入在內。
與此同時,赤霄門的山腳下,無數等候許久的散修們看到天空中浮現出陣陣藍色的光幕,並在不斷地朝著遠處擴散。
很快,他們整個頭頂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影像。
正是此時的‘天塹’!
這場天下盛事會用地級法寶嵐水鏡投放,讓所有在等候的、無法進入赤霄門的散修都看到。
隨著演舞台停止移動,陳隱的視線中出現一個高大壯碩的身影,她看清了自己的對手的模樣。
這是個極為健壯的漢子,他一襲黑色的短衫,手腕腳腕都束緊十分乾練,鼓鼓囊囊的肌肉將袍子撐起。
有點意思的是,這漢子身無長物,就這樣空著手上了場,沒拿任何武器。
盧大河也看到了自己的對手,那個叫陳隱的赤霄門修士。
女修看著膚白如玉身形高挑,一襲紅色的武打袍更顯英氣逼人;
雖不是弱不禁風,但在盧大河的眼中,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他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糙著嗓子道:“咋第一個就抽到一個丫頭片子呢。”
瞧著陳隱那‘一吹就倒’的小身板,大漢很有同情心地道:“你自己認輸吧,爺不想和你打,彆真打出個問題來在台上哭了鬨了。”
陳隱眉頭一挑,並未說話。
她心中戰意慢慢燃燒,忍不住攥了下拳頭。
若是她看的不錯的話,眼前這個盧大河是個體修,純力量的那種體修。
這是陳隱第一次真正地見到一個專門鍛體的修士,頓時興味和戰意便升騰起來。
塗山塢一向隱世,練的功法多偏陽剛,體修眾多,宗門中多收男修。
盧大河自認為自己很給陳隱麵子了,讓她直接認輸,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小姑娘一言不發,一雙黑黝的眼眸就這麼看著自己。
而後她抬起了手,朝著自己勾了勾手指。
大漢咧嘴一笑,“嗬,有點意思。”
話音一落,一個巨大的拳頭便狠狠地從天而降,朝著陳隱的方向砸來。
彆看盧大河修的是體修一門功法,但他身法絲毫不弱,龐大的身子十分靈活。
就在那帶著破風的拳頭就要砸在陳隱的身上時,那一直靜立的紅色身影才腳尖一點,朝後一躍。
儘管陳隱動的極晚,晚到那碩大拳頭近在咫尺,晚到盧大河心中歎息。
俺不想打女修,可她偏要挑釁我!
拳頭落下,盧大河分明看到了落在陳隱身上,可拳上卻打了個空,巨大的慣性將大漢的身子帶的前仰,他這才發現自己哪裡打到了陳隱?
他打的是陳隱的殘影!
好快!
盧大河麵色一變,察覺到側身飛來的凜冽的靈息,穩住身子正要躲避,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一條直接側掃而起的鞭腿狠狠甩在了盧大河的頸側,將他腦袋踢的‘咯嘣’一聲,壯碩的身子止不住地往後退了數米。
直到穩住身子,他才捂住自己的脖頸轉了兩圈,再次看向陳隱的眼神中便沒了輕視,而是格外地認真和凝重。
“要不是俺修的是體修,頭都要給踢飛了。小丫頭,下手未免太狠了吧!”
陳隱想說就是因為知道你是體修,才敢放心的踢,但她並未開口,因為眼前的大漢已經像一頭出了籠子的猛獸一般猛然撲向了她。
她並沒有掏武器,而是就這麼空著手同盧大河打了起來。
這是她初次對戰體修,想用體修的方法來對戰,正好再檢測一下自己的煉得如何。
一黑一紅的兩道殘影飛快地碰撞在一起,聲聲沉悶的撞擊聲不同於彆的演舞台中,這個台上沒有靈氣斑斕迷人眼,也沒有刀光劍影金石碰撞。
有的隻有一聲聲皮肉擊打的悶響,光是聽著就讓人牙酸。
陳隱修習的鍛體功法其實是從燃血禁術中剝離的,每每兩人手掌對抗時,抗住的皮膚上都會泛起淡淡的紅,很快又消失。
她越打越興奮,因為這大漢的肉/體強度也大到驚人。
這是她第一次在純肉/體的對抗中如此酣暢淋漓!
盧大河的體修功法更加正統,他功法運轉時渾身都像是石化的硬皮,看著有些發灰,而雙臂如猿類一般漲大;
這讓他的攻擊範圍很廣,一對包含巨大力量的手臂能從四麵八方擊打陳隱。
很快,陳隱的脊背上、甚至是臉上都被抽了幾下。
哪怕她已經將第一層‘銅皮’煉到了大成,可依然會被這強悍的力量震的頭皮發麻。
再次退後之時,陳隱甩了甩被震麻的雙臂,眼底興奮之意不言而喻。
對麵的盧大河已經從重視、到震驚、到現在一張臉擰巴起來,他微喘著粗氣死死盯著陳隱,
“你是體修?!你,你一個道宗弟子怎麼會是體修?!”
陳隱舔了舔滲出一絲血的唇角,“我不是體修。”
盧大河想說放屁,不是體修還能把我打的腦仁現在還在‘嗡嗡’響。
但他實在搞不懂,眼前這個陳隱怎麼看怎麼都是個該掐著法決、拿著劍的修士,偏生她袖子一卷,打架比他/媽塗山塢的師兄弟還凶!
他已經很久沒在純肉/體的力量中吃虧過了,更何況還是在一個女修身上吃虧。
盧大河鬱悶、不解。
可是陳隱並沒有給他太多鬱悶的時間,拳頭一緊主動撲了上去。
場上的每一幕都被上首的眾位宗門長老收入眼底,這些長老時不時交談幾句自己對下頭比試的弟子的看法,或者再說說場上哪個亮眼。
時間過得很快,一個時辰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
場中有一些演舞台已經分出了勝負,已經有人獲得了積分,腳下的演舞台往上升了一格,而輸的人則是下落到地麵,麵如土色。
連輸兩場的話,他們的分便會掉到三分之下,直接被淘汰!
很多勢均力敵的修士打完之後消耗很大,要麼就地坐在演舞台上恢複反思,要麼便饒有興趣地看著周圍還未比完的台子。
而陳隱和盧大河的比試,也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有塗山塢的弟子從演舞台上一躍而下,沒有看到自己師弟的身影,再一抬頭,發現師弟還在台上打的熱絡。
對手是個紅衣女修。
這塗山塢弟子擦了一把汗,眼睛瞪得老大,“草!老四怎麼回事啊?連個小丫頭都打不過?!”
身前另一個已經結束戰鬥的師兄麵色凝重。
“那女修很不一般,她也是個體修,而且並不比老四弱。恐怕這次老四要出師不利了。”
或許是因為這本該一剛一柔的兩人打得太凶殘,上首的周圍長老也注意到了這個演舞台。
有天元門的長老麵露驚訝,道:“這女修可是道宗的修士?怎麼走的是體修的路子?”
塗山塢的長老一直在關注自己徒弟的情況,聞言心中也是一頓跳腳。
你一個道宗弟子怎麼跑去鍛體了?!
一般來說,普通修士用刀劍、武技法決,雖然肉/體會被靈氣淬煉的結實一些,但要想當人形兵器,那還差得遠了。
許多體修靠著肉/體強悍的優勢,一旦能找到機會近身修士,便很容易在打鬥中占便宜。
可若是一個又學武技還練武器、更鍛體的,那就太犯規了!
偏生這長老還看出陳隱鍛體有成,並不是半吊子水平。
她功法極為特殊,似乎能將肉/體上的擊打傷自動吸收入血肉,直接鍛煉肉/體。
塗山塢的長老從來沒見過這種體修功法,但他能看出這功法的恐怖之處,如若這女修受傷不深,豈不是能在打鬥中不斷鍛體?!
她隻會越打越強,恐怕自己的徒兒凶多吉少了。
塗山塢長老苦笑一聲,看著上首的乾清道人歎息道:“崔師兄門下簡直藏龍臥虎啊。”
乾清道人隻能笑笑,因為陳隱這功法並不是赤霄門所記錄的,應該就是她消失時在秘境中所獲。
台上,盧大河死死咬緊牙關,一雙鐵臂微微鼓脹。
這是因為他在和陳隱肉/體對抗的過程中,對方也在不停地打他,甚至比他的力量還要強!
雙重大力下,他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場中大漢汗如雨下,而陳隱的體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她神識死死鎖定住場中的盧大河,在他腳步微微遲緩的一瞬間,整個人借力一翻,抓緊盧大河的手臂便飛身而起。
那雙看似纖細的小臂登時肌肉繃緊,淡淡的青筋在白到幾乎透明的皮膚下驟然清晰,盧大河還沒反應過來,陳隱那雙灼如烈焰的眼眸便近在咫尺。
他眼前天旋地轉,眼睛瞪大這才反應過來。
他,一個兩百多斤的大男人。
就這樣被一個比自己矮小半身的姑娘一手掀翻了?!
身子重重砸在地上時,發出‘咚’地一聲悶響,盧大河寬大的手掌扒住地麵想縱身跳起,卻發現自己喉嚨一緊。
頭頂的女修額間沁著細密的汗,一雙清冽的眼眸此時微微垂下,像是盯緊獵物的狼,讓他脊背生寒。
“彆動,再動就捏斷你的喉嚨”
盧大河吞了一口唾沫,耳根子後有點紅,他鬆開攥緊的拳頭,整個人放鬆身子躺在地上。
“輸了輸了,俺認輸。”
聲音一落,陳隱聽到自己腰間的身份牌滴得一聲響,她低頭一看,自己的身份牌上顯示的數字是“15”。
她贏了。
盧大河的初始分數是10分,輸了要勻出一半劃入她的名下,所以她現在就是十五分。
陳隱輕笑一聲,站起身子。
她聽到身下的演武場發出‘哢嚓’一聲輕響,原本合在一起的台子之間出現一條裂縫,而後盧大河身下的台子開始緩緩下降。
不對,不隻是盧大河的演武場在下降。
而是她的也在上升。
感受著眼前的景色一點點往上抬,陳隱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從她現在角度,她已經看不到身下的盧大河了,但是她能看到遠處腳下的無數人,近大半的人都在她之下。
這種感覺,實在讓人上癮。
陳隱回身一望,才發現已經結束了的周敦恒站在不遠處。
他一直在觀戰,此時見陳隱的望過去,咧開嘴衝她豎了下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