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第三關就是以數個陣法群組合而成的超級陣法, 觸發之後,曾經鎖妖塔中鎮壓的妖獸魂體便會被放出。
萬年期間,不僅僅曾經的道院物是人非, 那條九頭妖獸也肉身毀滅,威力也大打折扣;
正因如此,曆代進入的道院的修士能成功突破關卡的不算少,有十之七八。
誰知約莫千年之前, 這妖獸不知怎麼,在地底吞掉了一團魔氣森森的靈物,等道院的守護者圭峰道人發現之時, 那靈物眼已經深深地融入了這九頭大妖的血肉之中, 她難以拔除。
一開始圭峰道人並不以為意,直到五百年前——也就是上一次岐台道院開啟, 那次進入的修士觸發第三關後, 死傷慘重;
最後還是圭峰道人強行逆轉道院陣法,將那九頭大妖鎮壓回鎖妖塔, 這才沒讓剩下的人全軍覆沒。
也就是那個時候, 她發現了這妖獸的異樣。
它的血肉竟然在悄然生長?!
五百年前的相柳後裔已經有了皮和肉, 恰巧那一代的修士又青黃交接, 五十歲下三代的弟子根本沒什麼好苗子, 進入道院的修士大多都在築基後期和蛻凡前中期, 又怎麼對抗得了這恢複了血肉的上古大妖?
說來震撼, 岐台道院在長久的傳承中已經不僅僅是一座建築群, 它已經孕育出了自己的意識, 形成了一個類似於地級法器的秘境。
作為道院的守護者,圭峰道人其實已經和道院融為一體,但她卻不能控製道院的開啟和閉合;
她能做的就是在每隔五百年道院開啟時, 作為進入修士的引導者。
上一次她強行逆轉道院的禁製規則,讓本該運行的第三關直接關閉,給她的魂體帶來了重創。
若是再來兩次,遲早她會神俱散,在沒人知曉中徹底消逝。
這一次道院開啟,她依舊無法阻擋,隻能看著這些修士再次步入。
經過了五百年的孕育,想來被困在鎖妖塔下的大妖魂體隻會比上一次更強悍,而圭峰道人也大致摸清了道院中發生的變化。
有兩個極其精粹的魔族傳承落入道院。
一個被千山叢嶺中裕豐道人的靈寵所得,另一個被鎖妖塔中的九頭妖獸吞噬。
前者隻要進入的修士不主動招惹,便不會有太大問題;
但後者,卻十分棘手。
當年這相柳血脈的大妖之所以會被困於鎖妖塔,便是因為其凶殘嗜血,在凡間掀起了洪潮,導致數千凡人身死。
被困數萬年,這妖獸心中的恨意隻會越來越深。
有朝一日徹底恢複肉身,恐怕如今的道院也關不住它了!
圭峰道人本已下定決心,到了那天會和這大妖同歸於儘,絕對不讓其逃出道院;
她也做好了此次開啟第三關再受重創、將其強行關閉的準備。
誰知這一切都被一個年輕女修徹底打亂。
從陳隱在第一關中奪取了巫郴魔種後,圭峰道人便詫異不已。
雖然從這一次進來的修士中,她察覺到外界應當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一代的年輕一輩人才輩出,甚至隱隱有當年上古時期的道院學子的風采。
但陳隱實在突出。
她奪得巫郴魔種後,圭峰道人便一直在默默地關注她。
圭峰道人本以為陳隱能吞噬魔族傳承,是個混入道宗的魔修,但越看她越覺得驚奇:
這女修分明是個一身道法正氣的道宗修士!
或許憑借她特殊的能力,真的能將那九頭大妖體內的魔物解決!
然而當陳隱真的徹底拔除了南榮翰的魔種,圭峰道人看向她的眼神除了欣慰,還很複雜。
看著這一代青年一輩身上的氣運,以及生生不息的靈氣,圭峰道人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早已被她深深壓在心底的念頭;
這念頭冒了一個尖後,便再也抑製不住。
或許“破桎”一代並不是一個傳說,也不是他們這些老家夥的空想。
他們真的要迎來了。
當圭峰道人說完成功突破第三關後,剩下的修士們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此時什麼宗門什麼陣營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勞什子岐台道院他們終於挺過來了。
有修士嚎道:“我本來以為秘境能有很多寶貝,現在我後悔死了!早知道是這樣的我就不拚死拚活進來了!”
就連向來嚴肅的謝千柉臉上也帶了些笑容。
陳隱剛剛用清潔術將身上殘存的蛇血清理乾淨,左須明的拳頭便伸到跟前。
她微微一愣,神情也柔和許多。
抬起手時,四個拳心相對,慶祝赤霄門人沒有一個掉隊。
劫後餘生的興奮正在眾修士中感染傳遞,圭峰道人一抬手,頓時數道靈光飛入了十餘修士的體內。
頓時每個人的識海中都多了一股精粹而濃厚的力量,沒有禁製,隻要他們用神識刺破,便能獲得這股能量。
這便是通過岐台道院的考核,他們獲得的獎勵。
哪怕還沒有將其刺破,眾人也感受到了其中蘊含的能量。
與此同時,眾人能感覺周身本就比外界濃鬱數倍的靈氣頓時又加重許多,四周的靈氣凝結成肉眼可見的霧氣,竟是主動往他們的體內鑽;
這樣純粹的靈氣,還能提升眾人的轉化率,修行一日勝過在外幾十天。
頓時剛剛說後悔的修士嘿嘿一笑,要收回前言。
陳隱的識海之中,同樣蘊含著一股強大的被鎖住的能量光團,但與此同時,還有一卷懸浮的羊皮卷。
她眉心微動,聽到旁邊人所言中都隻有一團能量團,並沒有此物。
頓時她似有所感,抬眼看向了圭峰道人的所在之處。
那位中年道姑的身影隱在昏暗中時,身形才有些通透之感。
陳隱看向圭峰道人的時候,對方也在看著她。
那雙仿佛包含著數萬時光和孤寂的滄桑眼眸深深印刻在陳隱的心裡,刺得她心頭一顫。
這是什麼意思?這羊皮卷為何隻有她才有?
圭峰道人想和她說什麼?
種種疑惑儘數浮現在陳隱的心頭,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來。
南榮翰的例子還曆曆在目,過多的暴露自己隻會招賊人惦記。
距離岐台道院關閉的時間還有一段距離,幾大宗門的修士決定分開,剩下的時間有的人準備將道院剩下的區域探尋一番,尋找道院中的寶物;
像齊寬嚴、狄莽和釋人和尚這種獨身一人的修士,修煉時出了什麼事情也沒人照應,他們便選擇秘境中尋寶。
還有奚存劍這樣的天生不安分的修士,哪怕有師兄弟在身邊,也不願意就這樣離開。
他笑嘻嘻道:“這岐台道院這麼大,誰知道會不會碰上什麼大能傳承呢。”
有的人——正如陳隱等人,決定用剩下的時間消化了在道院所得的獎勵。
至於從第二關便選擇不參加的修士、以及中途逃脫的兩三人,儘管不會傷及他們的性命,但他們卻得不到任何東西;
甚至周身的靈氣不僅沒有加重,反而被完全抽空。
要是動用了靈氣,再想要恢複便隻能自掏腰包,從儲備的靈石中吸取。
相當於他們拚了命地獲得了進入道院的資格,卻什麼也沒得到,出去以後若是在裡麵的事情被傳出去,恐怕還會遭同門譏諷嘲笑。
看著那些修為飛漲之人,這幾人的臉上流露出羨慕、不甘等神情。
但他們每個人的心裡都很後悔,想著要是當時我一起上了/沒有臨陣脫逃,現在修為暴漲的人中是否也有我一個?
找到一處僻靜之地後,傅重光便停了下來,他身後跟著的陳隱三人也停下飛行法器。
隻見他祭出吞海劍,一劍揚起寂靜無聲的水浪狠狠撞上了不遠處的山體,鋒利無比的劍氣直接插入了石壁,將那石壁開了一個大而深的臨時洞府。
陳隱又掏出了孫平塞給她的符籙,在粗糙的洞府中分隔了幾個禁製,頓時便變成了四間互不相擾的小型修煉室;
石壁之下,數個小型聚靈陣布下後,本就無比濃鬱的天地靈氣頓時朝著此處湧動,幾乎將眾人淹沒。
紅離深深吸了一口氣,神情驚喜而詫異。
如今修煉室的靈氣濃鬱數倍後,已經到了她深吸一口氣運轉一下功法,體內的修為便會漲一點點。
左須明也難掩激動,“咱們這也是苦儘甘來,趕緊修煉吧,出去以後這種濃鬱的靈氣便沒有了。”
說著,兩人進入了自己的修煉室,開始閉關。
正當陳隱準備進入自己的修煉室時,一隻手輕輕扣住他的肩膀。
她有些詫異,回頭看了一眼。
傅重光離她很近,近到她的視線都有些偏移,看著對方黑而濃密的長睫出了神。
其實陳隱好幾次都被傅重光的睫毛吸住目光,覺得他眨眼時仿若眼眸中有星光。
但很快,她便回過神來。
“大師兄,怎麼了?”
不知是不是陳隱自己的錯覺,她總感覺突破了問情之後的傅重光變了很多。
不僅僅是性情變了,變得更加有煙火氣,還有種她說不上來的感覺。
就像是現在一般,不知何時對方便靠近了自己的身後,就連“拍拍肩膀”、“握住手臂”這樣略顯親近的動作也做的很順手。
雖然兩人已經經曆了數次生死,陳隱也早已將他從書中冰冷的形象脫離,把他當成了值得尊敬的師兄和至交;
但每每和他相處時,總有種不同於和餘關山、周敦恒時的感覺。
更關鍵的是自己明明五感敏銳,但對他的靠近,有時卻一無所知。
這說明陳隱已經習慣了四周有傅重光的氣息所在,好像從很早開始,她一回頭便能看到這位大師兄的身影。
近距離看時,傅重光那雙看似冰冷的眼眸實際帶著些溫情;
他道:“剛剛都沒有好好問你,真的沒受傷麼?”
陳隱沒想到對方叫住自己,就隻是為了問問自己的傷情。
她愣愣道:“真的沒事……”
正說著,麵前攤開的手掌中放著一個玉白小瓶,傅重光道:
“把這個拿去服下,這是能穩固神魂和氣血的丹藥。”
交到陳隱的手中後,他便率先走進了修煉室,隻留陳隱一人滿臉茫然看看掌中。
直到在單獨的修煉室中,傅重光臉上繃緊的平淡才破了功,他不自覺地攥著掌心,想要入定修行。
但一閉眼,那日心魔劫中的場景便浮現在腦海之中,登時他一抬手狠狠砸向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