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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之中,陳隱打開了藥瓶,一股清新的藥香便從中溢出,登時讓她神魂一蕩;
一顆土色的指頭大小的圓潤丹藥靜靜躺在瓶底,哪怕沒有光照進去,也能看出瑩潤的色澤。
她掩住瓶口,心知這顆丹藥的品級絕對不低,很可能在地級。
一方麵心驚於傅重光出手如此大方,另一方麵陳隱有些擔憂。
傅重光為何要給自己一顆穩固神魂的丹藥?
難道她看出了自己的魂魄並非是這具身體的原身?
越想越懷疑,她忍不住呼喚了沉睡已久的係統,詢問此事。
由於宿主雖然初來乍到時不情不願,金書係統還擔憂過陳隱會消極怠工;
但很快陳隱想通了,開始悶頭修行,修為也一飛衝天,導致根本沒有係統的用武之地。
久而久之它便陷入了沉睡。
被喚醒之後,係統道:“宿主多慮了,傅重光作為這個世界中的人,不可能突破這個世界的道法規則,自然也就無法看破通過道法直接降臨在這個世界的宿主真身。”
知道傅重光不可能用功法符籙驗明自己的身份,陳隱鬆了口氣。
但下一刻她便抓住了係統的漏洞,眸中閃過一絲敏銳,“也就是說你的存在和這個世界的道法力量有關?”
頓時係統不再說話,像是卡了一般再次陷入沉睡。
陳隱也沒有追問,她看了看手中的丹藥,想到自己最後一關鍛體需要鍛煉神魂,加之棽添也幫過她數次,最終決定將其服用。
吞入腹中後,她將這顆丹藥的藥力一分為二;
一半用來滋養自己的魂魄,另一半則是分給了棽添,讓他孕養自己殘破的魂魄。
正在識海中吸收南榮翰魔種能量的棽添感受到藥力的波動,睜開了雙眸。
他看了看同樣陷入修行中的陳隱的氣息,哼笑一聲,心情舒暢許多。
藥力伴隨著磅礴的靈氣,陳隱的修為在緩步上升。
等完全吸收之後,她的修為再次進階了一個小級。
棽添還在繼續吸收魔種能量和藥力,而陳隱的目光已經落在了識海中的羊皮卷上。
這卷軸隻有她有,應當是圭峰道人給她的。
遲疑之中,陳隱的神識已經探入了羊皮卷軸,頓時卷軸發出一道刺眼的白光,連帶著旁邊封禁的靈氣的光團也一起炸開。
毫無防備中的陳隱驟然被一股猛烈的靈氣衝刷,神識都被扯入了恍惚。
她眼前再次出現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場景,大多數是一座宏偉道院中的一代代的弟子,他們的生息都印刻在陳隱的腦海之中,一幕幕播放。
緊接著,便是零碎的場景,轉眼間岐台道院便在諸神之戰中蕭條,眾多弟子身隕。
昔日裡鼎盛的超級道院,最終沉寂在曆史的長河中。
再之後的畫麵便清晰許多。
陳隱看到的是徹底陷入禁製封禁中的岐台道院,其中就有麵容更年輕、也更有生氣的圭峰道人的身影。
那時候道院中還有幾位大能,最顯眼的一位麵容和藹慈眉善目,肩頭蹲著一隻拳頭大小的小蛙。
恍惚之中,陳隱了然。
這就是千山叢嶺中那隻妖獸之主:裕豐道人。
畫麵再次翻轉時,畫麵中道院僅存的修士又少了兩位。
裕豐道人神情憔悴,而圭峰道人則是滿臉疲憊,不知在同他說些什麼。
陳隱隻隱約聽到了圭峰道人說的一句:“劉兄,我們一定能等到那一天的,你不是一向相信破桎一代終將到來。”
哪怕已經在精神極度崩潰,裕豐道人的聲音也溫和而敦厚,他苦笑一聲,不停搖頭道:
“白師妹,天要我等死,我等不得不死。”
“這一切,都是天道的意願啊……桎梏已落,破桎再難。”
再往後又是一番爭執,陳隱心跳的很快,她有種預感,那便是裕豐道人和圭峰道人所說的話定然很重要。
破桎一代和天道意願中,似乎隱藏著上古諸神隕落的最終緣由,又隱隱指向三千世界靈氣稀薄無人飛升的原因。
就差那麼最後一步,她就能徹底明白。
但當她想要靠近之時,一股巨大的力量轟然在陳隱的識海中爆發,徹底將其推出了羊皮卷中。
整個岐台道院之中,都落下了一道驚天雷聲,轟然驚醒了許多正在修行中的修士。
也讓正在識海中修行的棽添猛然睜開雙眸。
他厲聲問道:“你乾什麼了?剛剛是天雷怒氣!天道出手了!”
天道一怒,驚雷落。
作為掌控著三千世界靈息的最高道法,天道向來是遙不可及的,世人對其的了解和認知也十分稀少。
可就在剛剛,天道竟然直接朝著陳隱的劈來!
哪怕被岐台道院的禁製擋住了大半,落下的僅僅是一道殘威,也足以讓棽添驚起。
就算陳隱是天殘之身,也沒必要被天道如此憤恨、直接出手試圖抹殺吧?
唯一的解釋,便是剛剛陳隱做了什麼事情,觸怒了天道。
正在摸索道院中的奚存劍等人驟然抬頭看向天際,有鴻蒙殿的修士有些驚異,問到:“不是說岐台道院是唯一的避世之地,天道難以掌控的小空間麼?剛剛是不是……天雷?”
奚存劍點點頭道:“錯不了。”
他經曆過兩次雷劫,對那種氣息再熟悉不過。
隻是師弟說的對,岐台道院中向來避世,就連杭赴希破鏡之時,外界的雷劫都沒能進入道院;
這一次又是天降驚雷,又是為何?
隔壁的傅重光也驟然睜開雙眼,他直接起身,想要衝入陳隱的修煉室。
但感受到裡麵的氣息平靜,陳隱並沒有受傷,他又壓抑住了想要直接破開禁製闖入的想法。
虛空之中,圭峰道人靜靜地抬著頭看著道院的天際。
紫色雷電的餘怒還在天際流轉,漂浮如蛇的電流很快被道院的禁製的吞噬,但從中依舊能察覺出天道的憤怒。
她死寂的眼眸久違地亮了一下,掛上一抹冷笑。
上萬年了,他們終究等來了破桎一代,天道也該急了。
……
修煉室中,陳隱已經徹底清醒。
她定定的看著識海中的羊皮卷,聽著識海中棽添的話,神情銳利。
她將那羊皮卷和自己所見儘數說給棽添聽,識海中驚怒的上古大魔頓時熄聲,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隱已經猜到了,這羊皮卷應當就是這座道院的意識殘存。
從中她看到了上古時期的繁榮昌盛,也看到了諸神的黃昏淒涼,而這一切都似乎同天道——世界的最高意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就連她自己,也是不被天道所容納的天殘之身。
她想要找尋真相,卻被天道強行阻止。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棽添的聲音再次響起時已經嚴肅許多,這是陳隱第一次聽到他如此沉重的聲音。
“此事爛在心裡,萬萬不要告訴彆人,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沉歎一息,陳隱壓下了心中的驚疑、憤怒等等情緒,開始消化體內剩餘的磅礴能量。
時間飛速流逝,一直到岐台道院最終關閉的日子時,陳隱的修為已經洶湧暴漲,一直飆升到淬丹大圓滿,還有半步便是問情!
再次看到她時,彆說是其他宗門,就是左須明和紅離二人也被她飛漲的修為震驚到了。
實則隻有陳隱自己心裡清楚,這座道院中一直有人在控製著靈氣,送入她體內的比旁人的多數倍還不止。
現在她的身體中還封鎖著一股龐大的力量,來自於岐台道院或是圭峰道人。
無論圭峰道人的目的是什麼,但陳隱都很感謝她。
她現在陷入了焦躁和強烈的危機感中,這種危機感遠非尋找魔種時帶來的壓力能比。
這是麵臨世界最高道義的生死壓迫、以及背負著巨大秘密帶來的沉重感,幾乎讓她不能呼吸。
當道院關閉,眾人的身影消失在道院中時,圭峰道人隱藏許久的身形終於緩緩浮現。
她像是這個道院中最後的守護者,看著那道赤紅身影消失不見,心中升起一股希冀。
她喃喃道:“劉兄,希望你我想的沒錯。”
哪怕消逝了萬年,殘存的道院意誌唯一能記得的便是培養正道的人才;
因此每一個進入道院的修士,都是學子。
隻有功法出眾、心智堅定、又心懷所有人的大義的“學子”,才配成為道院的弟子。
雖然陳隱等人不知道,但是在圭峰道人和眾多埋骨道院的前輩心中,他們就是道院新一批畢業的學子。
當陳隱的腳步剛剛踏出道院,一抹明亮天光乍破。
她沉沉抬眸看向天際。
體內湧動的靈氣翻滾,一下下地從識海中往外湧,仿佛一戳便能突破最後一層。
天際,濃厚而陰沉的黑雲中夾雜著深紫色的雷光,粗壯雷電比陳隱第一次破鏡時所遇到的要凶太多。
每一分雷電中透露的氣息都凶險萬分,讓人看著便毛骨悚然。
陳隱心中很清晰地明白,天道這是想讓自己隕落在雷劫中。
有修士猛地看向她的方向,她聽到有人驚呼道:
“有人要破鏡問情了?!”
“剛剛出秘境就破鏡?這運氣也太背了吧!”
在各異的目光中,陳隱踏出第二步,神情鋒芒畢露,眼中沒有一絲恐懼。
她摸向腰間的大刀沉沉抽出,直指蒼天。
破鏡,問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