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激怒的沈長秋轉了轉手腕, 終於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力量,以雷霆之勢撐起翻滾撞擊的身體,瞬息間便借著轟然炸開的靈氣貼到了周敦恒的眼跟前。
身後的長蛇也隨之竄動, 巨大的身形輕盈而迅猛, 環繞盤旋著同他周身的飛天綾融為一體。
而他渾身的氣勢也在這霸道武技使出的瞬間, 更是暴漲數倍。
狠狠抬手時,拳風獵獵幾乎割裂了那一片小空間,滯空過後直接砸在了周敦恒的麵門上。
就在那突出的指骨要落到周敦恒的鼻梁骨上時, 一道巨大的薄如蟬翼的光圈驟然出現在他的麵前,形成了一個護住麵孔、心肺軀乾的圓周;
圓周之中光芒大盛, 無數繁密的刻印紋路在陣法中流轉,仿若一隻正在轉動的巨大眼球。
隨著圓周轉動, 沈長秋的拳頭砸在了圓心的光紋,將整個陣法都震得抖抖。
借著這保命陣法,周敦恒才免於鼻梁坍塌、容貌儘毀的結局。
他身形被衝擊的靈氣再次掀飛, 穩住下盤後再一抬頭, 身前形成的眼球狀護盾仍然存在,冰冷無情注視著前方。
有驚無險。
周敦恒順了下幾乎要跳出心腔的心臟,心情像是沉入湖底越來越凝重。
他心裡清楚,符籙能短暫地縮小自己和沈長秋的差距,但並不是長久之計。
越級戰鬥並不是那麼簡單的。
這些符籙總有用完的時候, 而他也會有力竭的時候;
到了那時,他唯一的籌碼都沒了,隻能像案板上的鴨子任人宰割。
但憤怒中的沈長秋並沒有給他喘息和思考對策的機會,綻如繁花的飛天綾從四麵八方層層包圍,快得甩出了殘影;
在眼花繚亂的武技和炸開的靈氣下,周敦恒根本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 他身上便吃了十來下攻擊。
好在他周身的防禦法陣和符籙遇到打擊時便自動激活,一時間沈長秋也奈何不了他;
但越是如此,沈長秋的攻擊便越瘋狂。
他身前的魔眼陣法已在一下下重擊中不穩,道道細密的裂痕同複雜紋路交雜,一時間看不出來。
“是真魔之眼!這小子什麼來頭,這麼有錢!”
龍台外圍的看客中有識貨的已經驚呼出聲,顯然是認出了周敦恒身前的詭異陣法,“地級下品的防禦符籙,這可不是一般人拿得出手的!”
驚呼之下,又是一道尖銳的巨響從龍台正中響起。
隻見沈長秋雙手一抓,狂暴的靈氣儘數從經脈衝噴湧而出,凝結成數柄尖銳的突刺;
身後的飛天綾心念一動,便靈活如手指般裹住了突刺,狠狠刺向周敦恒的弱點出。
眼鼻、心臟、肺腑……
攻擊如雨點般落下,簡直讓人招架不得。
躲閃之間,致命的攻擊擦身而過,周敦恒的額間已沁出細密的汗珠。
遠處龍柱上觀戰的陳隱手掌不自覺地攥緊,神色凝重。
她漆黑的瞳麵映襯著龍台中盛大的鴻光,心底有些焦急。
周敦恒不敵。
哪怕他有許多高階符籙和防禦法器抵禦,但階級的天塹並不是如此輕鬆就能跨越。
更何況沈長秋還是入化期中實力靠前的,比牧青滄還要棘手。
能在他的手中走上數百回合,已經是周敦恒謹慎小心、用儘全部精力的結果了。
從他的步伐、以及逐漸慢下來的反應速度和加重的喘息,陳隱很清楚,他要堅持不住了。
眼力好些的看客都看得出,身處戰場中心的周敦恒自然也清楚。
對麵的敵人氣勢洶湧,靈氣像是永不枯竭,哪怕他使用符籙也感覺到如山的壓力。
就在那韌如長鞭的飛天綾帶著沈長秋的身子橫空一掃,徑直踩向他時,他捏爆符籙的時機已經慢了一絲;
沉重的帶著澎湃靈氣的雙腳狠狠踢在周敦恒的前胸,直接踢碎了那還未成型的陣法符籙。
而堅持了這麼久的周敦恒也終於露出了破綻。
半成型的陣法隻擋住了最多一半的攻擊,滾如碩石的靈氣仍然震入他的胸口。
這一擊沈長秋是算準了時機,蓄力一擊;
饒是卸掉一半的靈氣,剩下的也讓他肺腑受創。
鈍痛在周敦恒的心腔、肺腑內不斷蕩漾,呼吸間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針在紮他的血肉,他喉頭發癢不受控製地噴出一口淤血,眼前模糊發黑。
意識擴散時,他依稀看到沈長秋那張帶著譏諷笑意的臉孔。
不甘、憤懣……
還有深深的疲憊,種種情緒幾乎要將他的腦海充炸,傷痕累累的身子更是無比沉重。
周敦恒的瞳孔驟然緊縮,光暈擴散的畫麵再次清晰,他能看到沈長秋又舞起了飛天綾,想要運氣抵擋時,才發現受創的身體已經跟不上意識。
長綾像蛇鞭卷起他的身體,他隻能感覺到天旋地轉,而後重重地摔在地上,翻滾數圈。
媽的……疼死他了……
不隻是身上、肢體的皮肉火辣辣地痛,連同內裡都受傷嚴重,才是最折磨人的。
周敦恒咳出一口血沫,帶著些破碎的內腑,看著觸目驚心。
一直覺得自己足夠沉穩的陳隱,在這一刻也忍不住踏前一步,“周敦恒!”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好友被惡意虐打,而自己隻能在一旁看著、聽著,卻因這什麼狗屁規則無法上前阻攔,那種感覺確實憋悶。
遠遠聽到陳隱的聲音,沈長秋擦了下臉頰上的血痕,抬頭望去。
他嗤笑一聲,飄忽的飛天綾帶著他輕巧落地,慢慢走向了不遠處仰躺在地上的周敦恒。
走到那渾身是傷的青年身前時,他輕輕俯下身子。
從周敦恒的身下溢出的鮮血往外擴散,一直流到了他的腳底,染紅了絹白的鞋底。
沈長秋抬起腳掌,碾在周敦恒青筋爆起、不斷試圖著撐起身子的手掌;
他力道很大,甚至能聽到骨骼在腳下一點點碎裂的聲音。
手骨粉碎的鈍痛,讓周敦恒頭皮發麻。
他身子不住的顫抖,把臉埋在地上緊咬牙關,生生忍住了嘶吼,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沈長秋腳掌轉動,又狠狠踢在他的腹部,一陣陣沉悶的撞擊聲在龍台響起,他忍不住弓起身子試圖護住自己柔軟的腹部,卻無濟於事。
“叫啊!求饒啊!”
連續踢了數腳後,沈長秋蹲下身,一隻手抓住周敦恒的發髻將他的臉抬起,“你瞧見了麼,陳隱在台子上看著你呢。這樣吧,你學兩聲狗叫,給我道個歉說‘沈師兄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或許我心情一好就讓你輸得好看些。”
龍柱之上,陳隱雙眸漸漸紅了。
不是悲傷,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
細密的血絲慢慢爬上眼底,身旁的廣商隻瞧了一眼,便被那如有實質的、讓人心顫的怒氣震住了。
她分明麵無表情,更是一絲情緒波動都沒泄露,卻像是山雨欲來前的寧靜,壓抑而陰沉。
沈長秋手中加大力度,頓時萬千靈氣化為細雨般的鋼絲,生生穿透了周敦恒的顱頂。
瞬息之間,青年俊秀的麵孔扭曲了。
但儘管如此,他依然死死咬住牙關,下唇都被咬得破碎。
周敦恒心裡清楚,沈長秋目的不純。
如果自己哀嚎出聲,陳隱未必不會冒著違反規定也要衝下來救自己,那樣的話才真著了他的道!
可是極致的痛楚讓他連一句‘認輸’都說不出,心底的傲骨更不願意向沈長秋低頭。
沈長秋意識到周敦恒在強撐,心中不愉。
“不願意叫?”
說著,他手下發狠似的按著周敦恒的頭,“砰砰”撞向地麵。
那一聲聲響在偌大的、卻死寂的龍台格外清晰,陳隱手掌一緊,大寬刀隨之入手驟然握緊!
卻在要衝下去的那一刻,被所有人攔住。
廣商什麼也顧不上了,扒著刀柄就往後拉,“師姐你千萬不能衝動!違反規定是要被守台長老清算的!”
蕭槿樾和傅重光也同時傳音,隻不過一個是勸導,一個是安撫。
傅重光:“彆衝動,我已同蕭師兄講了,用一枚判官令。”
龍台之上,周敦恒的意識已經很模糊。
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痛感。
自己現在的樣子應該極其狼狽,簡直沒眼看了吧……
倏忽他頭皮一緊,看到沈長秋那張令人惡心的臉,嘴巴開開合合不知在說些什麼,但因內傷壓迫了雙耳,他整個頭顱內都在尖鳴根本聽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