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東次間陡一寂,本來縮在一邊當壁畫的王鑒驀瞪大眼睛。
慢了半拍,裴月明側過頭來。
“……”
“……反正,反正我也該有王妃了,先前父皇才和我提過這事,我回頭就和他說,我看好人選了,這不就得了!”
蕭遲開始有點犟結巴,後來越說越順溜。
他嘴硬歸嘴硬,但總得替她把這問題解決了的,憋出來這一句後,猶如茅塞頓開,一切豁然開朗。
好主意!
她這局麵是挺難的,關鍵是蕭遲沒法出麵,可如果用上這法子的話,就能釜底抽薪一下子直接把人撈出來了。
蕭遲越想越對,這樣比香腸嘴好太多了啊!
否則……她真和那個姓陳的成了婚,然後他再過去,那,那豈不是得天天對著那個香腸嘴?同處一室,同桌而食,甚至……同睡一床?
惡心死他了!!
蕭遲先前還真沒細思過這方麵,驟一想惡寒渾身雞皮疙瘩掉一地,他都快吐了。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好主意,就這麼辦了!!
“你想想啊,萬一,萬一日後那個姓陳的發現不對怎麼辦?不行的!”
“……就一個什勞子二房次子,有什麼好可惜的,能有親王正妃好嗎?”
蕭遲本來心虛氣短,說到最後一句立馬理直氣壯起來了,“兩者有如雲泥,根本無法比擬!”
瞅了她一眼,發現裴月明驚悚變麵無表情,直勾勾盯著自己眼神有點兒滲人,他連忙告訴她:“算你占便宜了!”
是的吧?本來她這家世是怎麼都夠不上親王正妃的。
“你不用擔心,等著就是了。”
見裴月明眼睛瞬間瞪大,蕭遲趕緊丟下這一句,趕在裴月明發飆之前飛快站起:“我還有事,得出門一趟。”
其實蕭遲真心覺得他這解決方法非常好的,先前那是意外他也補救到位了不是?沒落下她不管,他吃點虧什麼的也就不計較了。
但見裴月明眼角微抽表情不大對勁,他還是很莫名心裡一虛,有點呆不下去了,說完後,飛快領著王鑒一行呼啦啦走人了。
!!!
裴月明真要被這家夥噎斷氣了!
......
偌大的東次間瞬間空蕩蕩。
靜悄悄的,隻隱約聽見很快走遠的腳步聲,還有外殿大門門軸“咿呀”輕聲的回響。
不知哪個跑太急給撞了一下的。
裴月明真要氣死了,憋了半晌,抓住榻背上的軟枕按緊一通猛錘,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主子,主子……”
桃紅小心翼翼往裡探頭,她來寧王府很少,心裡怯,束手束腳不敢多走半步路,主子不叫她就候在殿外守著。
方才三殿下一行走得飛快,她覺得不太對,壯著膽子往裡探頭,便見自家主子表情有些猙獰,抓著個引枕大錘特錘,看樣子是快給氣壞了。
桃紅小心探頭望了望左右,小小聲問:“……主子,怎麼了?三殿下說什麼了嗎?”
主子這表情和動作,有一陣子沒見了啊!
不提還好,裴月明一聽就噴氣:“哼!三殿下說你家主子便宜占大發了!”
可惡的蕭遲,捶死你啊啊!!
“蕭遲呢?”
“殿下他出府了,聽王公公說,似乎是去戶部,……”
“……”
桃紅小小聲:“主子,咱們差不多要回去了。”
......
因著陳國公府的仆婦不再懶散,裴月明不得不趕在宵禁前回去。
入夜後出來,宵禁前回去,再減去來回的路程,她實際上也沒法在寧王府待多長的時間。
也就半個時辰左右,蕭遲閃人沒多久,她就領著桃紅匆匆登車了。
夜色沉沉,實木大車輪子滾在青石板街麵上,吱吱轆轆,半新不舊的藍色帷幕搖搖晃晃,裴月明歪著短榻上。
桃紅已經知道始末了,驚悚過後,又擔心:“主子,那咱們怎麼辦?”
真要按三殿下主意做嗎?
倒不是擔心蕭遲糊弄人,隻是這主意吧,總感覺虛虛浮浮不切實際的,真照這麼辦了,她家主子還能有安穩日子過嗎?
可思量想去,也實在想不出第二個全身而退的法子了。
裴月明長吐一口濁氣,揉了揉眉心。
桃紅說的,她都知道。
弄成這樣,真讓她有點頹,神馬皇妃王妃亂七八糟的,今日之前她還真從沒有想過。
她有她的人生規劃啊,她的目標是安安穩穩,陳良寬之類的經濟適用男就非常合適她了。她是和蕭遲互換,可這玩意說不得一睜眼就結束了。
在這個重要的人生拐點,貫徹自己的人生方向是必須的,至於其他的都是小事,成功後再設法克服就是了,總會找到合適法子的。
蕭遲之前沒想過她婚後的事,可她想過了啊,但她不可能為蕭遲犧牲一切的呀。
蕭遲沒想起來,她也就先不提了。
可這家夥生來就是和她八字不合的,看吧,現在都給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裴月明有氣無力翻牆,隨便扒兩口飯將國公府丫鬟婆子攆出去了,栽在床頭思來想去,然後她發現,還真是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弄成這樣,想要全須全尾脫身又不留後患,還真隻有蕭遲那家夥的法子了。
……好吧,隻能這樣了。
裴月明胸悶氣短,捂著額頭有氣無力:“……桃紅把燈吹了,我睡會。”
頹然栽倒,蕭遲這家夥,真是天生和她犯衝,遇上他一準沒有好事兒。
......
寧王府,嘉樂堂。
秋蟬嘶燥,鼓膜震動的鳴響似拚了命般聲沙力竭,秋後比盛夏還熱,炎炎浪滾入夜都不消褪,沒有一絲風。
蕭遲在戶部直到戌時才歸,汗流浹背,入了內殿立即把靴子踢了,梳洗更衣赤足靠在羅漢榻上,他命人把冰山再挪近一些,一直挪到榻側。
絲絲冰涼白氣往外冒,人才算活過來了。
蕭遲長長吐了一口氣,真是熱死他了。
邊上王鑒擱下冰碗,欲言又止,他不耐煩問:“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