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就看到一直在場邊第一排的觀眾席上站著觀戰的手塚國光,繞過擋板從入口處飛速地跑進場內,向著柳泉信雅跑了過去,好像試圖去攙扶她似的。
以手塚的性格來說,很少會出現這種情形;也許是因為他是今天邀請她冒險出賽的人,所以自認為有這樣的義務去關心她的身體狀況吧。
但是跑到了她的身旁,一向以沉穩鎮靜的麵孔出現的手塚好像也猶豫了片刻,就仿佛麵對這個仰麵朝天地躺在球場上呈大字形、汗珠從她的額角蜿蜒滲入發鬢,朝向天空的那張臉上卻顯露出燦爛笑容的女孩子毫無辦法,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幫助她似的。
最後他仿佛放棄了立刻把她扶起來的想法,單膝跪在她身側,彎腰觀察了她的表情一下,然後臉上似乎就變得更加無語了。
“……能站起來嗎?”他沉聲問著那個姿態豪放地在慶祝自己來之不易的勝利的姑娘。
柳泉仰躺在球場的硬地上,後背貼著被午後的太陽曬熱的地麵,感到一頭一臉都是滑落的汗水,頭發也被打濕成一綹一綹的。心臟瘋狂地跳著,呼吸已經變成了短促而快速的喘息,四肢都失去了力氣,右肩和腰部都一跳一跳地刺痛著,就連膝蓋都在無法控製地顫抖著——是太久沒有這麼長時間地劇烈運動嗎?還是因為自己剛才拚力作出了自己現在的身體所不能負荷的一擊?
聽見手塚近在咫尺的聲音,她眨了眨眼睛,目光仿佛被陽光刺痛一般微微眯了起來,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今天的陽光,真好啊。”
手塚一愣。“……哈?!”
她這時候才把視線轉向半蹲在自己身旁的這個青年——真正的“柳泉信雅”暗戀著的對象。
信雅醬,不得不說,你的眼光真的很好呢。
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能在這麼燦爛的陽光之下獲得燦爛的勝利,真是太好了——”
手塚臉上的驚訝慢慢變成了一種了然。他俯身注視著她,沉靜的棕色眼眸裡流露出一種明亮的光彩——就像是找到了網球方麵的又一個值得信賴的知音那樣,他扯動唇角,露出一個微妙的表情,仿佛鬆了一口氣似的,單手一撐膝蓋站了起來,然後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彎下腰來,向著她伸出一隻手。
柳泉想了一下,還是伸出左手——她現在可一點都不敢冒險再牽拉右肩的傷勢了——借助他的力量順勢站了起來。
川崎哲人就站在距離他們很近的看台最前端,看著這一幕。
然後他看到那個當初和柳泉信雅比賽導致她受傷退役的白石藏之介,好像猶豫了一下,也從看台上直接翻過擋板跳了下來,跳進場內,也徑直奔向柳泉信雅的麵前——替她把那隻掉在一旁的球拍撿了起來,然後遞向她的麵前。
已經在手塚國光的幫助下站了起來的柳泉信雅,好像愣了一下,然後臉上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以左手——而不是她打球時的慣用手右手——接下白石遞給她的球拍,衝著白石點了點頭,用一種很明顯是已經十分疲累,但是仍然輕鬆愉快的語氣說道:“瞧,隻要對方是女子選手,我還是能夠取得勝利的。”
白石臉上的笑容好像有一瞬的扭曲——川崎哲人奇怪自己在這種時候還能注意到這種奇怪的細節——然後他同樣也笑了,用一種雷同的輕鬆語氣答道:“啊啊,假如對方是男子選手,卻並沒有為了保命打出絕招的話,說不定你也能夠取得勝利呢。”
柳泉信雅似乎愣了一秒,然後發出一陣極為愉快的清脆笑聲。一瞬間,數年前那位曾經身上寄托著無數人的看好與期待的天才少女意氣風發的得意模樣,仿佛又回來了。
“是啊。”哲人聽見她用一種愉快的語調這樣說,“所以,下次再來重新比過吧?白石君。……還是一盤定生死怎麼樣?”
白石這一次好像真的被她噎住了,臉上的笑容變得有點像是無可奈何的苦笑。“說、說什麼生死……大小姐,這個梗你打算用到什麼時候為止啊……”
柳泉信雅聞言,臉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除了得意之外,毫無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