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平時的屯所裡,她是決不敢這麼大膽的。這種表情很明白地就寫著【對不起副長我皮在癢!】這幾個明晃晃的大字啊。
不過今晚是處於島原這種歡樂的氣氛之下,所以看起來土方的心情也並沒有變壞,直接無視了她的表情,仍然聲調平靜地說道:
“我有時候也在想……那個背著藥箱行商的我,怎麼會握著刀成為一個武士,替幕府賣命。”
柳泉心下微微一震。
……這是……難得一見的,鬼之副長的真心話嗎?!
真難得啊,清原雪葉!你居然也有幸聽到這種話……該說是最近表現得太上進所得來的犒賞,還是你人品爆棚,中了頭獎呢?!
而且,他的目光居然還短暫地轉向了她這邊。
“……而且,手下居然還有一點也不輸給男人的、厲害的女人。”他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就好像這件事真的很匪夷所思似的。
“和女人一起為了某個目標打打殺殺,一直拚命地努力下去……這種事聽上去就很夢幻,一點也不像是現實裡會發生的事情。”他客觀地評價道。
柳泉的雙眼已經驚奇得愈睜愈大,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說不定,我一直在做著一個漫長而又幸福的夢吧。”土方的聲音愈來愈輕,最後如同低回的耳語。
他的目光又飄向了廊外,遙望著夜空裡那一輪美得奪目的明月。他冷冽而又端正的側臉在月光照耀之下,顯得更加俊朗。
不知為何,君菊剛才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又浮現在柳泉的腦海中。
【……您真的是如同神仙一般俊逸的人啊……】
凝望著他的側臉,柳泉不知不覺地出了神。
“……並不是夢哦。”
沒有經過任何思考的言語不知不覺從唇間逸出。
“總司君曾經對我說過,‘在自己活著的時候,要好好地、認真地去爭取你最想要的東西,這樣即使明天就會死去的話,自己也不會有一絲遺憾’。”她轉述衝田的話,毫不意外地看到土方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的眼睛。
“所以副長好好地爭取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這正是勇敢的表現啊。”她笑著下了個結論。
“……哈?!總司那家夥,居然還會說這樣的話?!”土方毫不掩飾自己吃驚的表情,一臉吐槽不能地反問道。
“雖然一直以來他都在努力地給您添麻煩……”柳泉笑了笑,“然而能夠在您麵前毫無顧慮地這樣做,是因為知道自己會被好好地縱容著,不用擔心做錯事之後會被拋棄吧。從這一點來說,他真是個狡猾又聰明的人呢。”
“……喂,不要一副讚美的表情說那種話啊!”土方頭痛似的說,“你已經很讓人頭痛了,再跟總司那家夥學些彆的更沒好處!”
柳泉一怔。
“我哪裡讓副長頭痛了?”借著微微的酒意,她開玩笑似的追問道。
“我還以為我和一君一樣,是個可靠的人呢。”她語氣輕鬆地繼續說道,“就是排名的話,我也有自信一定可以排在新八君和平助君之前呢。”
副長看起來更頭痛了。
“就是這一點更讓人困擾吧……”他放低了聲音,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柳泉:??
“……我說,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跟這些家夥混熟到可以直接叫名字的啊!”被她那種好奇寶寶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已經喝了不少酒的副長好像繃不住平時那張威嚴臉了似的,略帶點不悅地壓低眉心喝道。
“誒?”柳泉驚訝地發出疑問的音節,眼睛睜得很大,一臉無辜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她好像忽然意會到了什麼似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土方被她臉上那絲笑意不知為何弄得更加惱火了。他嘖了一聲,突然怒氣衝衝地站起身來,大步走掉了。
柳泉有絲愕然,也下意識從欄杆旁起身,站在原地,望著副長踩著重重的腳步,徑直走向那個新選組的乾部們正在聚會的房間。
“啊~啊,終於把副長惹毛了啊。”目送著副長唰地一聲用力拉開那個房間的隔扇、繃著一臉烏煙瘴氣似的表情大踏步邁進門去,柳泉抬起右手,用掌心輕輕啪地一拍自己的額頭。
“我大概是徹底變成壞人了吧?”她的唇角含著一絲微妙的笑意,自言自語道。
“不然為什麼會在惹毛了副長之後,心中反而湧起一種糟糕的愉快情緒來呢。”
聽到從房間裡很快傳出來的衝田的戲謔和土方的怒吼,混雜著新八和平助嘀嘀咕咕的怨言,原田苦笑的調停,千鶴忐忑的勸解,以及偶爾傳出的齋藤的歎氣,柳泉先前那種有點促狹的神色慢慢變得柔和,唇角那抹微妙的笑意在臉上蕩漾開來。
“副長說得沒有錯……的確,像是做夢一般美好快樂的情景呢。”
就像是在夏日祭上,副長曾經送給她的那隻金魚缸一樣。
這種一樣明淨,剔透,美好,發著光一般的時刻,會很快被打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