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4·【回歸篇·之六】·23(1 / 2)

很奇怪地,這種感想——或者說,這種體認——是麵前這個年輕姑娘帶給他的。

想到這裡,他慢慢收住了笑聲,隻有不再像剛剛那麼緊繃的表情,還證明著他因為這種體悟而驟然輕鬆許多的心情——即使她是薩摩的密使,還把他當作人質劫持而一起出逃,也不能磨滅這種愉快感。

他並沒有回答她,而是抬起頭看了看黑暗的夜空。

果然,夜空中無星無月,空氣中開始帶著一絲潮濕的水汽。逐漸加大的風勢把土方手中提著的那盞風燈燈罩內的燭火吹得明滅不定。

“在下雨之前,最好找到一個地方躲雨。”他反而說起了另一個話題。

她看上去十分驚訝。

“誒?!”她脫口而出,“你不盼著我被抓住嗎?!我可是劫持了你的人哎?!”

土方默了一瞬,險些被她的直言不諱氣笑。

“我為什麼要盼著你被抓住?”他反問道,開始舉高了風燈,四下照著,試圖在大雨來臨之前找到一個合適的藏身地點避風躲雨。

“……雖然你是薩摩派來的密使,但既然你已經和西鄉大人反目成仇了,對我們來說也就沒那麼大的危害了。再說……我還沒到那種盼著抓住一個女人,就能立下多大的功勞、打敗薩摩的地步。”他淡淡地補充道,終於大致確定了一個方位,邁開大步徑直走下山道,鑽入道旁的密林中。

他撥開林間瘋長的枝葉和灌木,舉高手中的風燈照著前路,艱難地一邊走著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跟上。假如在這黑暗的山中失散了的話,那麼你一定要讓我當人質的意義就消失了吧?”

這幾句話似乎成功地噎住了她。他沒再聽到她口才流暢、歪理百出的辯解,於是他稍微滿意了一些,勾起唇角,更加用力地邁出大步,踩斷那些植物蔓生的低矮枝條,在灌木叢中生生辟出一條路來。

雨滴開始落下。幸好他們已經進入了樹林,雨滴大多數隻是落在茂密的樹冠上,然後被枝葉擋住。即使這樣土方也迅速提高了警覺,腳下的步子也邁得更大更猛了一些,很快就來到一處巨石下方。

那裡隻是幾塊巨大的石頭堆在一起,下方天然形成了一處小小的隙縫,鑽進去之後四周都是石頭,很不容易被發現,卻是絕好的隱蔽場所。

土方走到近前、看清地形的時候都不由得愣了一下,苦笑著說了一句:“這可真是……要是在這裡躲雨的話,那些家夥今晚是不太可能找到我們啦。”

他本著客觀的想法評價了一下,倒也沒什麼覺得後悔的,舉高風燈替她照亮,然後回身對她說道:“快鑽進去吧,這雨越來越大啦——”

他的聲音驟然卡在了半空,然後化為烏有。

因為他的視線隨著這個回身,終於落到了她的身上。這一下他看清了她此刻的外形——那件肌襦袢的表麵被雨滴打濕,雖然衣料尚未被浸透,但也貼在了她的身上;在風燈搖曳微弱的火光照耀下,她身體的曲線被勾勒得若隱若現。

他嚇了一跳。

“搞什麼……穿成這個樣子就敢在黑夜裡跑進山中……真的不怕死嗎……”他立刻轉開視線盯著彆處,嘴裡嘟嘟噥噥地隨口抱怨著,移開風燈照著縫隙的入口,語氣不太好地又硬梆梆命令了一句:“快點鑽進去!想凍死嗎!”

很奇怪地,她已經有段時間沒開口了,隻是沉默著聽從他的指示;此刻聽了他口氣不太好的命令,也並沒抗辯什麼,而是幾步上前,一低頭就從那個小小的入口躬身鑽進了石堆的縫隙裡。

天際又嘩啦響過一道炸雷,閃電的電光把半個天空都照得雪亮。

土方趁著這個機會也一彎腰隨後鑽進了石堆的縫隙中——他可沒有那種死板到不知變通的禮節要遵守,事急從權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他可不想自己凍死在山中,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但是他一鑽進石縫就感受到了一陣命運的嘲弄——那個縫隙並不大,並且還四麵透風,兩個人之間稍微分出一點距離來,就會有一個人的身體部分淋到雨;他們不得不挨著肩膀坐下來,才算勉強避開風雨的侵襲。

土方找了個不會被風雨影響的小小角落放下那盞風燈,猶豫了片刻,動手脫下了自己的那件軍服上衣,遞到那位九條小姐的麵前。

感受到她訝然地抬起視線來看著自己,土方突然覺得一陣又窘又惱怒。

“……看什麼?!”他的語氣聽上去更糟糕了,似乎當年名震京都的“鬼之副長”習慣使用的那種語氣都要回爐了。

“假如你覺得穿那麼一件衣服就能活過這個夜晚的話就大錯特錯了!還想活命的話就趕快把它穿上!”他粗聲粗氣地命令道。

……對方毫無反應。

土方本來已經因為尷尬而把視線轉開了,結果那邊靜寂無聲,他不得不又把視線轉回來。

結果這一下就看到了她微張著嘴,呆呆的模樣。

土方:“……”

啊,作出那麼一副愚蠢的臉是要做什麼呢。明明剛才在營地內劫持西鄉從道的時候不是又狡猾又敏捷的嗎?!看著他那個護衛一臉血地跌跌撞撞奔出來、連手銃都幾乎拿不穩了的狀態,說這事不是她做的,誰會相信啊?!

可是,剛才那個狡獪如狐、還有點心黑手辣的姑娘,現在睜圓了雙眼,呆呆地瞪著他伸手遞到她麵前的那件已經不怎麼新了的軍服上衣,笨拙的模樣簡直就像是窩被獵人刨了的兔子,又震驚、又茫然,仿佛受了很大的震撼,不知道何去何從一樣——

“……啊,果然是瘋了吧?”土方不自在地小聲自言自語了一句,略帶一點不耐地又把那件上衣往她麵前遞近了一些。

“乾嗎那副表情?……我才是那個倒黴的人質吧。”他抱怨似的嘟噥了兩句,滿臉“嘖真是太麻煩了”的煩躁表情,追加解釋了一句。“雖然舊了一點,但剛好昨天才洗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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