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回憶不知為何讓她慢慢地微笑了起來。
“……這一次不問我有沒有使用過副長家傳的石田散藥了嗎,一君。”她促狹似的問道。
齋藤正在靈活移動、往她手臂上纏著繃帶的手指微微一頓!
他足足停滯了好幾秒鐘,才重新開始先前那個纏繃帶的動作。自始至終,他的目光都落在她受傷的手臂上,表情異常地認真專注。
“……粟田口吉光是鐮倉時代著名的刀匠,是製作短刀的名手……”
並沒有回答柳泉之前開玩笑似的問題,他毫無預兆地開始說起另外一個似乎並不相關的話題。
“‘一期一振’是他一生中唯一在銘的太刀,因此刀名叫做‘一期一振’,也就是一生中僅有一把的珍品……”
他語速緩慢地說道,手上為她纏繞繃帶的動作仍然平穩進行著。
然而柳泉先是露出了一臉問號,然後隨著齋藤這突兀的話題繼續進行,她臉上那個淡淡的笑意卻凝固了。
“……我突然不喜歡這把刀了。”她忽然用略帶一絲粗魯直率的口吻,簡單地打斷了齋藤的“粟田口派刀劍概論”。
“這把刀的名字不夠好。”
高杉晉作在他們最後一次見麵時,所吟唱的那首都都逸的內容,突如其來地又浮現在她腦海中。
【末了野風與秋風,一期一會彆離中。】
唱完那首都都逸,他就從此與她永彆了。直到很久以後,她收到一封他寫來的信,那是他辭世之前留給她最後的消息。
一直到了最後,她也不知道他們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應該是熟識的朋友。所以當初,他們就那樣潦草、簡單地分彆了,就像是萍水相逢的兩個陌生人一樣。
然而聽到她無禮地打斷自己的話,齋藤卻沒有任何異樣的反應。他仍舊認真地幫她纏裹著傷處,聲音甚至都平靜如常。
“刀的用途就是奪取對方的性命。僅僅是這樣單純又容易理解的存在。沒有任何迷茫,隻是順從於使用者的意圖。我也想變成那樣。”
柳泉:!!!
齋藤握著她手腕的那隻手終於短暫地鬆開。他的兩手快速而靈巧地把繃帶的兩端打了個結,完成了包紮的過程。
然後,他終於抬起眼睛來,注視著她。
“我曾經想要做新選組的一把刀。這是我對自己最大的期許。”他靜靜地繼續道。
“然而現在,我產生了一些彆的想法……並不是覺得新選組的誌向不再重要了。不,不如說是因為自己在內心無比珍視著新選組的誌向,才深刻地感覺到自己在這裡還有未完成的使命——”
柳泉:!?
她的雙眼因為震驚而微微睜大了一點,指尖的溫暖因為隱約感到了一點什麼令人不願意相信的東西而瞬間退去了。
替她打完那個繃帶上的結之後,他的手指似乎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從她的手臂上慢慢移開了,在半空中緩緩合攏起來,緊握成拳。
“雪葉君,我想留在這裡。留在會津……”他沉默了一霎之後,終於慢慢地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柳泉感到大腦裡轟的一聲,立刻混亂成一團,幾乎罷工了。
“你……你說什麼?!”她無比震驚地盯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一直以來都記得小一最後會在會津脫隊、參加保衛會津的最終戰役,然而潛意識裡,一直到了大鳥圭介已經向新選組下了撤離會津、前往仙台的命令,她也不願意去想小一脫隊的時刻近在眼前這一事實。
然而這件事還是無可避免地發生了。就是現在,就在她的眼前。
“或許和大鳥先生說得一樣,會津藩的淪陷隻是時間問題……”即使到了這種時刻,齋藤的聲音居然還是那麼一如既往的冷靜!
“但是庇護我們至今的也是會津藩。我想和希望保持武士精神的這個藩,一起走到最後,作為武士儘一己之微衷——”
柳泉:“……誠然你說得都對,可是——”
齋藤突然微微提高了一點聲音。他深藍色的眼眸帶著一點殷切的期盼意味,深深注視著她。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想要說什麼……”
“不過,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一君假如將來為了選擇士道而舍棄生命,也沒有什麼錯’。”
柳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