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個手裡拿著一根奇怪的小木棍的年輕女人,隻是掃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對他家少爺說道:
“……假如好的一方沒能獲勝,到時候你究竟呆在世界上的哪裡也許就已經無所謂了吧。”她的聲音像是歎息,“不過不管怎樣,我那個時候大概都已經不在了。這些事情也不再是我能管得著的了——”
“請保重,跡部君。”她忽然換成了日文——她居然還會日文!——對跡部小少爺這樣說道,目光溫柔憂傷。
“記得我向你說的話。因為假如連你自己都不相信你所看到和聽到的一切的話……就再也沒有人能夠相信了。”
“還有——你不會出賣我的吧?”
看見她忽然衝著他眨了眨眼睛,跡部小少年一愣。
下一秒鐘,她手中的魔杖杖尖居然指向了老管家米迦勒,喝道:“一忘皆空!”
白光擊中了老管家的胸口,他踉蹌著向後倒退,然後再倒下去。
跡部小少年瞪大了眼睛。但是在他還沒有喊出來一個字之前,那個年輕的英國女人就在他肩上用力推搡了一把,將他推進了大門。然後她用力把大門砰地一聲在自己麵前關上了,隔絕了她最後的目光。
再回到那座公園的時候,柳泉發現已經有魔法部的人在忙碌了。為首的居然是亞瑟·韋斯萊。注意到她的出現,他悄悄地衝著她略微點了一下頭,然後作出“這裡沒事了,你快走吧”的口型。於是心領神會的柳泉立刻再度幻影移形了。
當然,霍格沃茨是禁止幻影移形的。於是她降落在了霍格莫德,然後覺得自己今天不妨就這麼一路安步當車地慢慢走回城堡也不錯。
不過,半路上憤怒的係統菌就再度冒了出來破壞她的心情了。
【玩家今天想必度過了很愉快的一天吧。】它的聲音幾乎可以用森冷來形容了。
【可是,因為你的肆意妄為和魯莽躁進,你馬上就要失敗了。用任務的失敗作為代價來救一個其實和你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我怎麼不知道你居然還有這麼瘋狂的一麵?也許你應該去《唱唱反調》供職才對,因為你的風格和洛夫古德家那兩父女才更搭——】
柳泉仍然悠閒地在原野上的道路上慢慢走著。她一隻手插在衣袋裡,放眼遠望著一片碧綠、生機勃勃的原野景色,慢慢彎起了眼眉。
[我猜……這不能算是你說過的那個要扣除十萬分的“失敗前警告”吧?]她半開玩笑似的問道。
係統菌冷哼了一聲。
【當然算。玩家不慎觸發失敗前警告,即刻扣除十萬分積分。】
【你現在隻有一次機會了,因為觸發第三次“失敗前警告”之後,本世界就會崩潰。所以你不能用掉第三次機會,我也不能讓你發瘋到這種程度。】
說完,它停頓了片刻。然後,仿佛是多時以來,一個個攻略本世界的玩家無能,最後的希望又不得不寄托在像她這種並不怎麼聽話、還喜歡冒險的家夥身上,因而積聚起來的怒氣猛烈地爆發出來一樣,它又開口了,語言意外地直白尖銳。
【……現在你滿意了。】係統菌的聲音平淡而冰冷。
【但是,這個世界出於自救,本世界的“規則”已經鎖定。】
柳泉微微一怔,露出了問號一樣的表情。
係統菌仍然語調冰冷而機械地說著,像是某種通牒。
【你將再也不可能獲得一條捷徑來完成你在這個世界的任務了。你必須年複一年地這樣在等待和漫長的黑暗裡度過人生的光陰……穿過最後的那些日子裡最深的黑暗,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徹底失敗、徹底喪失回家的機會——】
【隻為了救一個甚至沒有對你做出過任何善意舉動的陌生人。】
係統菌一頓,冷笑了起來。
【嗬嗬……作為可以讓我定義為“迄今為止我所見過的最優秀的玩家之一”——你還真是讓人有種看走了眼的感覺啊?!】
柳泉沉默良久。
[他不是陌生人。]
[他是個好孩子。將來,也會成長為我所熟悉的那個人。]
[那個雖然不認識“柳泉信雅”,卻仍然會認真地生活著、認真地追求夢想、認真地關心彆人的,那個最好的人。]
[我想我並沒有救錯人。這樣,也就夠了。]
係統菌似乎微微歎息了一聲,終於放棄了和頭腦頑固的玩家溝通的嘗試,不再說話。
回到霍格沃茨的當夜,柳泉去了頂樓的有求必應屋。
推開那扇門,她不由得驚歎了一聲。
屋子的角落裡放著那麵厄裡斯魔鏡。
那是一麵非常氣派的鏡子,高度直達天花板,金色邊框,底下是兩隻爪形的腳作為支撐,頂部則刻著一段難懂的話“Erisedstraehruoytubecafruoytonwohsi”。
她當然來過無數次有求必應屋,然而從來沒有在這裡見過這麵魔鏡。以前的她,也從未想過自己會需要這麵魔鏡來讓自己重新鼓起勇氣。
她停在距離那麵鏡子幾米遠之外的地方,將視線鎖定在鏡子上方刻著的那段魔咒一般的話,輕聲說道:“Ishownotyourfacebutyourheartsdesire.”
她出神地望著那麵鏡子,雙唇慢慢抿起,形成倔強緊繃的線條。
然後她慢慢地走到那麵鏡子之前,往鏡麵上望去。
在她的注視之下,鏡麵裡顯示出的景象慢慢發生了變化。鏡中倒映出的她身後的背景慢慢虛化、就像失了焦的照片一樣,唯有鏡麵正中模糊的影像卻反其道而行之,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最後,那影像完全顯現了出來——
她的雙眼因為極度的驚異而慢慢睜大,直至達到了極限為止。
“……是這樣啊。”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低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是這樣嗎……”
原來回家,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並不能成為此刻的她最渴望的事了嗎。
然而諷刺的是,從進入這個遊戲開始,她所能樹立的最高目標,一直,也隻有“回家”這一件事而已。其他的人,其它的事,從來也不能夠成為她的終點,永遠也不可能是——
她的唇角,慢慢勾了起來。
“在分彆的時候,你大概永遠也不可能想得到現在的我變成了這樣的一個人吧……”
“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
“你,會生活得好好的。”她輕聲說,臉上浮現了某種類似決意的神情。
“大家都會。”
“……你,相信我所說的話嗎?”
“即使置身於不同的兩個世界,即使你不可能看到,也不可能知道……”
“我也會做到的。這就是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