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九條道治為首的一行人幾天後離開京都的時候,使團裡看上去沒有一個人真的十分開心。
九條道治因為在京都期間妹妹大人對他表現得過度客氣有禮、還用各種各樣觀察植物的理由把他支開而感到有點抑鬱。
而他的妹妹大人、實際上在背後掌控著整個使團之運作的九條則子,看起來也心情不佳——尤其是在看到那個盛放著“天下五劍”之一的錦盒時,臉上的表情就更微妙了。
說起來,除了使團的兩位主事人心情不佳之外,好像他們的隨從也被這種氣氛所感染,而一個個都緊繃著臉,表情嚴肅。
比如現在,在隊伍行進中,年輕的隨從鬆本就身體微側、趁著大家都低頭行路之時,對身旁的人搭話道:
“最近這幾天你是怎麼了,藤田君?”
被他搭話的那個人麵色未變,聲音聽上去也很是肅然。
“不,什麼都沒有……不過,為什麼這麼問?”
鬆本似乎在無人察覺的時候飛快偷笑了一下,才說道:“你身上籠罩的氣氛最近很低落呢。……嘛,讓我想想,大概是那天我跟著道治君出門去郊外的山上看什麼植物以後發生了什麼吧?”
藤田五郎微微垂著視線注視著腳下的土路,一言未發。
鬆本當然是個乖覺的人,問了一句以後也就不再窮追猛打——畢竟他可是被大小姐暗示過“騰出一點時間給我,我有事要單獨與藤田君相談”的人,假如他不是這種識趣的性格的話,大小姐是不會在道治少爺眼皮子底下對他作出如此示意的。
不過就這麼默默地走了一段路之後,鬆本突然聽見身旁的無口係年輕男人開口了。
“鬆本君……要是、呃……追求女人的話,應當做些什麼?我完全沒有頭緒。”
鬆本:?!
這個問題簡直難以回答啊……不,並不是說他自己也毫無如何討女人歡心的經驗。而是麵對著藤田五郎那張滿麵正氣的嚴肅的臉,感覺和“追求女人”這個命題完全不搭配啊啊啊啊!
鬆本忍不住懷疑地說了一句:“嘛……方法倒是有,可是……藤田君,你能做到嗎?”
藤田五郎果然轉過頭來,麵露淡淡不悅之色地盯著他。
繼而異常嚴肅地說道:“隻要有適當的方法,拿出決心就一定能夠執行。鬆本君是擔心我沒有這樣的覺悟嗎?”
鬆本:“……並不……啊說起來!你想要追求的是什麼樣的女人?不同的女人當然要使用不同的方法……譬如聽說現在還有舊華族的大小姐,死抱著從前那套過時的想法,要求追求者寫了和歌係在花枝上給她送去呢……”
為了消減那種“被耿直地質疑了”的尷尬氣氛,鬆本信口開河起來。
藤田五郎認真地聽著,臉上不時還掠過深思或苦惱的表情,看起來好像把鬆本那些信口開河全部都認真地聽了進去,並且結合自己的現狀進行了一番思索似的。
鬆本:“……”
啊說不下去了。再說下去總有哄騙老實人的罪惡感……這是怎麼回事!
他嘿嘿地乾笑了兩聲,非常僵硬地強行把話題轉回了藤田五郎的身上。
“所以說……藤田君的目標……”
藤田五郎瞥了他一眼。那雙深藍色的眼眸裡仿佛有什麼沉沉的光芒一閃而過。
鬆本嚇得立刻就改了口。
“呃我是說!藤田君的心上人——”
“心上人”這個詞一說出來,鬆本吃驚地察覺到麵前的這個年輕男人周身縈繞的氣場忽然產生了奇妙的變化。
先前他猶如一柄名刀出鞘那般鋒銳淩厲、寒光凜凜,然而現在“心上人”這個詞好像瞬間就把他所有的鋒刃與棱角全數都磨平柔化了一樣,讓他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眉目也似乎沒有剛才那麼嚴肅板正了,而是平和了許多;並且他的臉上瞬間就浮現了一抹淡淡的紅色,活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字眼似的。
“呃……那個……不是……”他甚至結巴起來,雖然正在走路,但他卻開始左顧右盼,好像因為內心的秘密被彆人發覺而不自在到了極點,卻還要試圖掩飾似的。
鬆本險些失笑。他用力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算沒有失禮地笑出來。他咳嗽了一聲,才勉強咽下那股已經湧到自己的咽喉、弄得自己嗓子眼癢癢的笑意,一本正經地說道:“那個……失禮地問一句,藤田君……以前沒有這樣的經驗吧?這樣可不太好辦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