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2 / 2)

皇妹是黑月光 西朝 8936 字 10個月前

“等一下!”

阿渺心中一急,手中冰絲鏈靈蛇出洞,人借勢縱身而出,卷著大片的落花繽然飛落。

樹下那人覺察到身後破風之聲,抬手掠至後腰處,刹那間將一柄銀色的軟劍遽然彈開,於空中挽出電光火石般的朵朵劍花,絞碎漫天嫣紅。

好一把柔軟纏綿、寒芒奪目的利劍!

阿渺沒料到這人的戒心如此之重,一出手便殺氣十足。可她對他手裡的兵刃起了興趣,也不喊停,手中的冰絲鏈在半空轉了方向,身體從樹乾的後麵急繞而出,使出七十二絕殺裡的“表裡山河”,將一頭的鐵薔薇擊向對手後背。

鐵薔薇的花瓣展開,露出尖利的瓣緣與花蕊,折射著點點光芒,直刺那天青色的背影。

她想借此試試他手中的軟劍,能否使出一招神龍甩尾……

誰料那人卻突然收了劍,也不轉身,緊接著衣袖翩飛,手腕輕旋,將手中拎著的紫檀阮琴反舉到身後,堪堪擋在了自己與夾風而至的鐵薔薇之間。

這……是什麼招數?

眼看著薔薇利刺就要紮入那鑲鈿描金的琴麵之上,阿渺忍不住驚呼出聲,連忙收勢撤力。

來不及完全合攏花瓣的鐵薔薇纏入手臂,在手背上劃出一道血痕,疼得她緊咬了一下牙關。

這算是哪門子的打法?

她自幼跟著一根筋的卞之晉學武,成天被耳提麵命的就是要老實苦練、以實力來拚勝負,何曾見識過這種拿對手心愛之物來擋兵器的攻心招數?換作是卞之晉在場,早就開啟“狡詐”、“陰毒”的咒罵了……

阿渺壓著手背,怨忿地抬起頭來。再比一次的話,她決計不會讓他得逞!

紅花楹樹下,那“狡詐陰毒”之人,也正轉過了身來。

阿渺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一瞬,霎時怔然愣住,湧到了唇邊的質問與怨言、不自覺地又咽了回去。

尚未加冠的少年郎,身形頎長俊逸,模樣亦生得極好,鼻梁和下頜的線條、精致的猶如細細琢磨過的玉器一般。

隻不過,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上,縛著一層天青色的輕紗,不透光的,繃在高直的鼻梁上,係於腦後。

適才從背後望見,還以為那是抹額或者發巾,卻不曾想過……

這人竟然,是個盲人。

“你……”

原本理直氣壯的阿渺,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麼了,瞄了眼被他拎著手裡的阮琴,清了下喉嚨,“那琴,是我朋友的。”

盲少年神情疏冷,將軟劍摁入蹀躞。

“既如此,剛才為何不答話?”

他朝著左前方邁出幾步,腳觸到地上的琴囊,俯身撿起,將手中的阮琴慢慢地收了進去。

阿渺的目光,一直追循著他的舉動,此刻意識到之前他拎琴離開,大概就是想去撿被安思遠踢遠了的琴囊、不是真想偷拿琴走。

她語氣不由得放輕了些,霎時有了幾分軟糯的意味,“你突然發問,我也沒法確定啊。按道理說,你是不該覺察到我在樹上的……”

她話未說完,卻見那人裝琴的動作、遽然停了下來,朝著自己的方向偏過頭,原本溫潤的麵龐輪廓繃出一絲近乎緊滯的專注。

阿渺愣了愣。

這是……生氣了?

先前想不通對方何以發覺自己藏身樹上,後來再做推敲,倒是有所徹悟。

剛來天穆山不久的時候,卞之晉為了訓練她的反應能力,曾花了半年的時候逐步封閉她的五感,讓她感官缺失的狀態下、做出對敵的正確判斷和應變。其中大約兩個多月的時間裡,阿渺每日跟卞之晉過招,都必須蒙住雙眼,隻依靠聽覺、觸覺甚至嗅覺來避開攻襲。那段時間,她的五官敏銳度被提升到了極限,整個人猶如脫胎換骨。

眼前這位,常年無法依靠視覺,對聲音的敏感必然高過常人。自己剛才在樹上雖然沒弄出什麼動靜,但醒來時呼吸的微微一促、俯身下望時擦過樹乾的輕輕摩挲,未必就能逃過他的耳朵。

阿渺望向依舊微微偏著頭、沉默而緊繃的盲少年。

反應這麼大……

是以為自己在嘲諷他的身體缺陷,所以動了怒嗎?

天穆山的仆役大多身有殘疾,阿渺從小和他們生活在一處,同理心至深,就算剛交過手,也不願去揭這種傷疤。再且,她心中對這人的身份也有所猜測,不想將關係弄得太僵。

思及此,她整肅了語氣,鄭重道:“我沒彆的意思。算我失禮了。”

那人聽了阿渺的話,靜默一瞬,依稀竟是有些失望之意,麵上的神情很快恢複了先前的冷漠疏離,也不答話,默然裝好阮琴,站開了身來。

“無瑕師兄!”

這時,對麵的林子裡,奔出來一個眼若點漆、唇紅齒白,莫約十歲出頭的小僮,“船已經駛過來了,可以走了!”

跟在小僮身後的,是天穆山的船夫岑大。

岑大遠遠看見阿渺,摘了鬥笠過來行禮,“小狸姑娘怎麼在這裡?甘姑娘剛還在尋你呢。”

“師姐尋我?”

阿渺的視線從那對師兄弟身上掠過,將岑大拉到一旁,略壓低了聲音,“他們……是映月先生派來送信的人?”

先前交手的時候,心中就曾閃過一絲猜測,眼下見岑大親自下山來駛船,更是坐實不疑了。

岑大點頭,“這兩位的師父冉紅蘿,是映月先生的師姪。他們的船本是從南邊來的,剛才見過甘姑娘之後,說要北上,甘姑娘就讓我把船給他們調到這邊來,走暗河。”

天穆山上的侍者總共隻有三人。負責山中夥房雜物的岑二、和眼前這位岑大是親兄弟,看守庫房和庭院的那位鐵匠啞大叔與他們也是舊識。年輕的時候,不知江湖深淺,觸怒了仇家、被下了毒,各自落下殘疾,幸得穆山玄門收留,一直避世居住於此。

岑大水性甚好,常年負責外出采購山中所需用品,對附近的水路十分熟悉。

阿渺見甘輕盈讓岑大親自相送、又肯將暗河路線相告,足見是把對方視作了貴客。

她躊躇了一瞬,打算還是得過去跟那兩個師兄弟正式見一下禮,可一抬頭,卻見那被喚作無瑕的盲少年,已然早轉過了身,領著小僮迤迤離去,縛目的係紗掠過肩頭、隨風揚出起伏的弧度。

“哎!”

岑大扭頭一看,禁不住喊出了聲,迅速朝阿渺點了個頭,疾步追了上去,“兩位等等我!”

阿渺拾起地上的琴,望向那道絲毫無意減速、逐漸消失在了林間的天青色身影。

倒是,有幾分像夢裡麵那些反複重現的繁華綺麗、虛無縹緲。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呢……

無瑕?

好狂妄的名字。

好狂妄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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