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53章(1 / 2)

皇妹是黑月光 西朝 12161 字 9個月前

不知不覺間, 兩人已經走到了書房所在的院落。

因為阿渺的搖頭,安思遠勇氣倍增,很想再拉著她再問些話, 可一進院落, 阿渺便徑直讓護衛找了驛官出來。

驛官聽說曹啟失足摔倒之事,自是憂心忡忡,急匆匆帶著幾名親隨趕去了客房, 查探國舅的傷勢, 已在書房內開始議事的蕭劭和安錫嶽, 也被驚動。

少頃,安侯的親衛來傳話, 將安思遠和阿渺請進了書房。

書房之中, 蕭劭與安錫嶽對案而坐, 案上擺著蕭喜賜的那柄劍, 和一卷羊皮輿圖。

兩人的談話, 顯然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

蕭劭的神色柔緩下來,為阿渺挪開些位置,讓她坐到了自己身邊, 問道:

“沒事吧?”

適才來後院的路上,阿渺執意想要替他攔下曹啟, 拗著求了半天,無奈之下,他便由著她去了。

對於將阿渺卷入朝政之事, 蕭劭一直懷著一種矛盾糾結、舉棋難定的態度。內心最潛意識的反應,是想將她嚴嚴實實地保護起來,一如幼年時抱著那個小小的她、舍不得撒手的男孩。

可另一方麵,他又不願見她成為像阿娘那樣的女子, 無力自保、沒有選擇命運的自由。

再者說,他也沒法虛偽地否認,阿渺從前與安思遠的婚約、剛才在堂上安撫群將所展露的鋒芒,都曾經、或者必然讓他所走的這條路舒暢許多。

站在理性的角度考量,他沒有理由非要將她再逼回鞘中,藏起棱角。

但每次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心裡卻又……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蕭劭將視線從阿渺身上移開,定了定心緒,將注意力轉回到與安錫嶽的談判上。

他少年時,在風閭城住了近三年的時間,也曾在安錫嶽的指導下學過騎射與兵法,與其有種似師徒、似父子的情分。蕭喜的疑心,迫使他中斷了大半年與風閭城的聯係,但安錫嶽此行進京的目的和打算,蕭劭卻是洞悉得十分清楚。

此刻沒有了曹啟和驛官的監視,他亦不用再拐彎抹角,將案上的那柄禦劍移到一旁,繼續之前的談話:

“如今封邑的糧草我不便動用,但當初向安侯許諾過的軍資與供給,必定會想辦法兌現諾言。”

蕭劭看向安錫嶽,語氣鄭重,“三個月後,軍資、糧草、藥品,加上拖欠的軍餉,共計一百八十萬兩,我會親自送到風閭城。”

阿渺不禁暗覺訝然。

大皇兄的旨意裡,可不曾提過會撥軍資給風閭城。

她忍下疑惑,靜坐不語。

蕭劭目光懇切,“也請安侯,暫且應下聖上的旨意,明日入宮覲見時,答應向朝廷還兵。”

安錫嶽尚未表態,坐到了他身旁的安思遠率先忿然起來:

“怎麼說了半天,還是要我們還兵?要是可以還兵,我們乾嘛還向朝廷討要軍資?”

而且應下的聖上旨意裡,是不是還包括要他改娶蕭令露的那道所謂“恩旨”?

那他是打死也不會同意的!

安錫嶽製止住兒子,看向蕭劭。

“殿下說‘暫且’,那‘暫且’之後,又是什麼?”

在安思遠和阿渺來之前,他與蕭劭已有過一番艱難的拉鋸。到了此刻,形勢漸漸看清,語氣也不覺漸驅平緩起來。

他看著蕭劭長大,知道他心誌高遠,絕非貪圖一時利益便濫許承諾之人。可他也清楚,這位五皇子說話做事、從沒有無緣無故的道理,鋪墊一番的背後,必定另有其文章。

蕭劭將案上的羊皮輿圖展開了來,指尖掠過,“如今我們處於被南北夾擊的位置,如若一味偏安一隅、或是向西拉長戰線,都遲早會被強敵蠶食而儘。”

繪製詳細的羊皮輿圖上,最北的一塊疆域,是柔然。柔然之下,東南一帶是蕭喜的齊國,綿延囊括了安氏所治的北疆。西麵,則是周孝義占去了的涼州。再往下,大片的河山,俱被圈入了陸姓的周朝。

蕭劭的手指,移向輿圖中心的一個位置,抬眼判研著在座諸人的反應:

“若能將都城西遷至洛陽,既能激勵軍心,讓常年在西部征戰的三軍將士明白、朝廷勢必與他們共進共退,亦能讓南朝和中原的士族意識到,皇權的正統,始終掌握在蕭氏的手中。”

齊國最初建都洛陽,之後才南遷去了建業,是以許多名門望族雖跟隨皇室遷去的江南,卻始終心懷故土,對中原和舊都皆存有一份極特殊的感情。奪下洛陽,不僅僅意味著拿下了一座城池,而是在某種意義上取得了統禦中原的正統,勢必會在心理上對南朝的士族產生極大的動搖。

“你的意思是……”

安錫嶽蹙眉望向輿圖中心,“想要我攻打洛陽?”

安思遠朝前湊近,研究城池布局,一抬眼,見阿渺也正聚精會神地盯著輿圖、神情殷切。他遂認真考量一番,接過父親的話,“洛陽是座廢都,沒有重兵把守,但周圍有好幾處駐軍點,攻打起來可未必容易。”一麵說著,一麵將駐軍位置一一指給阿渺看。

蕭劭將眾人反應儘收眼底。

“從前在風閭城時,我曾得安侯不吝教誨,學過一些治軍作戰之術。那時安侯對我說過,人心所向、百戰不殆。“

他看著輿圖,緩緩說道:““如今內局不穩,軍心、民心也隨之不穩,究其根源,還是朝廷與靖遠侯府都再提供不了穩定人心的實際利益。中原比沂州富庶百倍,風閭城想要徹底解決軍糧供給的問題,遲早也必須南征。再者,七年征戰,從前由關中和江北抽調至北疆的隊伍中,有太多的士兵因為如今的南北割裂、而無法與家人團聚。拿下洛陽,對他們而言,是值得竭儘全力的。”

安思遠也是帶兵的人,知道讓士兵攻打彆人的地盤、跟奪回自己的故土,在氣勢上完全就是兩種程度。善戰者,求之於勢,曆史上太多的名將,皆是靠著這個勢字,以少勝多、反敗為勝!

他認真琢磨起蕭劭的分析來,再思及占據中原重鎮、便能從此徹底緩解北疆供糧的難題,不覺暗自振奮,扭頭去看安錫嶽,“爹……”

阿渺也抬起頭來,“五哥說的不錯,若是南征,連我也是願意衝鋒陷陣的!”

安思遠激動了,“好啊!咱們一起!都當前鋒!”

兩人相視一眼,不覺同時綻出一抹笑意。

安錫嶽養兒子這麼多年,知道這小子雖然從小皮慣了,但在正事上倒也絕不莽撞,否則自己也不敢讓他去管西征的中軍營。可眼下瞧著他這沒出息的樣,安錫嶽隻覺自己從前還真是高估了這傻小子!

“成大事者,必當弘略高遠。”

安錫嶽斜了兒子一眼,“就你這樣不顧大局、曲從私情,將來還想統領北疆大軍?”

“我……” 安思遠梗著脖子,張口欲駁。

可他到底是中軍大帳裡長大的少將軍,在家裡可以跟爹橫,但一旦涉及到行軍作戰的正事,倒也分得清輕重,強忍住情緒、緘了口,隻在心中腹誹道:您老人家當年為了娶我娘當正妻,連跟皇室聯姻的機會都拒絕了,還好意思說我不顧大局、曲從私情?得了吧您!

安錫嶽看向蕭劭,語氣似有鬆動:“魏王想要風閭城出兵攻打洛陽,那關中和江北的兵,本侯可就還不了了。”

他與夫人徐氏不同,不會因為個人對蕭氏兄妹的偏愛、就改變大局上的決斷。身為北疆統帥,肩負著族人與部將的榮辱生死,他必須理智地對待每一次的承諾與選擇。先祖的遺命,確實讓他無法輕易背棄蕭氏,但他自己的判斷,才會是決定追隨麵前之人的唯一動力。

蕭劭頜首,“我明白。安侯明日隻需先應下聖上的要求,至於交還兵力的日期,大可往後推遲半年。”

還兵本就非一朝一夕能完成之事。三個月之後,他許諾的軍餉送到,風閭城便可直接發兵洛陽。

安錫嶽沉默一瞬,沒有拒絕,卻又再問道:

“那涼州與柔然,又該如何應付?若我集中兵力南伐,那二者從旁突襲,豈不是要我腹背受敵?”

蕭劭道:“安侯可放心,我既有意奪取洛陽,必然會想辦法牽製住涼州與柔然。”

“哦?”

安錫嶽目光銳利,“魏王該不會,也要去求娶那位柔然公主吧?密報上說,就連南朝的陸氏也動了心。”

北方傳來的消息說,柔然可汗的女兒娜仁公主已到適婚年齡,下個月會按照習俗,在色爾騰會見各方婚使,進行擇婿。

蕭劭聞言淡笑,與安侯對視,神色鄭重,一字字緩緩說道:“大丈夫建功立業,何須倚仗姻親?聯姻之事,我一向不齒。”

旁邊的安思遠莫名頭皮一緊,抬起頭來,卻又不見蕭劭朝自己移過半寸的目光。

安錫嶽盯了蕭劭一會兒。

“那便好。我安氏祖上雖也有柔然血統,但自曾祖遷居北疆以來,每年在柔然人手中折損上千的族人與兵馬,早已成世仇。我北疆戰士就算有再大的胸襟,也斷然容不下跟柔然人結盟。”

阿渺覺察到氣氛似有幾分緊繃,莞爾一笑,道:“安侯大可不必擔心我哥哥娶柔然公主。我哥哥喜歡什麼樣的女孩,我最清楚。反正絕對不會是柔然公主那樣的!”

她語音清脆、神情活潑,說出的話又帶著幾分俏皮可愛,再嚴厲者如安錫嶽,也不禁因此微微鬆開了眉頭。

很多年前,安錫嶽就不斷地聽見自己夫人、女兒、兒子,提起麵前的這位小公主。

有說她善良勇敢的,有說她可愛親切的,還有說她打馬蜂特彆準的……仿佛每個人提到的特質都不太一樣,但卻不妨礙他們每個人都毫不掩飾對她的喜愛。

這位大齊的小公主,和坐在她身邊的兄長一樣,都是憑著身上那種讓人油然生出喜愛的特質,才得以於刀光血影之中活到了今天吧?

看似淡然隨意,實則將局勢看得清清楚楚,說起話做起事來,總能讓人不願不信、無法不喜。

當年那個十三歲的少年,帶著一名年紀相仿的護衛,孤身來到敵友不明的風閭城,最後卻能讓侯府上下、軍營內外,幾乎所有的人,都慢慢地站到了他的那一邊。甚至是已經動心歸附建業新皇的自己,因為讚服於他的胸襟與膽識,最終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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