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從程寶華處聽聞五皇子有意招攬之事,雖是動心、卻尚存疑慮,如今見到令薇公主親自前來,便再無懷疑對方誠意的道理!
阿渺連忙將何秀扶了起來。
待對方站穩,她後退了兩步,然後鄭重跪倒在地,向諸人拜行大禮。
眾人皆麵露惶色,伏地還禮,“公主萬萬不可如此!”,“殿下折煞我等!”
“諸位大人切莫推讓,這個禮,是我代替我五哥所行。”
阿渺依舊跪在地上,直起身來,“昔日周公為求賢才,一沐三捉發、一飯三吐哺,今日諸君肯冒性命之險前來相見,我兄長行此謝禮,理所應當!”
幾人聞言,俱是感激涕零,垂淚道:
“當初迫於陸元恒的武力與威刑,某等無力與之對抗,致使江山易主,愧對先帝,合該受罰才是!”
這幾名官員,原本就心念舊主、或與陸氏有仇怨,之前被寶華暗中遊說,已是生了歸附之心,如今見到阿渺親自來拜,徹底確信了蕭劭的招攬之心,當下各表忠心,誓願奉北齊為主。
各自拜見完畢,阿渺又攜諸人入座,代兄長詢問目前建業的政局。
張岐說道:“陸元恒雖是世家出身,但治政上、沿襲了從前的武將作風,偏於嚴苛,執政之初殺了太多無辜的人,又一味寵愛南疆出身的妾室與次子,導致士族中對他有怨言的人也不在少數。後來,他驅逐誅殺祈素教、又失了底層百姓的民心,可以說朝內朝外的人心,都讓他得罪了。”
其餘幾人亦點頭稱是,列舉了一番陸元恒當政的劣行。
阿渺是蕭劭親自教導過的人,自是不會隻聽好聽的,問道:
“陸元恒既然能順順利利地坐上那個位子,必然也是有人追隨的。如今朝中應該還是有不少人,願意為他所用吧?”
何秀道:
“官員和士族裡,大致有兩種人,一種是家族不大、膽子小的,之前看不到彆的選擇,又害怕被陸元恒迫害,就唯唯諾諾地隨波逐流了。但如今北齊攻下洛陽,占據住中原舊都,這些人心裡肯定會起動搖。而第二種,也就是江左一帶稍有名望的世家大族,這些門閥的實力原本就足以與皇室相抗,說實話,隻要能保存家族利益,其實並不介意誰坐在那個位子上!陸元恒的原配出身王氏,然後又將女兒許給了程家,基本上,就算是跟整個江左的大家族建立起了姻親關係。”
裴長龍也附和道:“其實認真說來,如今最需要忌憚的,應該是楚王與大公主那一係。楚王心機深沉,這些年不動聲色的,將江左一帶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全都籠絡到了他的麾下,然後又訂下了與柔然公主的婚事。雖說中原人向來瞧不起柔然蠻夷,但對方的百萬大軍不容小覷,且以楚王的身份,再娶幾位門閥出身的平妻與側室亦是容易,到時候他一邊把控住了江左門閥、一邊再手握柔然大軍,很難讓意誌不堅的人生出背叛的膽量。”
其餘幾人聞言,亦是麵露憂色,卻不得不表示讚同。
何秀試探問道:“不知公主殿下……有沒有試著跟程家聯係過?殿下的舅父程芝,從相國之位上退下之後,其子程卓便借著駙馬的身份、和楚王的支持,把持住了六部,成了新的文官之首。這層關係,不知五殿下打算如何利用?”
阿渺聽懂了他的意思。
若是能說服程卓背叛陸氏,許以利誘、讓他站到支持蕭劭的一邊,那麼對於哥哥奪回建業的大計,必定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然而世人不知的是,程卓與他們,有殺母不共戴天之仇。
就算五哥肯考慮,她也決計不會答應!
張岐卻與何秀的看法不同,“程卓私欲太重,行事過於狠戾,剛掌權便將幾個異母弟弟全都打壓去了京外。這樣的人,未必適合與我等同路。”
阿渺思忖衡量片刻,決定不將話說得太絕。
“諸位還且放心,不管最後如何應對程氏,他們都不會成為大業之路上的絆腳石。”
眾人稱善。
阿渺能停留的時間不多,囑托完蕭劭的各項交代,又將趙易等人在京中建立起的暗中聯絡方式告之,最後再次行禮拜謝,匆匆與諸員辭彆。
從密室出來之後,寶華道:
“剛才這批人,是名單裡最容易說服的幾個。如今他們見識了公主的誠意,也算打消疑慮,將來多半是靠得住的。至於名單上其他的官員,有的可以通過剛才那幾人去試探口風,剩下的我也會慢慢安排著接洽。”
阿渺相信寶華識人辨人的能力,駐足行禮:“有勞寶華姐姐了!”
寶華扶住阿渺的手肘,望著女孩眉目清澤的模樣,語氣中有淡淡的喟歎:
“公主……是真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