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盯著腳下的水麵,呆呆地出了半天的神,過了良久,才想起自己是來洗漱的。
她俯身打水,視線再度落到水麵上,留意到一圈急速蕩漾開來的巨大漣漪,下意識極目四望,卻並沒瞧見有什麼東西墜入。
該不會是什麼小動物吧?
可這島上兩隻腳的海鳥都很少見,四足的活物就隻有昆蟲和蜥蜴。阿渺盯著水麵又望了會兒,一直都沒再看到有什麼變化。
大概……就是石筍上的積水落下來了吧?
阿渺安下心來,褪去衣衫,打水加了些皂莢粉、迅速地衝了個澡。
她穿好衣服,漱了口,在火堆旁整理著濡濕的頭發,突然感覺一陣力度不小的海風,呼嘯著自洞口吹了進來。
魚油燈盞的火苗閃動了幾下,熄滅黯淡下來。
幾顆碎石啪嗒地從洞口處滾了進來,帶著被風卷入的海沙,撞入了阿渺跟前的火堆裡。
洞外風聲巨大,樹木颯颯作響。
阿渺意識到情況有些反常,警覺地站起身來,疾步朝洞口走去。
人剛頂著大風探出頭,便見不遠處的海灘上,一股洶湧的高浪正襲卷而下,如開閘的洪水般噴湧過來!巨浪之後,一個更高的浪頭正在海上形成,儼然近乎百尺,宛如高樓拔地而起、又即將傾塌而倒!
阿渺暗呼不好,尚來不及做出反應,那急卷而至的大浪已經猛烈地衝擊過來,將她狠狠撞回了洞中,人被巨大的力量糾纏住,毫無方向地翻攪在水浪之中。
整個山洞,頃刻間便被海水灌滿,隨著浪濤的回退,又短暫地撤潮、露出了洞頂短短的一截空間。
阿渺竭力控製住身體,掙紮著向上遊去,人剛剛浮出水麵,大口地呼吸了一下,第二波的巨浪卻已經又衝了進來!
洞內再次被海水灌滿,整個人被抵到了最高處,完全包裹在了水中。
四周,一片黑暗。
阿渺定住心神,紮入水底,摸索著尋找著洞口。
她常年習武,閉氣的時長遠勝普通人,但也經不起太久的消耗。為今之計,隻有儘快遊出洞去,才能有機會逃生!
她潛入水底,伸手觸摸可及之物,靠著記憶來分辨位置,然而衝入的大水帶入了大量的海沙,將洞內的底端和石壁堆填住,怎麼摸,也分辨不出原本的形狀來……
阿渺不禁開始絕望起來。
眼看著一口氣就要用儘,胸腔中窒息的難受,伸出去探索的指尖卻突然觸到了另一隻手。
陸澂修長柔韌的手指,帶著急切的力度,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到了身前。
黑暗之中,阿渺什麼也看不見,隻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水裹得軟綿綿的,由著對方拽入了懷中,緊接著便是兩片溫柔的唇瓣,搜尋地觸到了她的嘴角,緊緊地吻了上去。
渴望已久的空氣,隨著輾轉的親吻,渡了過來。
胸間的窒痛褪去,阿渺回過神來,後撤分開。
陸澂卻拽住了她的手,拉向自己腰間。阿渺領悟到他的意思,伸出雙手,環繞住他的腰,隨即便感覺對方帶著自己,開始朝更往下的某處遊去。
此時的洞口,已經被海沙堵住了一半。兩人艱難穿出,猶如在流沙中遊了個泳,渾身都沾滿了泥沙。
陸澂手臂用力,先將阿渺托出水麵,然後才拽著繩索浮了上來。
阿渺大口地呼吸了幾下,借著微弱的夜光,看清此刻兩人漂浮在昔日的洞口之上,整座山崖已被淹沒了將近三分之一的高度,頭頂不遠處的大樹上懸著一根繩索,繩索的另一頭捆在了陸澂身上。
他右臂無法使力,隻能靠著左手拉拽,方才將兩人從湮沒的洞中拉出。
“後麵還有巨浪,要儘快上崖頂!”
陸澂繃緊繩索,對阿渺道:“你先上去!”
阿渺不敢猶豫,拽住繩索,借力縱身而起,足尖輕點繃直的繩中央,躍向樹乾,攀了上去。
她扭回頭,望向陸澂,目光卻瞥見海麵上高聳而起的一道巨浪疾馳而來,禁不住驚聲高喊:
“小心!”
轟的一聲巨響,海浪帶著勁風已經撲撞了過來,摧枯拉朽般的將所經之處夷為平洋,徑直衝入了密林之中。
拴著繩索的大樹劇烈地晃動了幾下,又慢慢地恢複平靜。
阿渺穩住身形,死死盯著水麵,好半晌都不見陸澂浮上來,禁不住膽戰心裂。
“陸澂!”
她喚著他的名字,一聲高過一聲:“陸澂!”
海浪退了下去,而遠處的海麵上,又有新的一道巨浪在成型。
阿渺拚命拉拽著繩索,準備下水查探,卻見陸澂浮出水麵,晃了下繩索:
“我沒事。”
阿渺手裡加快著拉繩的動作,將陸澂拽至崖邊,盯著他慢慢攀到樹上,語帶著急怒地質問:
“你剛才怎麼在水裡待了那麼久?”
陸澂扶住樹乾,解釋道:“我想等浪退了再浮上來。退潮的力度,足以將這株樹都拉斷……”
他聽出阿渺的聲音裡似有一絲哽咽,緘默一瞬,“你……”
“我什麼我?我討厭死你了!”
阿渺扭過頭,解下腰間冰絲鏈,劃斷樹上繩索、握在手中,另一隻手彈出鐵薔薇,縱身而上,朝崖頂攀去。
她輕功絕世,很快攀至山頂,轉身拉緊繩索,讓陸澂也借力跟了上來。
兩人迎風而立,眺望海麵,隻見寬闊的海平麵上翻湧著接連的巨大波浪,形成了起伏綿延的曲麵。
這難道……就是傳聞中的海嘯?
曾經能抵擋住風暴浪濤的礁石圈,在這樣強大的自然力麵前,亦是一點兒的辦法也沒有。腳下的整塊沙灘,包括再往內的一大片樹林,此刻都已淹成了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