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晉·江 他也在賭,賭她知道了多少……(2 / 2)

婚後再說 李暮夕 15497 字 11個月前

“怎麼不說話?這兩天連個消息都不給我發,是不是工作很忙?”

溫藍終於開口了:“我工作忙不忙,你不是了若指掌嗎?你對鼎華的控股究竟達到了多少?恐怕也不是表麵上看到的那樣吧?”

她的語氣尚算平靜,隻是,江景行還是很敏銳地察覺出其中的尖刻。

她很少這樣跟他說話,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些微的驚詫過後,他很快冷靜下來,笑一笑看向她:“怎麼了?我哪兒得罪你了嗎?”

溫藍說:“你心裡清楚。”

“你不跟我說,我怎麼知道?”

溫藍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人。有時候,真的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質。要換了彆人這種時候早就慌亂得丟盔棄甲。

可是,他不一樣,哪怕真的到了絕境,也不會喪失理智。

他也在賭,賭她知道了多少。

她不開口掀牌,他就絕對不會率先亮牌。

以不變應萬變。

數百米的高空,窗外暗沉沉一片,仿佛蒙上了一塊黑布,隻有遠處偶爾閃過的射燈,倏忽一下照亮一片田地。可黯淡下去後,四周又歸於死寂。

溫藍說:“當年是你告訴京南他媽媽,我跟京南的事情,對嗎?”

“是。我不是早就跟你坦白過了嗎?”

她冷笑,禁不住微微發抖:“可你沒說你是故意的!你說你是不小心,那會兒你跟我不熟,他媽是你的小姨,對你還不錯,她問你你不得不說!”

些許之差,就完全把自己擺在了一個被動的位置。

塑造了一個重情重義、無奈大度的形象。

可是事實呢,完全相反。

不得不說,他真的很會玩弄人心,把握彆人的心理。

“你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嗎?打一棍子,再給一顆甜棗,覺得把彆人玩弄在手心裡,很好玩?”溫藍深吸一口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又傻又笨,對傷害算計過自己的人感激涕零?”

他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略微沉吟才抬起頭:“我對你是真心的,每一分情意都是真的。”

溫藍多看了他一眼:“避重就輕。你知道我說的不是現在!”

“過去的事情很重要嗎?”他眼眸微垂,不緊不慢地說,“還是,你對京南舊情難忘,所以現在還這麼在意?”

“你不要倒打一耙。”溫藍都氣笑了,目光冰冷地盯視他,“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這個。你一開始接近我,就不是出於真心。”

他究竟是什麼時候才喜歡上的她?

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

在她對他傾心相付的時候,他是真心相待,還是像個局外人一樣看戲?享受著自己征服她的過程,看著她一點點淪陷的快意。

踐踏她的尊嚴,把她玩弄在股掌上。

“江景行,我不知道哪個是真的你,哪個是假的。”她搖搖頭,歎了口氣,眼神疲憊。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愛她,像對待愛人一樣的愛,還是把她當做手掌心裡一隻可以玩弄的小鳥。

過去不計較,是因為她全身心信任他,也覺得他是真的為她好。

如今信任不再,回首過去,自己跟他手心的鳥又有什麼區彆?

她的工作,她的事業,甚至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這讓她在麵對他時都提不起底氣來。

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他是不是也深知這一點,所以這種時候也能這麼遊刃有餘,這麼鎮定自若?

溫藍深呼吸,真不想跟他爭吵,可胸腔裡的氣息在不斷翻湧,把她往不可名狀的地方推。

“我們這樣吵架沒有意義。”他心裡莫名煩躁,遠不像外表那麼鎮定,手心捏緊又放鬆,放鬆又捏緊了。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放低了姿態:“我承認我做過很多錯事,我不是什麼善心大發的人,我自私自利又涼薄,嫉妒心極強……但是溫藍,你不可以懷疑我對你的真心。”

“好啊,那你說一說,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我已經說過了,這是很難用言語來界定的,感情是潛移默化的,很難用一個準確的時間來判定。”

她囅然一笑,眼神卻很是諷刺:“說不出來了吧?因為你一開始就是帶著高高在上的審度、施舍般的姿態來接近我。你輕而易舉毀了我和傅京南的感情,很得意吧?”

“我沒這麼想。”他握緊手心,感覺心緒難平,“我確實想讓你們分開。不過,不僅僅出於私心。我那時候,對你也是有好感的,我不想你沉溺在那樣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裡。我小姨是什麼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

“所以我應該謝謝你?”她自嘲一笑,“你以為你是誰?可以判斷彆人的感情,主宰彆人的命運?”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景行深呼吸,手抖了一下,下意識要去摸煙。

但一想到她在旁邊,他又克製住了。

溫藍看他一眼,他心裡緊張或者煩躁的時候就會去抽煙,手指無意識地去摸另一隻手上的戒指。

雖然他此刻的表情看上去很鎮定,可內心也許並不如此。

這個認知,讓她翻湧的火氣多少稍微消了一點,可更深刻的還是無力和無奈。

她沒辦法原諒江景行。

他太傲慢了,回首自己在他麵前種種的局促和不安,感覺都像是小醜一樣。

如同一記記耳光,狠狠地扇在自己的臉上。

溫藍無聲歎息,兩人間再次陷入了沉靜。

好像一幕冗長而枯燥的黑白電影,毫無頭緒,剪不斷理還亂,播到一半還被按了暫停鍵。

後來還是江景行開口打破僵局:“也許在你看來,我很壞,很不講道理,沒錯我有時候確實是這樣。你知道嗎?我媽剛被確認懷孕的時候,正好是她和我爸要鬨離婚的時候。在那種時候降生的孩子,誰會期待?她覺得我是累贅,我爸懷疑我不是他的種,從小就看我不順眼。雖然以他的教養不會對我做什麼,但冷落是常態。直到5歲那年,我爺爺罵了他一頓,拉著我跟他去做親子鑒定,他對我的態度才有改觀。”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目光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

神色平靜,眼底卻好似醞釀著一場風暴,晦暗難明。

溫藍心裡微微揪緊,不敢置信外表高傲自信、無往不利的江景行居然有這種童年。

雖然他之前也隱晦地提過,不過,他從來沒說他父親也是這樣看待他的,說起他母親時也隻是冷漠不屑,似乎並不在意。

可是他如今的神態讓溫藍感覺,他其實是在意的,隻是因為太過驕傲,不屑於把這種在意表現出來。

“我3歲的時候,我和我哥一起放學,我媽接了我哥就帶著他去遊樂園玩,把我一個人丟在校門口。直到回家我爺爺問起來,她才想起來這件事。”說到最後,他自己都覺得荒誕,輕輕笑起來,笑得讓溫藍都覺得有些滲人,“有時候真恨為什麼我的記性這麼好,那麼多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像是烙印在腦子裡一樣,忘都忘不掉。”

“她從來沒有真的對我好過,我創業的時候,根本沒有給予一絲一毫的幫助。在我成功後,卻想要我幫助惠澤她身邊的人。憑什麼?我憑什麼要大度?”

溫藍說不出話。

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彆人在她麵前示弱,她就會忍不住共情彆人。

雖然,儘管知道這可能是他的苦肉計,她還是會心軟。

“不過,我也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壞。”他看向她,從未有過的專注和鄭重,“如果不是真心,我會那麼大費周章地去接近你嗎?”

情不知所起,然一往而深。

有時候,真的很難說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關注她的。

“你說你想征服我。”她迎視他的目光。

“你不覺得你很鑽牛角尖嗎?隻有我極為在乎的,我才會想要去征服。征服和喜歡,這兩者並不衝突。我如果不去爭奪,那就沒有什麼是真正屬於我的。而且你不覺得,費勁千辛萬苦得到的,才會倍加珍惜嗎?”

溫藍點點頭,似乎是同意他的話,可又不是非常認同,眉頭又皺起來,繼而歸於平靜和漠然。

“算了,這樣爭也沒有什麼意思,你讓我想一想。”她站起來。

江景行下意識握住了她的手:“你要去哪兒?”

“冷靜兩天。”

他沒放手,再沒有一刻這樣放低身段了:“不要走好不好?你又沒有房子,你上哪兒去?”

“和許依依她們合租的房子還空著一個房間,我還可以去住酒店,實在不行,去投奔我媽也行。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還找不到住的地方?而且,我要重新換工作,我不想跟你在工作上有太深的交集。”

江景行說不上話,隻能道:“你住這兒吧,我搬走,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的話,你住外麵我不放心。”

“這算幾個意思?”溫藍搖頭,“而且,我住在這兒就會想到你,這和我想要冷靜的初衷不一樣。”

他沒辦法反駁:“那我送你。”

“……好吧。”她也不想做得太絕。

去房間整理東西的時候,江景行就在旁邊,幫她把需要的衣服拿出來,有條不紊地折疊好,然後又把她的洗漱用品、辦公用品等用密封袋裝好……他彎著腰蹲在那邊,脊背彎曲,高大的身影因沉默竟顯得有些單薄。

溫藍逼迫自己抽回目光,覺得不能再看他了。

再看可能要心軟。

江景行在洗手間和衣帽間來回穿梭,東西放進去又拿出來……溫藍看著他,覺得今天的他效率特彆低。

“算了,就這樣吧,拿一些基礎用品就行了,不用這麼麵麵俱到。”溫藍覺得他是在拖延時間,皺眉說,“缺什麼我回頭在外麵買吧。”

“……好吧。”他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但望著她冷漠平靜的側臉,到底是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沉默地替她合上行李箱,拉著到了門口。

坐電梯到底下時,兩人也沒有什麼交流。

“你等一下再出去,晚上外麵冷,我車開到了再跟你說。”

“好。”

溫藍在入戶大堂的客椅沙發裡坐了會兒,就看到了大燈亮起的聲音。

她站起來,徑直走到外麵。

車子在黑暗裡行駛,公路像一條蜿蜒的蛇,溫藍閉眼揉了揉眉心,感覺比加班了好幾天還要累。

不止是身體上的,還是心靈上的那種情緒消耗。

從首創天禧到她租住的地方不遠,江景行卻開得很慢,溫藍這一次沒有出聲提醒他,隻是靜靜望著窗外。

終於到了樓底下,她就要去開車門。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微微用了點力道:“溫藍。”

她回頭。

江景行深深地望著她,表情頹然。她真的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讓人的心都揪了一下。

她感覺喉嚨乾澀,嘴唇發緊,幾乎就要意誌不堅定起來。

好在迎麵而來晃過的車燈,一瞬間的刺眼明亮,讓她清醒過來。

她掙開了他的手:“我想清楚了會找你的。”

車門打開,她頭也不回地鑽進了樓裡。

很快,連背影都看不到了。

他坐在原地發呆,原本要去摸煙,手發抖,卻怎麼也點不燃,後來發狠似的捶了下方向盤,把那煙扔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