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做人,不能三心二意……(2 / 2)

你就這樣喜歡我 池芒 25269 字 9個月前

岑枳唇抿了下,小心翼翼朝他彎了個笑,模樣又乖又軟,帶著點討好的意味,輕輕應他:“好。”

小姑娘手上力道努力壓緊,把他校服下擺都捏皺了起來。

“……”

賀知野眼梢觸電似的抽了下。混雜著不知道是無奈的還是無語的,或者彆的什麼情緒,輕輕歎了口氣。

-

岑枳挑的是西門商業街上一家甜品店。

賀知野看她熟門熟路地帶他進去,一看就是來過。

倆人在點餐台前麵,岑枳替自己要了一塊草莓切片,一杯純牛奶,轉頭問賀知野要什麼。

賀知野瞥了眼玻璃櫃台裡各種口味的甜點,聲音淡道:“隨便。”

岑枳也沒糾結,替他做了決定:“那和我一樣吧,我嘗過了,好吃的。”

賀知野看了她一眼:“嗯。”

岑枳付了錢,上二樓,看見自己上周來的那個靠窗位置還空著,領賀知野坐過去,乖乖等服務生替他們上餐。

甜品店明光爍亮,玻璃幕牆外麵,還能看見遠處一中的燙金大字。

周四下班高峰的時間點,店裡人不多。倆人安靜下來,岑枳又莫名其妙地開始有些緊張。

“你剛剛,怎麼會從教室裡下來呀?”岑枳兩隻手擱在膝蓋上,坐姿端正地問對麵靠在沙發椅裡玩手機的賀知野。

賀知野看了她一眼:“拿作業。”

“……啊。”岑枳點點頭,熟練地又問,“你也寫作業呀?”

原來她認識的大佬,都是即便一題不會,也要把作業本和試卷填滿的大佬。

“……?”賀知野對她這個很有靈性的“也”,輕挑了下眉。

也沒細問,隻“嗯”了聲。

“那你,”岑枳好奇,“怎麼不叫他們,幫你一起寫了?”

賀知野一手抵著桌沿兒,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坐姿,聲音怠懶又平淡直白地告訴她:“看不上。”

“……?”

“……”

岑枳突然覺得自己進步了,出息了,升華了。心理理論訓練在停滯了半年後,居然無師自通了!

都能通過表情和動作,分析出彆人的潛台詞了!!

賀知野臉上分明寫著:他們幾個寫的作業,我能看上?

到底是什麼給了她同桌這樣的自信?是因為長期生病了不吃藥嗎?

岑枳眨巴了一下眼睛,緊緊抿住唇,生怕心裡話一不小心溜達出來。

服務生小哥哥很快把兩份一樣的餐點端上桌,每人麵前一份。

岑枳趕緊握住勺子,挖了一大勺蛋糕塞進嘴裡。

這天暫時沒法聊下去了,她怕自己又說錯話。

賀知野瞥了眼她握勺子的姿勢。

像小朋友剛學吃飯的時候,用整個拳頭橫捏住勺子柄。

抿了口沒加糖的純牛奶,賀知野指尖抵著那塊草莓蛋糕的瓷盤邊,往岑枳那兒推了點:“都吃了吧。”

蛋糕切得不大,看小姑娘的樣子,來半隻都吃得下。

岑枳聞言,一本正經地搖搖頭:“我隻吃一塊,不能過量的。”

她小時候沒節製地吃某一樣東西吃吐過,後來趙桑晚就給她劃了個大概的定量。譬如蛋糕,每次就隻吃一小塊。

賀知野也沒在意,隻當是小姑娘完全沒必要的“我要減肥”。

岑枳看他又低頭去玩手機,還是沒有要動的意思,想了想,伸出手,拿住他沒用過的勺子,沾了一點點奶油,很小心地,在賀知野嘴唇上碰了下。

冰涼綿軟的甜香貼上來。

餘光早就掃到她一舉一動的賀知野,此刻劃手機屏的手指頭一頓,眼睫毛動了下,掀起眼皮看她。

“你嘗嘗。”岑枳把他的勺子放回去,一臉期待地看著他,“要是覺得不好吃,我再幫你吃掉。”

隻多吃一塊,問題不大。岑枳舔了舔唇,“不要浪費。”

她小時候常這樣,讓岑景川嘗一點兒,等他說“不好吃,還是枳枳幫爸爸吃了吧”的時候,再毫無心理負擔地吃掉。

“……?”

賀知野這會兒開始覺得,她是故意點兩份一樣的。

嘴唇上還帶著點奶油的涼意,賀知野舔了舔唇,在她期待的眼神下傾身坐好了些,拿起勺子,連奶油帶蛋糕胚帶草莓,挖了一塊,送進嘴裡。

然後提了提眉梢,懶洋洋地點評道:“還行。”

岑枳微張了張嘴。

因為預期落空而忍不住失望的表情,全都放在了臉上。

賀知野又送了一口進嘴裡,一本正經:“挺好。”

岑枳:“……”

等小姑娘蔫耷耷地低頭去吃自己那塊,賀知野看不出情緒地問她:“乾嘛請我吃東西?”

岑枳抿了下空勺子,慢吞吞地抬起頭,放空一樣頓了好幾秒,才說:“謝謝你……剛剛替我解圍。”

她也不知道該不該提倆人先前的,不知道算是吵架還是鬨彆扭的不愉快,但現在說出來的這個理由,卻是真實存在的。

要是沒有賀知野出現,她可能這會兒不是在教導主任辦公室,就是在派出所聆聽警察叔叔的教誨了。

因為她出手的力道,就跟她對痛覺的感知一樣,沒輕沒重的。也不是沒有落了單被人碰瓷,結果傷得對方比自己還嚴重,鬨到叫家長的地步。

賀知野盯著她,默了兩三秒,輕嗤似的,很淡地笑了聲,慢條斯理重新吃起他那塊小蛋糕,沒說話。

岑枳迷茫地撓了撓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但既然是笑了,那她乾脆順著杆兒往上爬一下吧。

“同桌。”岑枳趴到桌子上,這麼叫他。

“嗯。”賀知野低應了聲。

“我覺得,”岑枳開始梳理細節,“其實你這個人哦,有好多優點的。”

賀知野抬眼看她,挑了挑眉。

岑枳理解為:有什麼優點,你說說看。

果然,人還是喜歡聽好話的。就像沈彥一樣,每回她說了什麼真話惹他不高興,沈彥事後就會讓她坐那兒,認真給他開個表彰大會。

“你樂於助人。”開學第一天化解她尷尬。

“團結同學。”就算馬嘉悅和楊垚孤立你,你還是願意和他們做朋友。

“意誌力頑強。”生了病也不吃藥。

“觀察力驚人。”知道她每本書都沒寫名字。

“還關心低年級同學的學習。”叫高一的寫高二的作業。

岑枳一條條列完,覺得她把畢生所學都展示了出來。正常人聽到這麼多好話,肯定會很高興的吧?

結果賀知野隻是胳膊肘撐著桌沿兒,要笑不笑地看著她。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很有種“我還沒聽夠”的意味。

“你……你還會係鞋帶。”岑枳見他還是沒反應,決定放個大招,“係的蝴蝶結,特彆好看。比我爸係的還好看!”

賀知野眼梢抽了下:“……”

岑枳終於見他有了動作。

“我,”少年唇線拉直看著她,頓了得有好幾秒,突然慢騰騰地傾身靠近她,指尖點了兩下桌麵,唇角提了下,似笑非笑地告訴她,“對給人當爹,沒興趣。”

他語氣很緩,字卻咬得很清楚,隻是聲音低。岑枳本來就趴在桌上,兩個人這會兒的姿勢和音量,就像說悄悄話一樣。

岑枳甚至能聞見空氣裡的甜味,混進了他校服上的皂香。

呼吸本能地滯了瞬,岑枳無聲“啊”了下。思維又很快發散。

那為什麼,你要給馬嘉悅當爹?

她不太明白賀知野這句話和她說的有什麼必然聯係,又害怕自己把心裡話不小心問出口。

說你不喜歡給彆人當爹,卻給馬嘉悅當了爹,不是自相矛盾嗎?

你讓他怎麼回答?

大佬不要麵子的哦?

於是趕緊往後靠了靠,離賀知野遠了些,挖了一大勺草莓蛋糕塞進微張的嘴裡。

堵住自己的嘴。

“唔唔,好的。”岑枳說。

不該她知道的事情,堅決彆問。

賀知野看著她傻到沒邊兒,什麼心裡話都擺在臉上的樣子:“……”

-

“住哪兒?”出了甜品店,賀知野問她。

“就,”岑枳抬手,指著學校旁邊那片老小區,“那邊。”

賀知野頓了兩秒,看了她一眼,低“嗯”了聲,聲音平淡:“走吧。”

“謝謝哦。”岑枳彎起唇角,抿出個非常有誠意的小酒窩,認真道,“你真的好好。”

怕她又被人找茬,還要特意送她回家呢。

賀知野撩了她一眼,很輕地嗤了聲,沒說話。

沿途的路燈已經全部亮起來,一路上,賀知野沒再和她說過話,岑枳卻也沒覺得尷尬。

好像一起吃過了小點心,革命友誼又進了一步。

賀知野和她並排,走得不緊不慢的,岑枳按她平常的走路速度,跟得也不吃力。

她還挺慶幸,還好賀知野平時就懶洋洋的。

十幾分鐘的路程不長不短,賀知野甚至把她送進了小區。

“我到家了。”岑枳在後院門口停下,仰臉看著他,小聲說,“謝謝你送我回來。”

賀知野站在路燈下,揚了揚眉:“嗯?”

岑枳學著他的樣子疑惑:“嗯?”

“誰說我是送你回來的?”

少年說這話的時候,是笑著說的,眉眼卻壓得很低,長睫跟著緩慢地開闔了一瞬。

岑枳看見他被暈黃光線染出來的睫毛影子,像畫刷,在他鼻梁上無聲無息地掃過去。

“啊……”岑枳微微愣了下,不知道是納悶還是彆的什麼原因,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嘴微張著給不出反應,像舔毛突然被人叫了一聲的小貓,維持著那個動作一動不動。

“我家,”賀知野居高臨下看著她,玩味似的說,“住這兒。”

岑枳閉嘴:“?”

賀知野下頜微偏指了下,十分淡然:“二樓。”

“……”

岑枳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自作多情的傻子。

可下一秒又高興起來:“我們這麼有緣哦!”

賀知野眼皮一跳:“……?”

“我平時隻走後院門進出,所以一直沒有碰到你吧。”小姑娘甚至笑眯眯地替他找起理由。

岑枳沒問他為什麼住在這裡,即便這個小區和礦裡的家沒什麼共通點。

她隻能倒推著想,她也不是很希望賀知野問她為什麼會住在這裡。很不好解釋,很麻煩。

賀知野耷著眼皮,盯著她看了兩秒,氣音似的笑了聲。唇角弧度壓了下,翹得很低。

少年眼睛也帶上笑意的時候,少了平時上挑的淩厲感,眼尾帶著點兒下壓的微翹弧度,有種讓人放鬆警惕的勾人意味。

岑枳也分不清冷笑和輕笑的區彆。

但賀知野笑得那麼好看,必須是輕笑。

趁他高興,岑枳覺得有些事兒,不能逃避,還是得和他說清楚。

“那個,我上周五,給你帶藥了。”她訥訥地說,“但你那天……”小姑娘抿了抿唇,聲音都不自覺地放低了,小聲道,“沒有去。”

莫名有點兒委屈。

賀知野眼睫毛動了下,抄在兜裡的手指頭輕蜷,抵上那盒買了一直沒抽的煙。

摸出口袋裡的煙盒,賀知野慢條斯理地抽出一根,咬進嘴裡,玩了下打火機,也沒點。

喉間低“嗯”了聲,沒多說彆的話。

岑枳說的是陳述句,賀知野沒給她回應,她也不在乎。

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岑枳“啊”了聲,了然地點了點頭:“我爸也是這樣的。”

賀知野一頓,頭微斜看著她。

“他每次感冒快好了,”岑枳認真道,“就開始抽煙。我媽媽說他,他還說想抽煙,就證明他健康了!”

賀知野咬著煙,好笑地睨她,聲音咬得有些扁,多了點戲謔的感覺:“又想我給你當爹?”

“……?”

岑枳趕緊晃起腦袋:“沒有沒有!”

“那我們,”岑枳頓了頓,視線緊緊落在賀知野唇角上,小心翼翼地問,“算是,和好了嗎?”

賀知野頓了好幾秒,喉間低低的:“嗯?”

岑枳一愣,緊張得心跳都快了一拍。

就見他唇角輕輕提起來,漫不經心地問道:“我們吵過架嗎?”

岑枳滯了兩秒,眼睫毛都不自覺地勻速眨了兩下。

等逆推完他的話反應過來,唇角和眼尾都彎出了弧度,使勁搖頭:“沒有沒有。”

賀知野拿開煙,舔了舔唇。

還是沒忍住,笑出聲,低眼看著她,隨口道:“傻不傻。”

沒想到小姑娘還挺認真,笑意都收住了,用一種非常科學且嚴謹的態度告訴他:“不傻的。”

鄭醫生說過,這毛病不影響智商。而且她也測過,完全沒問題。

“……?”賀知野輕挑著眉眼點了點頭,沒反駁她。

缺什麼強調什麼,這特點和馬嘉悅差不多,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這小摩擦算是翻篇兒。

小姑娘搖著胳膊和他說完再見,從後院進門。賀知野看見她家的燈,從院子上方,一路亮到客廳的位置。

暖色的光,漸次暈染過空曠的暗處。

是挺有緣的,莫名其妙成了同桌,居然還住樓上樓下。

可要想沒緣分,也挺容易的。

她隻走後院門進出,他隻走樓道裡的公用防盜門。如果不是那天早上一點點的陰差陽錯,即便小姑娘在他們班上,在未來的兩年裡,他也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他們兩個在同一塊立體空間上,距離這麼近得待過。

賀知野重新咬住煙,沒點,下頜微仰,瞥向樓上始終亮著一盞小燈的客廳窗戶。

沒燒炙過的煙草味隨著沉緩呼吸蔓進肺腔,耳朵裡鑽進小姑娘拉客廳窗簾的聲響。

賀知野眯了眯眼睛。

所以,即便他住在這兒,即便他這樣漫無目的地等下去,

也可能永遠都碰不上該回這兒的人。

-

周一,岑枳按正常作息出門,到學校。

賀知野還沒來,他課桌上卻已經整整齊齊擺好了她周五給出去的家庭作業。

岑枳翻了翻。

非常神奇,也不知道那四個高一的是怎麼做到的,居然真的全做對了。

而且筆跡也是四種,一看就是各自認真做的。

一中大佬的震懾力,果然牛逼。

岑枳正感慨呢,沒想到每天踩點的黨夏今天也來得挺早。還趁馬嘉悅楊垚沒來,一屁股坐到了馬嘉悅的位置上,擰著身子和她抱怨。

“我是真的不想再和我們班學委坐了,”黨夏苦著臉,“你不知道他有多誇張!我上課睜著眼睛打瞌睡他都能發現!周末還要我報備作業完成的進度!我爸媽都不這麼管我!!”

岑枳闔上作業本,眨眨眼:“那、那怎辦?”

黨夏下巴磕在她桌子上,苦逼兮兮的:“我去跟老高說,我們倆坐吧?”

反正她看賀知野最近好像挺叛逆的,老高的話也不想聽了,一天到晚也不和岑枳說話,就很像那種冷暴力老公!非常過分!

她見到了都想教育他兩句!

岑枳聽完,微微愣了下。

她周末兩天在家,也認真想過了。

新同桌……哦,不能再這麼叫了。畢竟以後可能就不是了。

可能賀知野一開始,的確是想和她做同桌的,就和戚舟一樣。

可相處了幾天,又覺得兩個人不太合適,所以又不想了。

但看見她被人碰瓷,出於正義感,還是會來幫她。

這麼好的人,既然他不願意和她做同桌,她也不好勉強人家,讓他心裡不舒服。

隻要她做好心理建設,反複洗腦自己:我可以重新適應的我可以重新適應的。

那她換個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他倆的矛盾也解決了,也不是帶著脾氣走的,大家以後,還是同學嘛!

雖然好像,莫名其妙的有那麼一點點小小的失落。

岑枳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答應黨夏,就感覺身邊逼近了一股陰嗖嗖的涼意。

一截修長白皙的指骨,微屈著垂到她眼前,不輕不重地,在她眼皮子底下的課桌麵兒上,敲了兩下。

間隔極其緩慢,當中滯頓的時間,仿佛是留給她們打好遺言最後的草稿。

然後岑枳就聽見,某位少年低沉平靜又緩慢的話音。

“做人,”他說,“不能三心二意。”

岑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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