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野頭慢騰騰地偏過去,麵無表情盯著她。
岑枳咽了一口,眼巴巴地不想放棄。
賀知野連氣都不想歎了,木著張臉闔上替她整理的化學公式筆記本,冷冰冰地說:“隨你。”
岑枳焦躁的情緒,被賀知野特彆好哄的行為淡化了不少,甚至有心思分心想了下戚舟給她的,但她覺得太困難還沒答應的另一個任務——抱緊賀知野的大腿。
既然一顆糖,就能讓賀知野沒脾氣無原則,那多給兩顆,給一盒,他能不能讓她抱抱大腿?
岑枳還沒認真思考完可行性,馬嘉悅就擰過了身子。
這回難得,找的是賀知野。
“爸爸,”他拍了拍岑枳桌角的高一數學習題冊,一臉“我都快聽不下去”了的表情,語重心長地對賀知野說,“你這是溺愛,要不得啊!”
岑枳:“?”
賀知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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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校門口的商業街不允許車輛通行,岑枳放學後直接去了大路口,簡星疏和她發過消息,在那兒等她。
“這兒呢!”路邊一輛黑色邁巴赫搖下車窗,簡星疏坐在後排。
岑枳下意識:“小……”
簡星疏不耐煩地打斷她:“閉嘴!趕緊上車!”
“哦哦!”岑枳趕緊小跑過去。
車門從裡打開,岑枳剛坐進去,簡星疏沒撒開的手就嘭得一聲關上了車門。
引擎沒熄,司機一腳油門竄了出去。
“老李,應該沒人看見吧?”簡星疏問司機。
“放心吧少爺,我走得可快!”
“……”
岑枳後背緊緊貼在椅背上,都以為他們是在拍什麼警匪片兒了。
車子開離學校範圍,簡星疏才鬱悶地抱怨開:“你爸是不是有病?明明簡芷珊也在這兒上學也有人接,乾嘛一定要我等你?”
車速平穩下來,岑枳垂下眼睫毛,悶悶地解下書包,抱在膝蓋上,慢吞吞地跟簡星疏說:“我晚上跟他說一下,以後有什麼事情,不要麻煩你。”
簡星疏一愣,看著小姑娘沉悶的樣子,那點被便宜大哥支使的不快也沒出息地澆熄了大半。
但嘴上還是很強硬地嫌棄著:“你說了頂什麼用?他那人就是個笑麵虎,看著好說話,其實什麼都不會聽彆人的。”
岑枳沒反駁他,偏過腦袋,眼巴巴地看著他:“你臉上,怎麼了?”
她沒上車的時候就看到了,簡星疏顴骨那兒有擦傷,嘴角還淤青了。
簡星疏聽見這個就來氣,捶了一拳車座,咬牙切齒地說:“和賀知野那狗東西乾了一架。”
“……?”
岑枳愣住,完全沒聽賀知野說過這事兒,納悶地問:“什麼時候的事啊?”
簡星疏隨口一扯:“就昨晚。”
岑枳眨巴了一下眼睛,實事求是道:“你顴骨皮膚結痂和嘴角淤青的程度,至少天了哦。”
簡星疏無語地看著她:“……”
上周五當晚,簡星疏就找了賀知野。
向250收買來的臥底打探了消息,知道賀知野的確進出過岑枳那個小區。
簡星疏心火一下子竄上腦門,誰也沒帶,連老李都沒叫,直接打車到了岑枳小區。
結果打岑枳電話,已關機。
後院上方隻有路燈的光亮,屋子裡也看不出有沒有人。已經快零點,簡星疏也怕敲門弄得動靜太大,萬一真有點兒什麼事,被閒言碎語的還是小姑娘。
於是憋著一肚子火,撥通了賀知野手機。
電話響了十幾聲,對麵終於接通。
一聽就是被吵醒的聲音,躁意無比濃鬱的起床氣,嗓音沉啞:“誰?”
簡星疏:“……”
媽的。他們倆鬥爭了這麼多年,他單方麵向賀知野發起挑戰沒有幾十也有十幾回,這狗東西居然連他電話都不知道!
“岑枳呢?”簡星疏乾脆問。
賀知野微滯了下,濃重的睡意,一下子沒聽出來對麵是誰,混混沌沌地說:“睡了。”
他小同桌作息很規律,每天晚上十點十五,他就能聽見岑枳上院子裡關燈,緊接著是客廳的窗戶也沒了光亮。老小區的隔音效果是真的差,每天十點半之前,他甚至必定能聽見小姑娘臥室關門的聲音。
對麵詭異地安靜了兩秒,賀知野反倒清醒了一點兒,眉心蹙著,把手機從耳朵邊挪開,看見那一串對“約架找茬挑釁”樂此不疲的熟悉數字。
“你他媽還是人嗎?!”電話突然跟開了免提似的,簡星疏在那頭壓著聲兒吼道,“立刻!馬上!給老子滾出來!”
“……”
“簡星疏,”賀知野壓著火兒,手機貼回耳朵邊上,難得正兒八經連名帶姓地叫他,無語地問,“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嗬,”簡星疏冷笑,“有病也比畜生強,你他媽知道她多大嗎?十六!十六!”
“……”
賀知野頭疼地閉上眼睛,後腦勺枕進枕頭裡,右手蓋上眼窩,遮擋住窗簾外麵透進來的微弱亮光。
也不知道自己腦回路是不是被他吼岔了道兒,賀知野想了下,壓著躁意淡聲問:“在哪兒?”
“在你……”簡星疏一咬舌頭,把“們”字吞了回去,氣急敗壞的,“後院兒!”
賀知野掛斷電話坐起來,心情複雜又怪異。
長出了一口氣,賀知野低頭抓了下腦後的頭發,穿著黑色睡褲下床,隨手扯了件T恤套上,下樓。
簡星疏跟站在產房門口的準父親似的,煩躁地來回踱著。
耳朵聽見這棟樓老舊的綠色鐵皮防盜門嘎啦一聲響,簡星疏步子一頓。
當穿著睡褲,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黑發,路燈這點光線都能看出一臉睡意的賀知野,從這棟樓共用通道繞過來的那一刻,簡星疏腦子一嗡,先發製人,跟頭鬥牛似的,直愣愣地朝賀知野衝了過去。
簡星疏覺得,賀知野大概是真的太困,見他掄著拳頭衝過去,居然就那麼睡眼惺忪地站著。
沒動。
簡星疏自信地認為,在倆人十幾年的鬥爭中,他的首捷終於要來了!
沒料到,這小區當年還是有點追求的,每一戶一樓圍牆外麵,都有個類似於壁爐的磚砌小造型。
所以當簡星疏全速前進,目標物卻突然消失的那一刻,他沒出意外地發生了意外——
拳頭堪堪收回來沒砸上彆致的小造型,胳膊肘卻狠狠砸在了突起的石磚上。腳下一個踉蹌沒站穩,上身前傾又下壓,左邊臉頰精準磕蹭在了小造型的直角邊上。
簡星疏壓根沒想到賀知野會在最後關頭偏身一躲。
這狗東西也太他媽陰險了吧?!!操!!
還沒等他默默詛咒完,“嗙”“哢”兩聲精彩的碰撞後,簡星疏靠自己絕對的力量,疼得齜牙咧嘴,一個旋身撲倒在了賀知野腳邊。
“……”
賀知野微微揚起眉,非常認真地後退了一步。
此刻的簡星疏在他這兒,形象就和“死纏爛打的無能狂怒前任”沒什麼兩樣。
簡星疏疼得眯著眼睛看見他的動作:“……”
賀知野壓著困意濃重的眉眼,居高臨下看著側躺在地上“哎喲我操”個不停的簡星疏,倦怠又平靜地問他:“你對我住這兒的二樓,到底有什麼意見?”
簡星疏噪聲戛然:“……?”
難以置信:“???”
賀知野也覺得自己挺神奇的。
竟然連簡星疏會不會誤會岑枳,他也在意。
就是莫名其妙地,見不得他小同桌受這種沒必要的誤解和委屈。
“你喜歡躺這兒睡我沒意見,就是希望你小點兒聲。”賀知野聲音壓低,帶著點兒被吵醒的鼻音和啞意,極其平和地要求他,“彆吵醒她。”
簡星疏:“……”媽、的。
…………
“那就是前天打的!”簡星疏從致鬱的回憶畫麵裡抽離出來,炸毛道,“老子記錯了行不行?!”
“……”
“你為什麼被他打……”岑枳還沒說完,簡星疏一個眼刀劈下來,岑枳立刻掐斷自己“不正確”的想法,順著他原先的話問,“你為什麼和他打架?”
簡星疏看了她一眼,輕哼了聲:“老子就是看他不爽。找茬揍他一頓行不行?”
“……”你確定是揍他一頓嗎?
岑枳非常不解:“你和他,到底有什麼恩怨啊?”
簡星疏冷嗤:“就憑大家都是工具人,那狗逼還高高在上地看不起我,我就跟他勢不兩立!”
雖然他也挺納悶的,初中的時候,賀知野明明住在那片環湖彆墅帶,怎麼現在會住這個破小區。雖說爹不疼娘不愛的吧,但好歹賀宏駿就賀知野這麼一個親兒子,不至於混得連他都不如吧?
嘖,難不成賀宏駿外麵還有彆的野兒子?
岑枳迷茫:“……工具人?”
“彆提這個了。”簡星疏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牽到胳膊肘的傷口,長長“嘶”了聲。
“……”岑枳小手舉起來,隔空托了托他的胳膊肘。
真是傷得不輕。
“媽的,”簡星疏心不甘情不願地總結道,“賀狗逼是能打,那反應速度不去做臥底都可惜了!”
“但是我看他……”岑枳眨巴了兩下眼睛,終於說出了最大的困惑,“好像一點傷口都沒有。”
“嗬,”簡星疏冷笑一聲,扯到嘴角淤青,齜牙咧嘴地平複了一下才說,“你不懂。”
岑枳:“?”
“那狗逼受的,”簡星疏一臉騙傻子似的篤定,“是內傷。”
岑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