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枳的尷尬, 一分鐘後被她的本命吉祥物順利帶走。
賀知野看見她眼睛一亮,在一台四格小型娃娃機前麵停下,甚至蹲下身, 直勾勾地盯著裡麵掛件款的小娃娃。
他一眼掃過去,看見是小姑娘身邊出鏡率最高的玉桂狗款。
揚了揚眉,賀知野也沒動。
岑枳偏仰頭看向賀知野,眨巴眨巴眼睛,小聲叫他:“同桌。”
賀知野:“嗯。”
岑枳笑眯眯, 討好似的指指透明玻璃後麵。
賀知野:“想要?”
岑枳點頭:“嗯嗯!”
賀知野:“行吧。”
賀知野認命地在她身邊蹲下來, 倆人跟小學生似的,眼巴巴地盯著裡麵的小娃娃。
小掛件做得挺精致,賀知野看了下小盒子裡剩下的遊戲幣,估摸著這樣款式的,要是運氣不好,還不一定夠。
果然,試了兩把, 抓得倒是挺準,但小爪子吊到頂上, 就軟綿綿地一鬆, 小娃娃“啪嘰”一聲掉下去,還彈性很好地蹦躂了兩下,滾得疊在小夥伴身上,瞬間增加了難度。
“……”
賀知野指尖撓了撓眼皮。
“沒關係,”岑枳一本正經寬慰他,甚至有點兒“剛剛果然不是我技術不行”的小慰藉,更努力地替他找補,“我覺得說不定疊一塊兒了, 能一把抓上來兩個呢。”
賀知野:“……”你最好是這麼覺得。
岑枳又替他塞了兩個硬幣進機器裡,賀知野精準扭著球杆調整好爪子位置,摁下確認圓鍵。
剩下的交給運氣。
蹲在一邊,本來已經準備好下一輪的岑枳,兩枚硬幣攥在手心裡,嘴微微張開。
“?”賀知野看著銀色的爪子,一把抓住一隻小娃娃,又無意間穿過另一隻疊在一塊兒的小娃娃掛繩,牢牢掐住、吊至最高處,並且開始向出口處平移。
岑枳無聲“啊”著彎起唇角眉眼,揪住賀知野的外套袖子使勁搖晃,示意他看。
賀知野偏頭撩了她一眼,好笑地彎唇。
小姑娘這嘴,是開了光了啊。
兩個小掛件沒出意外地掉進洞口,娃娃機閃出粉藍粉紅色的少女心彩燈,伴著“叮叮咚咚”昭告天下似的音樂。
賀知野彎腰,從出口掏出兩個小掛件,邊拉了岑枳一把讓她站起來,邊把她心心念念的玉桂狗遞給她。
小姑娘攥著兩個掌心大的小娃娃,笑得杏眼都眯成了月牙,慢吞吞地好話不要錢:“這就是我運氣與實力並存的,超厲害的同桌賀知野嗎?”
賀知野好笑地嗤了聲,又小小一酸。
小姑娘這一套,怎麼瞧著有點兒像從沈彥那兒學的呢。
岑枳高興完,盯著這倆小娃娃,選擇困難症又犯了:“這兩個帽子的顏色,是不一樣的。”
賀知野:“嗯。”
岑枳抬頭,有點小心地問賀知野:“同桌,你,想要一個嗎?”
賀知野揚眉:“嗯?”
岑枳抿抿唇:“是你幫我抓出來的呀。”
賀知野微頓,瞄了眼小姑娘手裡毛絨絨的,隻有腦袋上小裝飾顏色不同的同款小娃娃。
眼睫毛動了下,賀知野無所謂似的說:“也行吧。”
岑枳笑起來,把戴著粉色小帽子的那個遞給他。看他身邊從沒出現過這一類的東西,岑枳還教他:“你掛手機包包鑰匙上都可以。”
賀知野“嗯”了聲,扣著小環拿在了手裡。
岑枳見他並不抗拒,想起他光禿禿的手機,眨巴眨巴眼睛,試探著問:“我還有一個藍色帽子的手機殼,也是這個小狗的圖案,你……想要嗎?我明天,帶給你?”
賀知野撩了她一眼,淡聲拒絕:“不用。”
“啊……”岑枳竟然生出些不確定的想法,頓了兩秒,再次問他,“賀知野,你是不是口是心非?”
賀知野一頓:“……?”
小姑娘語氣表情認真到讓人發噱,賀知野好笑:“真的不用。”
“真的嗎?”岑枳再次問。
賀知野看著她,意有所指地輕“嘖”了聲:“之前怎麼沒見你多問兩句。”
“……”岑枳眨巴眨巴眼睛,短暫的思考過後,整個人充滿了對自我的肯定和真實的小小驕傲,“大概是因為我這人,善於在實踐中進步吧。”
“……?”
小姑娘一臉不自知的“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翻什麼舊賬呢”的表情,賀知野好氣又好笑,肩輕顫,軟乎乎的小掛件,跟給她催眠似的,在她腦袋頂上晃敲了兩下,懶聲妥協:“行吧。善於進步的小朋友。”
岑枳眨眨眼,抬手微歪腦袋,湊著發頂摸了摸,慢吞吞地說:“我不是小朋友。”
賀知野笑,故意問:“你不是我朋友?”
岑枳一愣,立刻說:“是你朋友。”
賀知野:“你不是比我小?”
“?”岑枳張了張嘴。還能這麼上下文聯係的呀?
岑枳皺了皺臉,莫名覺得他在騙傻子,下意識反駁他:“那照你這麼說,女的朋友就是女朋友,男的朋友就是男朋友?我連起來還是你小女朋友啦。”
“……?”本來隻是想逗逗她,絕對沒有想這麼多的賀知野,慢騰騰地挑起一側眉眼,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一臉“你要這麼提議,也不是不可以”的紈絝樣,垂眼看著她。
岑枳嘴比腦子快地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東西。
張了張嘴,腦子一下嗡嗡地卡頓住。臉和腦子裡的處理器,都不知道哪個更熱。恨不得立刻馬上來個超人,給賀知野一拳讓他失憶。
運氣似乎總是站在她這邊。
倆人之間微妙尷尬的氣氛,被電玩城投籃區那兒混著鏗鏘音樂的廣播聲打斷。
——“今日最後一場三分王挑戰賽,等你來戰——”
工作人員拖揚尾音搞著氣氛。
岑枳一把將她的藍色小帽子玉桂狗塞進斜跨小包包,乾咽了一口,一臉正氣:“我們也去看看吧!”
賀知野盯著她,輕顫著肩無聲笑,點頭。
電玩城特意辟出來的一塊區域,架著投籃的機器,挑戰一次十八個幣。一整麵牆的獎品,圍著幾對小情侶躍躍欲試。
岑枳本來隻是來瞎湊湊熱鬨,轉移一下賀知野的注意力。沒想到,被轉移的反倒是她。
岑枳撓撓臉,拉了拉賀知野袖子,小聲問:“賀知野,你想不想打球?”
賀知野沒回答,而是偏了下下巴,指指獎品區二等獎下麵半人高的玉桂狗:“想要那個?”
岑枳抿住唇角笑意,怪不好意思的,但還是重重“嗯”了聲,點了點頭。
少年滿身懶散的張揚的和篤定,輕點下頜:“行,那就它。”
一旁工作人員撇著嘴揚了揚眉,心說現在的小年輕追女生,怪會裝逼的。
篤定得好像隻需要伸手拿一下似的。小夥子,你是不知道我們這個籃筐,是會隨機移動的啊?真以為是固定三分投籃呢?
結果,那小姑娘比這小帥哥還誇張,竟然很認真地建議他:“那你不要打太好哦,我隻想要那個二等獎。”
“行。”賀知野笑,抬手,指骨抵著她額頭碰了下,像蓋了個印章,混著笑意的聲線滌蕩開熱鬨喧雜,清晰異常,“贏給比我小的,女的,朋友。”
-
“你很喜歡這玩意兒?”下了出租車進小區路上,賀知野問她。
岑枳:“啊?”
賀知野拍了拍她寶貝似的抱在懷裡的大耳朵狗腦袋。
那個二等獎。
“啊……”岑枳抬眼看他,下巴抵在大耳狗毛絨絨的腦袋上磕了磕。想了想,點頭“嗯”了聲,說,“我小時候,以為它是兔子。”
“嗯?”賀知野揚眉。
“後來才知道,耳朵長的不一定就是兔子。”岑枳捏著狗狗兩隻長耳朵飛了飛,笑眯眯地小聲說,“但依舊可愛,依舊有人喜歡。”
賀知野撩了她一眼,“嗯”了聲,像是非常認同她的觀點,懶洋洋地闡述著:“就像長得乖巧的小姑娘,不一定真的脾氣好。”
岑枳一頓,眼睫毛都抬起:“……?”
怎麼聽著,不太像好話呢!
賀知野唇角要笑不笑地勾著,垂眼,捏住她攥在手裡的一隻長耳朵尖尖,在她微鼓起來的臉頰上輕輕蹭了蹭,聲音低而緩:“但依舊可愛,依舊有人喜歡。”
-
岑枳到了家,洗完澡,到點躺在臥室床上,精神抖擻。
就算已經洗了臉抹了香,臉頰上那陣被毛絨絨的觸感輕蹭的微癢,還是沒有消退下去。
岑枳把小手從被窩裡慢吞吞地伸出來,人魂分離似的撓了撓癢癢。
沒什麼用。甚至開始覺得觸覺這種東西極擅長觸類旁通,她上唇貼到的綿綿的觸感,也開始在黑乎乎的臥室裡回味似的,重新清晰。
“……?”
岑枳咻地往被子裡縮了下,仿佛這樣就沒人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感覺了!
直到呼吸悶在被窩裡,悶得心跳越來越快。
“……”岑枳自己都被自己的此地無銀震驚到。
欻地一下掀開被子,大口呼吸了一下。
一通折騰,睡意全無。
盯著灰白色的天花板,岑枳緩緩勻了下呼吸,給大腦充點兒養分。
於是被充分滋養的大腦,又開始自主運轉迅速工作起來。
賀知野那句讓她慢慢想的“你在我這兒不止是同桌”,她該往哪個方向慢慢想?
不止是同桌,還是朋友。
可朋友這個共識是他們一早就達成過的,沒有必要反複複習吧?
所以是好朋友?還是男……的朋友?
按賀知野的腦回路,是不是男的朋友,就約等於男朋友了?
呀。岑枳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角。
賀知野不會是,喜歡她吧?
“?”又迅速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岑枳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普信了!
沈彥作為一個男的,對她和賀知野對她,差不多好,沈彥也喜歡她?明顯沒有。
所以岑枳,不要自作多情!
可是賀知野說她可愛誒。
可你確定那個長得乖巧,脾氣不太好的小姑娘,是在說你嗎?
“……”
岑枳都快被自己繞暈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些如此嚴謹地推導分析也得不到答案的問題呀!
腦子虛脫似的長籲了口,岑枳眨巴了兩下眼,小手下意識伸出被窩,趁黑摸到一回家就放在了小床邊的娃娃上。
那隻半人高的玉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