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 68 章 “認識。我初戀。”……(2 / 2)

你就這樣喜歡我 池芒 17552 字 9個月前

岑枳這才驚覺,她此刻眼眶又脹又熱,有些本以為早就做好準備,應該平靜又淡然的情緒,在這一刻洶湧異常得不由她作主。

岑枳不知道,當年的賀知野第一次看見自己,是什麼感覺。

但此刻,突如其來的心跳,鋪天蓋地。

“沒、沒事。”岑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去拿水杯,指尖卻有些僵硬的微顫。怕自己失態,乾脆沒動。

還沒落座的賀知野,卻像是看不得她佯裝鎮定,話音都勾出散漫笑意,慢騰騰地問她:“怎麼,不認識了?”

岑枳微滯,抬眼去看他。

師哥愣了下,下意識問:“賀先生,您和我們小師妹……認識?”

“嗯,認識。”賀知野極其坦然地笑了笑。

正當大家以為他要說什麼“以前是同學,好巧,居然在這裡又見麵”之類的——

卻聽見他說:“我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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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精致的一餐飯,都在賀知野這句“我初戀”的映襯下失去原有的光彩。

尤其是岑枳的反應在一幫人看來,就襯托得賀知野這句“我初戀”很有點兒“我才是被始亂終棄的那個”的意思。

就很讓人興奮。

至於岑枳,腦袋都是懵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麼菜,或者有沒有夾菜。

更是無視了師姐N次明示暗示“你們倆到底什麼情況趕緊坦白我快憋死了!”的強烈求知眼神。

座位是師哥安排的,並沒有把女生安排在賀知野身邊,但即便如此,沒和她坐在一塊兒的賀知野還是無孔不入著。

譬如上菜的時候,還要極其平常般的來一句:“我們都不吃魚。但這道鰣魚是這邊的特色,所以還是點了。大家嘗嘗。”

一桌人:這個“我們”,真是曖昧又明了。高啊。

大理石餐桌上的自動轉盤,托著那條鰣魚經過自己麵前的時候,岑枳:“……”是生怕大家的眼神還不夠八卦是吧?

一桌年輕人,甚至大部分比賀知野還大個幾歲,也不講酒桌文化那一套,就好玩兒似的互相敬酒。

倒是賀知野,被除了岑枳的輪流敬了一圈兒,他都照喝不誤。

直到包廂裡的洗手間有人去用,岑枳終於找到機會起身,說自己去一下外麵的洗手間。

師姐一看機會來了,剛想跟出去嚴刑拷打,就看賀知野比自己快一步站了起來。

師姐:“?”

賀知野笑了笑:“失陪,抽支煙。”

桌上眾人:“……”

岑枳出來的時候才注意到,他們這層樓隻有兩個包廂,其中一個今天還空著。外置的洗手間倒是很大,到現在都沒來個人。

她在衛生間裡待了很久,剛剛和賀知野在同一個空間時那種惘惘的感覺,好像又沒了。

她這些年也不知道什麼毛病,好像就有種心理暗示,隻要見不到本人,她就能很平靜。

微鼓了下腮幫子,岑枳走出去,到洗手台邊。

銅製的老式水閥,高腳台盆邊點了一截沉香。

相鄰但靠得不算近的另一個洗手台被人擰開水閥的時候,岑枳下意識抬頭看向鏡子,剛平靜下去的情緒,就跟衝上她手背的水流一樣重新動起來。

他們都穿得極簡單,賀知野在落座之前,便也把西裝脫了,給了侍應。

此刻的年輕男人,白色襯衣袖口挽了兩圈,掖至手肘處,和當年那個肆意的少年有幾分重疊。岑枳怔了一瞬,又輕顫著睫毛尖挪開眼。

賀知野並沒有抬頭,岑枳卻像轉移話題,又像轉移心事,沒抬眼問他:“你怎麼,戴眼鏡了呀?”

她問完,才意識到這好像是今晚,和賀知野說的第一句話。

岑枳突然有點兒莫名的後悔和懊惱。

在今晚之前,她想過無數場重逢的畫麵,也練習過無數次體麵的招呼。

但就那麼被賀知野的一句“我初戀”攪得一腦袋漿糊,然後問了這麼一句……以後回憶起來都沒有任何特色的開場白!

倆人同步打起洗手液,清淡的香味,有點像海鹽。

然後她聽見賀知野低“嗯”了聲,不鹹不淡地說:“這些年,學習太認真了。”

岑枳:“……”

岑枳突然有點兒小小的惱火,很奇怪的,就那麼不聽勸地冒了出來。

於是她衝著手上細密的泡泡,硬邦邦地脫口而出:“我們當初,早戀了嗎?你就隨便說我是你……”讓她複述她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結果賀知野突然問她:“你知道1994年之前的《婚姻法》是怎麼規定的嗎?”

“嗯?”岑枳一懵。怎麼還……扯上《婚姻法》了啊?

賀知野微抬睫,在鏡子裡撩了她一眼,慢條斯理道:“1994年2月1日之前,沒在民政局登記結婚,且無配偶的男女,以夫妻形式共同生活,且群眾也認為倆人是以夫妻關係為前提共同生活的,就算是事實婚姻。”

“那我們倆,”賀知野關了自己的水閥,甚至還伸手替她的也關了,然後盯著鏡子裡的岑枳,帶著點兒散漫痞氣的笑意,低道,“就算沒有確定關係,算不算事實戀愛。”

“……?”岑枳都被他的邏輯驚住了,也被他發明的新詞鎮住了。一時間竟無言以對無法反駁。

“況且,”賀知野靠近了半步,就算是這裡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依舊在下一秒微俯下身,像是怕被人聽到一樣,輕磁嗓音低蕩在她耳邊,陳述事實般平淡道,“不知道是誰,小小年紀就會強吻了。”

“……?”

“???”

賀知野你一本舊賬竟然能藏到七年後再翻的嗎?!

岑枳眼睛都瞪大。耳朵尖轟地一下熱起來退開小半步。

她她她哪裡強吻了哦?最多也隻能算……貼了一下吧?!

“我、我……”岑枳誠實但磕巴道,“不是說人接吻的時候就會自然而然地閉上眼睛嗎?我當時就是想讓你閉上眼睛彆看我了!而已!”

理直氣壯地說完這句,岑枳又突然心虛起來,仿佛回憶了一下,的確很像是自己……那什麼了賀知野,“但你居然沒閉眼睛,”岑枳越說越小聲,但語速極快,用一種懷疑文學作品和偶像劇的批判語氣,咕噥道,“我看見你,好像還把眼睛,又睜大了那麼一下呢……”

賀知野:“……?”

小姑娘你觀察得還挺仔細。記得也挺牢啊。

眼看著賀知野唇角邊一副好整以暇的弧度,又手握他們“事實戀愛”的證據——如果當年的聊天記錄他還沒刪的話,岑枳隻好福至心靈靈機一動,佯裝自己的手沒洗乾淨,木楞又機械地重新擰開水閥,又衝起了手指頭。

小姑娘刻意地微彎腰,腦袋也低下去一些,又關了水閥打了一遍洗手液。

沉香寥寥,周遭安靜下來。

賀知野看見她纖細白皙的脖頸上,垂散了幾縷碎發。明明不擅長,還紮了個奇形怪狀的丸子頭。鏡子裡,不再整齊的弧度自然的劉海,襯得她整張臉更顯精致。

是好看的。很好看。

卻好看得讓他,心臟有些滯悶似的隱痛。

喉結微動,賀知野偏了偏下頜,問她:“怎麼……換發型了啊。”

岑枳怔了怔,笑了下,沒看他,重新擰開水閥,低聲道:“總要,改變一下的呀。”

她說完,眼角邊垂落下來的一截細碎劉海,驀地被掌心托住。溫涼微糲的指腹,蹭過她眼尾薄薄的皮膚。

岑枳一頓。

“掃到眼睛了。”賀知野聲音很低,帶著微醺似的輕啞笑意,緩聲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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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暗潮洶湧的晚餐吃完,大家出了會所大門,準備叫車。

當事人還在,不好意思也不敢問,反正小師妹明天還得去實驗室,到時候再,嚴刑拷問嘿嘿嘿……

“賀總您是不是還得等司機來接啊?”師哥好心問他。

賀知野解下眼鏡,摁了摁鼻梁,醉意難掩:“我在這裡沒有司機。”

一腳油門已經穩穩停在賀知野麵前的司機眨眨眼:“……帥哥美女,坐車嗎?彆怕我也接網約車的,這單不走平台,給你們算便宜點兒啊。”

一幫人看著這輛連號幻影:“…………”

“要不小師妹你……送一下賀先生?”師姐懵懵地說,“他一個喝醉酒的……年輕男士,晚上一個人坐不走平台的網約車,可能……不太安全?”

岑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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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不走平台的網約車”直接駛入了一片高檔小區。

快到的時候岑枳抬頭望了一眼,如果是高層,應該能看見那片紅牆。

而那位“喝醉酒的年輕男士”,的確很沒有自我保護安全意識。

竟然一上車就睡著了。微偏開臉靠在車後座上,睡了一路。

到車庫後,那位“網約車司機”還“好心”地幫忙,把賀知野扶了下來。送到這幢大平層的頂套,家門口。

不得了。他還知道賀知野這個小區電梯的門禁密碼呢。一看就是見過世麵的網約車司機。

岑枳無言以對,但又有某種潛在的情緒驅使著告訴她,她的確是……不想也不願意,再這麼把賀知野一個人扔下。

她這些年宿舍也住過了,集體生活也過了,對新空間的不適應感,似乎都被鈍化了。

但此刻,還是稍稍呼吸了一下才伸出手,捉住半靠在她肩上的賀知野的一隻手。

也不知道到底醒了沒,但的確能踉踉蹌蹌站著的男人,手指頭微動了一下。

或許是因為喝了不少紅酒,他掌心異常得熱。

岑枳因為腹誹吐槽稍稍平靜了一路的心臟,又不安分地跳動起來。

胡亂挑了根手指頭,一把揪住,岑枳把他指腹往指紋鎖上一摁。

門鎖打開,屋內一片昏暗。

岑枳當然沒來過賀知野這個新家,也不知道要不要動用什麼高科技,幸好撐著賀知野在門框邊隨手摸了下,還是有開關的。

岑枳隨便摁了一個,偌大的客廳裡,沙發邊的高腳落地燈便亮了。

雖是昏黃的的燈光,倒也能大致看清內部陳設。

岑枳不挑,把賀知野扶進去,又艱難地回頭踢了一小腳門。終於把賀知野弄到沙發上。

始終沒睜眼的男人,此刻側躺在沙發上,像有些難受似的微蹙了下眉。

岑枳微頓了下,原地轉了一圈,精準捕捉到洗手間的方位。

擰了一條熱毛巾回來的岑枳,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替賀知野擦起了臉。

她也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時間才放下的毛巾。

做完這些,她本來可以離開的。可她沒有。

或許是這一刻實實在在的靜謐太叫人安心了。

也或許是此刻,地燈罩子下一圈淺淡規則的光暈,斜斜打在賀知野臉上的時候,她又看見了那個,會在無數個夜晚站在她後院門口路燈下麵,肆意張揚又溫柔,同她說晚安的少年。

所以她……有些舍不得。

這麼多年過去,賀知野的長相依舊鋒銳出色。弧度優越的鼻峰上,似乎有一小塊微微突起的骨骼。

濃長的睫毛,在下眼瞼暈開一片毛絨絨的癢意。

岑枳突然有些好笑。

好像不光是這幾年,也不光是現在,從很早之前開始,似乎隻有在明確地知道,賀知野沒有盯著她看的時候,她才會膽大放肆地觀察他。

岑枳睫毛尖一動,很輕很輕地咽了一口。

輕搭著沙發沿兒的手指頭,在麻質般的沙發麵料上微摳了下,鬼使神差一樣,想抬手戳戳他嘴唇……叫你,今天翻舊賬。

可下一秒,沙發上的男人卻猛地坐了起來。他撐著沙發坐起來的仍有些燙人的掌心,一下子壓上她準備伸出去的手背上。

像是重心有些不穩,又像是警惕地為了看清她是誰,他唇角平著沒有任何弧度,眼神淩厲地微眯了一瞬睫,驀地傾身,居高臨下靠近她。

獨屬於賀知野的氣息,混雜在淺淡的酒意間,一下子將她籠罩。

岑枳心臟在胸腔裡跟著重重一跳,呼吸都滯住。

頓了得有三四秒,男人鼻腔裡突地氣音似的一聲輕笑,唇勾著,頭微斜開,緩慢開闔的長睫尖綴著微光,幾乎掃在她眼皮上。

他聲音低而磁,炙熱氣息掃過她唇角,輕聲似呢喃:“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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