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 69 章 “枳枳。張嘴。”(1 / 2)

你就這樣喜歡我 池芒 22520 字 9個月前

岑枳小心翼翼壓著呼吸, 忍住想摸一摸眼尾皮膚的衝動,本能動了動被賀知野壓在掌心下麵的手指頭。

賀知野卻像是毫無感覺,絲毫未動, 甚至撩起半截眼簾,漆黑眸色對上她視線。

岑枳的確是緊張的, 心臟跳得也不由她控製。但腦子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脫口而出問:“我是誰?”

賀知野一側眉眼幾不可見地微挑了一瞬。

岑枳一問出口就後悔了。她這一晚上說的話,簡直充分體現了她曾經深受狗血偶像劇荼毒,又沒能取其精華靈活運用的本質。

你不就是怕賀知野真的喝醉了,錯把你認成了彆人麼。

岑枳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自信了?這不是你。

岑枳還沒認真做完心理建設, 就聽見賀知野忽地輕笑了下, 灼熱鼻息熨上她唇角, 慢騰騰道:“你是我小同桌啊。岑枳。”

像微頓了一瞬,他又斂了些輕佻似的笑意,低道,“枳枳。”

突如其來的一聲小名, 隔了隱約時光的久遠稱謂,像有人忽然在她心跳上揉了下。

岑枳都分不清自己是在緊張還是在回避些什麼,剛剛都沒有退開, 此刻反倒抽了下手,猛地推了賀知野一下, 又噌地一下站起來。

賀知野什麼也沒說,順著她的力道鬆開她, 也直起身, 往後靠進沙發裡。

兩條大長腿乾脆大喇喇地放到地上, 右膝蓋差點兒頂到她腿。

岑枳又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小腿肚貼上身後的茶幾,看見賀知野後腦枕在沙發靠背上, 微揚起下頜看著她。

他唇線平淡地拉著,看不出情緒,視線像是因為近視,或是醉意,有些虛焦似的散。

岑枳突然有些難受。

不是為賀知野突然平淡的表情。而是為她此刻不得不承認的退縮和怯弱。

不管是慫兮兮地腹誹兩句“哎,她同桌怎麼又不開心了”,還是莽戳戳地不管他需不需要,都要用自己的方式去逗他開心,都是從前的她會做的事情。

但現在……

“我先回去了。”岑枳有些慌亂地偏轉身跨出一步。

賀知野幾乎同時伸手抓住她手腕,岑枳一頓。

誰也沒說話,頓了很久,岑枳好像聽見他喉結在脖頸上艱澀地滑了下,然後聽不出情緒地說:“我叫人送你回去。”

岑枳下意識側轉過頭,腦子裡的理智像被她這個動作甩出了一秒,脫口而出:“網約車嗎?”

賀知野直勾勾地盯著她,頓了三四秒,終於像克製不住輕顫起肩來,隨後乾脆癱靠進沙發裡笑。

“……”岑枳你今天晚上還是閉嘴吧。

-

“你不是說,叫人送我嗎?”回家路上,岑枳有些納悶地問身邊的賀知野。

司機貼心地升起了前後排的隔斷,玻璃霧蒙蒙得白,她和賀知野坐在後排,讓她覺得像待在了一個蠶繭裡。

“嗯。”賀知野閒散地靠著,理所當然道,“我喝了酒,不能開車。”

岑枳:“……”

她問的是這個意思嗎?她的語言表達能力又出問題了?

像是為了避免她再糾結進自我懷疑間,又或者是酒終於醒了睡不著,賀知野閒聊似的隨口一問:“當初怎麼念了藥學,不是最喜歡數學的嗎?”

岑枳微愣了下,沒去看他表情,一本正經地解釋:“興趣變成了工作就像白月光變成了飯米粒,那我肯定是要給自己留一點興趣愛好的呀。”

說完又突然很機敏地“嗯?”了聲,下意識偏頭問他,“你怎麼知道我本科念的藥學?”

“怎麼,”賀知野偏過臉,重新架上鼻梁的鏡片反著光,“隻準你打聽我,不準我打聽你嗎?”

“誰誰誰打聽你了哦,”岑枳心虛但嘴硬,並且絲毫沒有姐弟情,“是馬嘉悅一定要告訴我的!”

賀知野笑了聲,並不和她辯駁,反倒堂而皇之地承認般:“嗯,是我一直在打聽你。”

岑枳一下子啞火。

又像胸腔裡哪個地方被他的直白燙了下,剛還伸出去準備這裡摸摸那裡摁摁的小爪子,一下子又縮了回去。

她有些不自然地偏開視線,往靠近自己的那片車窗望出去。

她不知道賀知野是耐性極佳,還是情緒又像剛剛般平淡了下去,一路上她沒開口,他也就沒再同她說話。

岑枳想,她和賀知野的重逢,像倆人都不用靠言語來回憶,就自然地銜接上了過去的熟稔。

可畢竟還是,隔了七年的時光。

車子在一片老小區前停下,賀知野自然地同她一道下車。

“住這兒?”賀知野問。

“嗯。”岑枳點頭。

研究生有宿舍,也可以自己住。這邊的小房子是她決定來帝都上學前,岑景川和趙桑晚拿當初簡清暉給的一筆錢幫她買的。

用爸爸媽媽的話來說,就是“傻子才不拿,我倆甚至還問他多要了點兒”。

原來他們當時一早想好,等她高中畢業決定好去哪裡上學的時候,就拿這筆錢在當地幫她置一套房子。退一萬步,萬一她和那個“新家”的人相處不好,今後也有個小窩。

在高二那年最後一次見賀知野之後沒多久,媽媽終於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配型很成功,移植也很順利。她當時決定來帝都還有個原因,就是想回家的時候,高鐵三個小時就能到,不用值機不用等待,大概率也不會晚點停開。

幸好,賀知野剛剛沒問這些。

岑枳想,不然剛剛就算沒有賀知野的直白,他們聊到這些,也會默契地暫停吧。

“走吧,送你進去。”賀知野的話很快把她一瞬間的走神拉回來。

岑枳頓了半秒,點頭:“好。”

這小區雖然房齡有些長,外立麵卻翻新過,周邊配套設施也很齊全,出門走一小段就有地鐵,去學校和實驗室都很方便。

倆人無言地踱到一幢和周遭毫無二致的小樓前。

岑枳停下來,麵對他,指指二樓:“我到了,你回去吧。”

賀知野卻沒有動。

帝都三月下旬的天氣,就跟賀知野的心思一樣難猜。經常前一天最高溫度能來件單衣,後一晚恨不得把小棉襖裹上。

但對她來說,好像都差不多。所以看到賀知野隻套了件襯衣的時候,她也不知道,他冷不冷。

下一秒,賀知野仿佛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或是忽然發現自己有些冷,驀地傾身靠近,一下將她抱住。

一條手臂環過她後腰將她圈住,一手掌心扣住她後腦,牢牢將她圈在懷裡。

岑枳猛地一僵,略有些無措:“賀知野你……”

“噓,”賀知野沒動,隻在她耳側低道,“要債。”

-

岑枳都不知道賀知野抱了她多久才放的手,當天晚上她也沒有睡好。又像是很久之前有過的,明明躺下了也閉上眼睛了覺得自己睡著了,卻能聽見外麵聲音的感覺。

她聽力很好,好到很多細微的聲音,她都會敏感地察覺出來。

所以賀知野在她樓下站了多久,又是在她把臥室燈關了多久之後才走的,她都知道。

隻是沒有開窗去看一眼。

岑枳第二天特意起了個大早,想著要不要趁沒人直接進實驗室。做實驗做記錄的時候,大家就沒心思八卦她的問題了呀。

她倒也不是不想說,更不是不想承認和賀知野的過去。

就是單純地,不知道怎麼說。

但中午吃飯的時候怎麼辦呢?難不成一天不吃飯?

幸好,早上就收到了導師的消息,讓她下午回一趟學校,有篇先前課題組共同完成的論文,聯合署名要她回去確認一下。

中午不吃飯就去學校,晚上直接回家,周六日不用去實驗室,至少這幾天可以不被嚴刑拷打。

沒想到中午出去之前,師姐就笑眯眯地過來找她,讓她不要害怕不要恐慌,他們絕不會多問她半個字的!

畢竟“我們枳枳比較害羞”。

岑枳:“……”

岑枳莫名覺得這語氣似曾相識。

兩天周末,包括周五,本以為她不主動發節日祝福,就不會給她消息的賀知野,竟然開始每天像報備行程一樣,提前一天給她發了大致工作安排和空餘時間。

岑枳:“……”

岑枳很想問問他是不是每天問秘書要了份行程表轉發給她。

並且很神奇,這人晚上好像都很閒的樣子。

你的工作你的應酬呢?你又不要談戀愛,為什麼不去加班?

岑枳再次見到賀知野隻隔了兩天。

每周日下午,她固定去小區旁邊超市買牛奶和雞蛋的日子。

岑枳看見那個穿著黑色衛衣,黑發稍有些散亂垂落在額前,隻是鼻梁上多架了一副銀絲邊眼鏡的賀知野時,差點覺得自己踏進了什麼時光折疊器裡。

他穿的是那件,清倉打折一口價,隻要299的黑色衛衣外套。很新,沒有黑色放久了蔫蔫的感覺,像保存得很好。

“你怎麼……”岑枳有點兒不知道怎麼問。

“路過,買點兒東西。”賀知野像是誤解了她的意思,淡道。

“……”岑枳推著最小的手推車,看著他閒散抄著兜,一副和小超市格格不入的樣子。

行吧。

她腦子裡的幻燈片一回憶,賀知野發給她的行程上,今天下午果然有一段時間是空閒的。

沒再多想,岑枳開始把小推車往冷櫃那兒推。

賀知野伸出一隻手,自然地搭上來,也沒有說他來,就那麼幫她一起穩著方向。

岑枳偏頭,看見超市白色的頂燈,在他鏡框上打出冷白的光。一簇熠在他鼻梁上。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眼前的賀知野,還是那個有點兒冷淡有點兒散漫的少年。

她悄悄把兩隻手往邊上挪了挪,又鬆開一隻手。像倆人推著同一輛小車,而不是賀知野突兀地待在旁邊。

賀知野微斜下頜,不動聲色地彎了彎唇。

買完雞蛋和牛奶,岑枳突然頓了會兒,有些機械地說她還想再去買點水果。

賀知野看著她,笑了下:“好。”

兩大包東西,賀知野幫她拎上樓,沒進去,隻把東西替她放進門口玄關。

岑枳站在門內,仰著腦袋,直愣愣地盯了他好幾秒,見他始終沒有任何動靜,理智再次離家出走:“你今天怎麼不要債了?是因為大白天的不好意思嗎?”

賀知野愣了瞬,緊接著輕顫起肩。

岑枳:“……”岑枳你真的……真的閉嘴吧。

“欠著。”收了點笑意,賀知野說。

“我怕債要清了,”他抬手,像從前一樣屈著指節,指骨抵在她額頭上。可這回卻有些用力,像小小的懲罰,在她額頭上撳了下,話音散漫卻低淡,“哪個小沒良心的,就真把我忘了。”

-

岑枳是在周三晚上才覺得不太舒服的。

前一天還隻是覺得喉嚨口好像齁了點兒東西,有點兒異物感。

周三傍晚從實驗室出來的時候,隻覺得整個人有點兒暈乎乎。

還以為是工作太認真,晚上到家才意識到,會不會是感冒了。

她剛來帝都的那兩年,好幾次因為換季的時候實在拿不準該穿些什麼,不僅凍感冒過,也熱傷風過。

還好早有經驗,也並不嚴重。

岑枳吃完晚飯到家量了□□溫,37.5,有點兒低燒。

乾脆泡了杯感冒衝劑,喝完就窩進了沙發裡。

扯過沙發上的小毯子,裹住自己。

本來隻想靠一會兒,卻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比剛剛更暈了一點兒。

岑枳覺得肯定是熱度高了些。

摸了下蹭到臉頰上的頭發,也不是身體多難受,就是莫名地有點兒委屈。

她不是因為沒注意感冒的。

她肯定是因為周日晚上,又去了趟超市才著涼的。

本來周日晚上沒有預約項目,她是不會出門的。但那天,就腦抽似的鬼使神差,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再去超市轉轉買點兒什麼。

絕對不是覺得賀知野反正每天晚上都很閒,說不定還會再次“路過”。

她是吃完晚飯天黑之後出的門,在超市裡轉了兩個小時,轉到超市保安要不是見她眼熟都準備報警了才離開。

從超市出來的時候隻覺得風有點兒大,倒也覺不出冷。最後又在超市門口站了十幾分鐘,站到人家開始關燈拉卷簾門,她才一臉嚴肅地往家走。

回去就收到了手機短信上滯後的冷空氣預警。

……嗚嗚嗚,都怪賀知野。

岑枳覺得自己像喝醉了,越想越上頭,越想越委屈。

她從沒真喝醉過,但小時候低燒,岑景川就像親生的一樣笑話過她,說她跟喝醉了似的,老愛紅著臉傻笑,可太好玩兒了——結局是被趙桑晚罰了一個月零花錢。

喝醉了的人有理智嗎?那必須是沒有的呀。

岑枳吸了吸開始有點兒不太通氣的鼻子,堅毅地傾身撐住沙發,半趴著,摸到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也沒看幾點了,半點兒沒帶猶豫地撥通了賀知野的手機。

賀知野接到岑枳電話的時候,剛洗完澡,坐在臥室陽台邊單人沙發上回兩封郵件。

放在小圓幾上的手機,亮起這個時間點十分意想不到,卻又等了很久的名字時,賀知野有一瞬間的恍惚,響了三四下才接通。

“怎麼了?”沒有客套的招呼,他聲音放得很輕,問她。

“同桌,我發熱了。”電話裡,她這麼叫他,帶著點兒放肆的撒嬌的意味,又有點兒小小的克製的委屈,軟綿綿地說,“你能不能,來看看我呀。我覺得我有點兒,不舒服。”

賀知野腦子裡的一根弦像被人狠狠撥了下,他嗓音有點兒沉,問她:“還有開門的力氣嗎?”

“嗯?”岑枳有點兒懵,同時聽見他起身的聲音。

“沒力氣起床就躺著,我找人撬鎖。”賀知野平常道。

“……那還是有的。”岑枳趕緊說。

賀知野看了眼時間:“半小時。”

岑枳甕聲甕氣的:“好哦。”

-

賀知野站在二樓東套門口,看著裹了一條毛絨絨的小毯子在居家服外麵,頭發睡得亂七八糟,仰臉看著他的小姑娘。

“你來啦。”她聲音小小的,帶著點兒輕微的鼻音和啞意,像茫然,又像帶著點兒無措的期待,直愣愣地看著他。

樓道裡昏黃的白熾燈,在她澄黑色的瞳仁上暈開一道小小的光弧。

賀知野知道,她不是因為哭過才這樣,但喉間還是忍不住一滾,踏進門,俯身彎下腰來。

岑枳被他抄起膝彎打橫抱起來的時候,人懵了一下。

賀知野腳尖勾了下房門,抱著她往小臥室去,淡道:“這次不算。”

岑枳反應了兩秒,忍不住翹了下唇角,腦袋往下縮了縮,忍了下笑意才一本正經地“唔”了聲。

賀知野把人放坐上她的小床。

岑枳踢了一腳居家鞋,沒全踢掉,還有一隻勾在她腳指頭上。

賀知野微俯身,自然地伸手替她拿掉。

岑枳看著他,眨巴眨巴眼。

賀知野額發還有點兒濕漉漉的,微亂耷在眉眼上。像是隨意在運動款的居家服外麵扯了件黑色的毛衣,套上就過來了。

大概是走得急,他連眼鏡都忘了戴。

岑枳突然覺得,她同桌,好像一點都沒有變。

賀知野偏了偏下頜:“睡好。”

岑枳微垂了下視線,乖乖地把腳縮上去,拉了半截被子,還點了下亂蓬蓬的小腦袋,拖著尾音:“好。”

賀知野替她拉了下被子,指背在她早就沒了型的劉海縫隙間貼了下她額頭,說:“小藥箱還在客廳茶幾下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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